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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夏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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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关喆忽然安静了下来。
上老宋的课时,她不再跟同桌的女生叽叽喳喳,下课铃一响,她只拉着女同学去厕所,回来便埋头翻书做题。
老宋发觉关喆这些天的变化,以为上次在课堂前警告有了奏效,心里颇为满意。
可就在全班惊讶于关喆的转性时,一条小道消息悄悄在班里女同学之间传开了。
大课间时,有人撞见三班校草夏知许把关喆壁咚在墙角。
许之夏“唰”地合上英语课本,站起身,椅子发出“吱啦”一声向后撞在墙上。
她径自朝讲台走过去,掠过第三排的时候,关喆被她走过来的身影闪了一下。
关喆半分眼神没转过去,继续跟围拢过来的女生们正叽叽喳喳地说笑。
许之夏右耳边的助听器一感应到她走动带起的微风,立即自动降噪,把第三排那些女生叽叽咕咕的话也传进了她助听器里。
“关喆,你跟夏知许那天的事是真的假的?你们俩........”女生害羞地顿了顿,压低声气把话说完:“真——壁咚了!”
关喆听完,哈哈乐了起来,没有解释,也不否认。
许之夏走过关喆的位置时,整个人都绷着,直到自己踏上讲台,拿起板擦要擦黑板,一颗提着的心才咚地落了下去。
粉笔灰铺满黑板,许之夏从左往右,把黑板擦了干净。
教室外对面走廊,夏知许倚在窗台前,单肘撑着,校服蓝色袖口滑到肘弯,露出的肌肤被玻璃透进的阳光烘成小麦色。
他身边站着一个男生,跟夏知许有说有笑。
夏知许却只懒懒听着,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在瓷砖上嗒嗒地敲,目光散漫在空气里,没往男生这边转一下头。
宗鹏两手插兜,肩头朝夏知许靠过去,身体一颠一跳,抬起手做了投篮的姿势。
“昨晚那记三分,我离三分只差那么一点。”他手腕猛地一翻虚勾:“就这么——唰——空心!”
夏知许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穿过教室,落在讲台上。
宗鹏做完了投篮,站定之后,才发现夏知许压根对他说的话没有多大吸引力。
他顺着夏知许直勾勾的视线,往教室里瞧见许之夏正踮脚擦最高的那行字。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睫毛上沾了一点粉笔灰,眨眼的一瞬间似乎闪了一下。
宗鹏看着看着,喉结忍不住滚了滚,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哎,听说没?”宗鹏收回了目光,才想起来一件事,便用肩头撞了一下夏知许:“大课间,有人看见你跟关喆在咱们教室外头,说你俩......”
他转过身,对着窗台玻璃,一手摁在高处窗格上撑高,身体扭成一个夸张的“S”,头一歪,撅嘴:“就这样,啾!”
夏知许眉心一敛,指尖停止敲击:“无聊。”
“啧,别装,你是不是喜欢关喆那款的——”
“闭嘴。”夏知许声音冷而低。
宗鹏耸耸肩,只好换一个话题:“那你说,关喆这几天怎么不见她找许之夏麻烦,上次她助听器叫得,全班就关喆笑得最大声。”
夏知许瞥了宗鹏一眼,转身背抵窗台,一手插兜,另一只手仍撑着冰凉的瓷砖。
“谣言传我跟关喆,她怕尴尬,自然不敢惹事。”夏知许嘴角微勾,目光锁在讲台上那道纤细身影。
心里有一个声音悄悄补一句:许之夏能清净,就行。
宗鹏“哦”了声,尾音拖得老长,忽然坏笑:“你还别说,你眼光挺准的,关喆样子长得一般,你没看到她腰——”
“细得”两字没出口,夏知许猛地站直了身,肩线绷紧。
与此同时,刘闻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他插兜晃进教室门前。
刘闻站定,背对着夏知许和宗鹏抬眼,看见讲台上的人影,脚步倏地顿住,鞋底在门槛上蹭住了。
他突然忆起那天他把许之夏的奶白笔袋扔在地上,不想被哪个好事者偷偷带来手机,悄悄拍下来直接发到班群里。
照片下面还配文#刘闻的定情信物?#
这无头无尾的标题,让刘闻烦躁了好几天。
“田馨!”刘闻转头,朝走廊叫一声。
田馨小跑跟上来,后脑马尾一甩一甩,等走到面前来,刘闻顺势把手揪着她胳臂上的校服,拉过来紧贴他身侧,像给全班展示他的标签“官方配对”。
教室里所有人听到刘闻喊声,纷纷朝门口看一眼之后,嗡嗡声陡然高涨起来。
“哟——”
“官宣了?”
“刘闻你这是在宣誓主权吗?”
许之夏听到了,手里板擦顿住转头,与站在外头宗鹏一起看呆了,一时忘了合嘴。
夏知许瞄了一眼刘闻,抬步要往教室里走。
田馨看到夏知许,红着小脸一慌,抬手赶忙撤掉了刘闻的手,然后眼巴巴看着夏知许。
“哎哎哎!”宗鹏拦住夏知许,一把掰回他的下巴:“别盯着许之夏看,容易‘怀孕’。”
夏知许甩开他的手:“有病?”
听到走廊里还有人发出嗤笑声,夏知许侧头,刘娜正抱着作业本经过。
她噗嗤笑出声,插话:“全班男生都躲着她呢!刘闻那天拿出笔袋,班里所有人以为许之夏会赖着他不放手,现在刘闻拉出田馨‘官宣’,谣言不攻自破呗!”
夏知许瞥了刘娜一眼,嘴角冷哼地扯出锋利的弧度:“你们这样,有意思么?”
他走过去,把前面挡门口的刘闻也撞到一边去,手把着门框,装不经意地往外轻推。
门“咣”地一声砸在了从后跟过来的宗鹏脚尖上。
“操!”宗鹏疼得次牙咧嘴,抬眸:“夏知许你怎么回事!”
走廊里,宗鹏翘起一只腿,弓腰揉脚尖,问刘娜和刘闻:“你们瞧他怎么这样!”
刘娜压低了嗓子:“夏知许好像不想听到我们这么说许之夏吧?”
宗鹏“嘁”了一声,纳罕极了:“长得是耐看,可惜她是个聋子。”
刘娜低头捂嘴笑,眼角扫到夏知许去而复返的影子,笑声登时刹得失声了。
夏知许半只脚踩在门外,侧头眸色冷得令人生寒:“再说一遍?”
刘娜摆摆手,手一抖,作业本“哗啦”掉了一地:“没,玩笑啦,别当真!”她蹲身捡起作业本,闪身掠过夏知许身前,往教室里跑得溜之大吉。
教室里,许之夏擦完黑板最后一竖,转身走下讲台。
门口上的吵闹声,她并没过多留意太久,助听器里传来她走动时的风躁声,偶尔他们有一两句吵闹传进来,搓成模糊的低躁。
忽地,一道冷冽的声音劈开助听器里的杂音,夏知许的“再说一遍”,她听得清清楚楚。
许之夏回到座位,刚落座,坐在她前排的一个女生突然转过来一个脑袋来。
许之夏愣了愣神。
前排女生转身,手肘搁在她的桌沿上。
“你叫许之夏吗?”前排女生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没有长得特别之处,但她说话的嗓音柔和甜美,让人不禁跟她想继续聊下去的想法。
“嗯。”许之夏之前被全班排挤惯了,此时这么突然被一个女生搭讪,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耳尖泛红,低头腼腆,下巴几乎点到胸口。
女生视线顺着她低头往下一滑,紧接着看到了许之夏耳边露出了闪闪发亮的外壳。
咚、咚、咚。
许之夏听到指关节叩击在她的桌面上,微抬眸,前排女生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耳朵。
看到她的口型在说:“你听得到吗?”
她声音很轻,许之夏并不能完全听清楚,但盯着她嘴上一张一合就猜到她说了什么。
许之夏把身体向前递了半尺,双手伏桌,声音压得低却稳:“我听得见。”
“能不能问你,你耳朵上戴的是什么吗?”女孩脸胖乎乎的,眼睑下的双颊红润,鼻梁上戴上了眼镜:“我听班里人总说......你耳朵上戴了好大显眼的机器。”
这句话像一根细刺,轻轻扎了许之夏一下,女孩却浑然未觉,只睁着圆眼,慌张地抿紧嘴唇,显然不知该怎样把好奇包裹成不伤人的温柔。
许之夏只能被迫地点头,纠正解释:“它叫助听器。”
“哦,你一直都戴这个吗?还是从小一出生就这样了?”
“没有,我三岁发高烧,打针之后,就这样了。”许之夏一句一句耐心解释,每个字咬得尽力清晰圆润。
她得证明自己只是听不清,并非说不出。
她最怕别人把“耳聋”直接当成了“聋哑”,顺便把她塞进那个发不出声的那群人中。
夏知许从过道前头缓缓走过来,隔着几排桌椅,望见靠窗最后一排,许之夏被前排那个微胖的女生挡得只剩半张脸。
她低头说话,耳尖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那一抹羞涩猛地把夏知许拽回到很多年前。
三岁时候的许之夏,头上扎着一对小揪揪,在老师和小朋友中间叽叽喳喳地唱歌谣。
她唱得歌谣甜美嘹亮,阳光透进玻璃照过来把她揉进了糖纸里。
幼儿园里的老师总摸着她的头夸:“咱们之夏是小百灵。”。
每次背诵歌谣,她永远第一个积极举手抢着站起来背。
那时候的她耳后没有戴机器,自信得像朵迎着太阳的小向日葵。
每次滑滑梯前,三岁夏知许跟小男生们排着队邀她:“夏夏,跟我玩,好不好,长大你嫁给我好不好?”
许之夏叉腰,奶呼呼的指尖点在小酒窝上,脆生生笑:“才不要!羞羞的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