《他有满纸鬼话》两三月

23、第二十三章

　　“怎么了？”漆瑜穿着一套长袖长裤的睡衣，灰色的，宽宽松松，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边说：“我很吓人吗？”

　　“没......没有啊！”周尔将手机丢进枕头下面，夸道：“你明明是很迷人！要是不穿这么多，就更......”

　　“没正经。”漆瑜打断道，他坐到床上，指了指浴室：“你去洗吧。”

　　“好嘞！”周尔将手机拿在手里：“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进了浴室，周尔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脱干净，迅速地用水冲了冲，他洗澡从不用沐浴露或者肥皂，往身上打泡沫再将泡沫洗干净的过程，实在是太麻烦了，但今天，他的目光在墙架上，那瓶全英文包装的沐浴露上停留了几秒，浴室里雾气很浓，还有一股香气，那是刚刚漆瑜身上的香气。

　　挤了点沐浴露在手上，他用鼻子嗅了嗅，就是这个味道，犹豫了片刻，他兴冲冲地在身上抹了起来，抹到前后的重点部位，他又挤了两泵，用力地搓了搓。

　　将泡沫淋干净后，他光着上身，将浴巾围在了腰际，接着坐在了马桶上，拿起了手机。

　　刚刚那个没看完的订单蹦了出来。

　　还是一张照片，一张黑白的老照片，照片上有个穿着长衫的男人，正倚在走廊上看书，走廊后是一方池子，池子后有一颗树。

　　照片正中间写着三个红色的大字：周承安。

　　周尔看了几秒，界面便弹出了一个窗：是否接受本次交易？

　　下面有“再想想”和“接受”两个选项。

　　周尔退出了软件，如果信用等级降到一颗星，他就会被“招魂”注销账号，往后再也不能接单，他可不想到时候举一面“祖传抓鬼，兼看风水”旗子、挂一个收钱的布袋子，四处奔走，家家户户推销自己抓鬼的生意。

　　归根到底，还是“招魂”这个机制不太人性化，接了单就必须要完成，中途不能转接，不能放弃，太霸道了。更霸道的是，国内的这种抓鬼网站，还只此一家。

　　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先探一探这个周承安到底是谁。

　　“咚咚——”漆瑜在外面敲门：“周尔，你没事吧？”

　　“哈！”周尔从马桶上站起来，用手按了马桶的冲水键，接着打开门，笑着说：“没事，就是突然想拉大的。”

　　“嗯。”漆瑜立马转身，躺上床，拉起被子：“那我先睡了。”

　　“行。”周尔看了看桌上一个空了的瓷碗，里面残存了几滴黄褐色的液体，他笑道：“王胜还真送了姜汤过来？”

　　“嗯。”漆瑜闭着眼睛，他确实是有点累。

　　“你先睡。”周尔端起那个瓷碗，走到门口，将天花板上的的主灯熄了，再将门口的小琉璃盏拉开，对漆瑜说：“我下去送个碗。”

　　漆瑜没出声，周尔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尽管脚步已经尽量放轻了，鞋子踩在楼梯上，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声响回荡在这座空旷的老宅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周尔索性脱了鞋，飞快地跑下了楼梯，等看到一楼厅里的王胜，才将鞋穿上，跑过去，伸出拿着碗的手，说道：“这是你们的碗。”

　　王胜的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虔诚地闭着眼睛，嘴里念着些什么，似乎并没有听到周尔的话。

　　周尔将碗放在功夫茶桌上，坐到王胜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这座宅子有问题，他知道，若是可以趁机做一笔生意，这趟旅行花的钱就可以全都挣回来，要是万一斗不过这鬼，也没什么损失，不至于像“招魂”似的降低信用值。

　　这事他不能跟漆瑜说，显得他太抠，因此只能大晚上地悄悄下来。

　　王胜念完了一篇“心经”，一睁开眼，就看见对面坐了一个人，他立马吓得跳了起来。

　　“王老板。”周尔向他挥了挥手：“别怕，是我。”

　　王胜一边用带着佛珠的手轻拍胸脯，一边慢慢坐下来，支支吾吾道：“是......周先生啊。”

　　“王老板。”周尔张开双臂，抓住长凳上木质的椅背，眼睛盯着王胜：“我看你印堂中有三道刻印，主不祥，眼珠晦暗，黑气绕顶，这是邪气长期侵体所致啊，你最近，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

　　王胜不为所动，他呵呵一笑：“人老了自然就有皱纹，眼神也不像年轻时那么亮堂，如果说摊上什么事，那可能就是老了，病痛多了吧。”

　　这人倒有点脑子，即使烧香拜佛，也没有被这些鬼神之事扰了心智，周尔只好开门见山：“这座宅子有鬼——诶——你先别急着打断我，我是专业的，我是来帮你的，当然了，我无缘无故说这话，难免有招摇撞骗的嫌疑，我是个生意人，拿钱办事，王老板懂了吗？”

　　“懂。”王胜点了点头：“但这个生意，恕我不能做。”

　　周尔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他劝道：“我真的没骗你，你家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肯定有啊，那两个房客为什么突然退租，你又为什么大半夜坐在这里念佛经？王老板，跟我不用避讳的，这种事我见的多了，我知道了。”周尔了然道：“你是怕我要钱太多，放心，我很公道的，绝对是市价。”

　　“谢谢周先生。”王胜坚持道：“这个生意，我真的不能做。”

　　“不能做？”周尔的两道目光锁在王胜的脸上：“为什么是不能做，而不是不敢做，不想做？”

　　“夜深了。”王胜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周先生快回去休息吧。”

　　“王老板肯定睡不着。”周尔看了看面前的桌子：“我也睡不着，不如给我煮壶茶吧，我看这套东西挺专业的，挺想试试。”

　　王胜将佛珠在手腕上绕了两圈，接着便将茶壶里的茶给周尔沏上，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尔大拇指和食指，将那个小小的杯子给拿了起来，一饮而尽，称赞道：“不错，解渴。”

　　王胜笑了笑：“周先生真是个豪爽之人。”

　　“还是个好八卦之人。”周尔说：“王老板不愿跟我做生意，倒不如跟我讲讲这宅子的历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是不是？”

　　王胜看了看手表，零点三十分，他挺直了一天的背终于松懈了下来，靠在了椅子上。他看了看周尔，斟酌了片刻，终于缓缓开了口。

　　原来，这座宅子的主人叫丰启渊，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军阀，丰启渊有一个老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其中有一个儿子叫丰子晋，当时丰启渊兼并了南方大部分的军事力量，打服了很多军/阀，权势滔天。

　　不幸的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丰家一家四口全部被灭门，包括司机，厨师，在宅子里伺候的老妈子，女儿的丫鬟，林林总总十多号人，全都被割了喉。

　　唯独剩下丰子晋，当时丰子晋并不在家，大家就都猜测，这件事是不是丰子晋干的。

　　丰子晋可谓是丰启渊最得意的儿子，他的军事才能更甚其父，未满二十，已经替父亲打赢了好几场大仗，一笔文章也写的十分漂亮，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天子骄子。

　　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在丰子晋这，还不叫美人关，叫美男关，丰子晋看上了一个叫周承安的报社记者，铁了心地要娶他，丰启渊气不过，直接派人将周承安给杀了。

　　据坊间风流韵事的记载，丰子晋为了接近周承安，屈身在报社打了半年杂，就是为了跟心上人日夜相处，后来又推掉了父亲给自己定的亲事，与周承安私奔，被丰启渊抓回来后，一度绝食以表抗议。

　　用情如此之深，爱人却被杀了，因此，大家认定，一定是丰子晋杀了丰家满门，后来，在一个破落的城隍庙里，有人发现了丰子晋的尸体，吞枪而死，这下，畏罪自杀的名头就算是坐实了。

　　“你是说......”周尔的眼角抽了抽：“这还不是普通的凶宅，而是死了好十几口人的凶宅？”

　　王胜摇了摇头：“早在六几年的时候，丰公馆就被砸了，只留下了一方小池子，还有一棵树，我们这座是在原址上翻修的，给池子注上了水，不过那棵树倒是一直长在那里，估计当时的人觉得树不算什么牛鬼蛇神吧。”

　　周尔点了点头，漆瑜说的不错，要真是历史遗迹，今天进来就要收门票了，他抿了一小口茶，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丰子晋的那个男朋友，叫周承安？”

　　王胜皱起眉头看了周尔一眼：“是叫周承安。”

　　“是继承的承，平安的安吗？”周尔兴奋起来，这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是的。”王胜继续点头：“怎么？周先生认识周承安吗？”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周先生也姓周，难不成真与周承安有什么关系么？”

　　“不可能。”周尔站起来：“我老家是湖南湘西的，周承安不是南京的吗？差十万八千里呢。”

　　“也是，姓周的人有很多。”王胜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周先生。”

　　“没事。”周尔心情大好地挥手：“王老板，我先上去睡觉了，回聊。”

　　周尔脚速极快地跑上楼梯，到了三楼，他没有停下，而是再往上爬。

　　楼顶有个小天台，种了很多盆栽，没有灯，天上也没有星星，月亮更是藏进了乌云，光线很暗，但是周尔不在意，他默念了一道咒语，将天眼打开，便又看到了那团巨大的魂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