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的太阳》枝和月香

13、关于回国的那些事

　　chapter1/

　　-

　　吃过晚饭后，我们还逗留在你家附近，我们牵着手漫无目的地散步。你可真大胆，万一被你家人看到我们这副亲密的样子，那该怎么办呢？

　　但随即，我又觉得，过去一直作为“直男”的你，或许连“出柜”都没有听说过，或许你根本没有想过，我们两个男生在一起，被家人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不过，我也不会提醒你的，小宝。

　　我也想知道，若是我们碰上你的家人，你会怎样介绍我呢？

　　只是，那一个晚上，我们没有遇见你的家人，我只见到了你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公园，你拿着零花钱经常跑的小商铺，你中学时代爱去的、现在已经关了的书报亭，你上下学等候公交车的停车站，还有，你喜欢去的夹娃娃店，我在那里给你夹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戴着海军帽的史迪仔。

　　你说，回去后要把它挂到你的书包上。

　　我看着你亮起的眼眸，忍不住又吻住了你，随后便把你拉回了酒店。

　　我想让你留下，但我知道作为“乖宝宝”的你，在家里是不会夜不归宿的，所以我只能在事后把你送回了家。

　　在你家楼下要与你分开前，我紧紧地把你抱了很久。

　　chapter2/

　　-

　　回国的第三、第四天，是你和家人聚会的日子。

　　你和他们外出了，我没有见你的机会，而就在这两天，我收到了家里的信息，他们知道我回国了，让我回北京。

　　在美国，我可以随意忤逆他们的意思，但这次回国，我得小心地应付他们。

　　我怕他们知道我一直在你这里后，会利用你威胁我。毕竟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会做得出来的。

　　虽然他们已经默认了我喜欢男人的事，但你不是，你的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不希望因为他们而破坏我们美好的恋爱，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因为他们而不开心。

　　我想要你快乐快乐的，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仅此而已。

　　晚上，知道你回家后，我跑到了你家楼下，告诉你我要回一趟北京了。

　　你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好像在疑问我怎么突然要回去了，但你没有问我回去的原因，而是问我——

　　“那你回去会开心吗？”

　　我笑了起来，说：“会，只要你每天都和我视频我便会开心的。而且，我也会很快回来的。”

　　你盯着我看了一会，仿佛在看我有没有撒谎，但小宝，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想回去，对于回北京的这一件事，我烦躁得想要把我自己撕碎。

　　我回望着你的目光，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微笑。

　　小宝，我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便是个演戏撒谎的大骗子，不过，在爱你的这一件事上我从来不曾作假。

　　你看着我似乎没有说假话的样子，抱着我的腰腹笑了下，“好吧，我会每天给你打视频的。”

　　我亲了亲你，抱住你，在你耳边轻声地说：“那你再好好陪陪我？”

　　你的脸颊又久违地红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回了酒店，虽然那扇玻璃窗不是曼哈顿六十八楼的观景窗，也不是可以望得见维港夜晚的观景窗，但在七十二楼上，我们也在窗前度过了一个很好的夜晚。

　　我又一次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没看过的风景。

　　chapter3/

　　-

　　虽然这天晚上累坏了你，但第二天，你还是陪着我到机场送我。

　　那天恰巧是圣诞节，临走前，我对着有些闷闷不乐的你使了个坏，凑近你说：“昨天晚上是平安夜，我收到了很好的圣诞礼物，等下次见面，我再给你补一份多礼物。”

　　你闷闷不乐的脸憋红了，恼羞地要踹我，我避开了，快步地去过安检，你因为伸脚的动作扯到了屁股，吃疼地咧起了嘴，我又使坏地笑了起来，“还好吧。”

　　你有些凶凶地说：“你死定了。”

　　但我知道，你的生气都是假的，你喜欢我，小宝。

　　飞机很快在北京落地，家里派了车来接我，但回去后，我谁也没见到，他们各有各的忙碌。

　　早知如此，便不回来了。

　　过去的朋友知道我回了北京，那天又恰好是圣诞夜，他们约我去参加派对，我闲着无事，又无聊烦闷得紧，便跟着去参加了。

　　那样的派对真没意思，我对圣诞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哪怕在美国那么多年，参加了那么多次的圣诞派对，我仍然对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突然的热烈氛围感到莫名其妙。每次在这些派对场合，我只能挂着假笑，和各种人社交，这样的行为对我来讲都是出于某种利益的算计，他们中的某些人对于我而言算是未来的某种资源，仅此而已。

　　小宝，写这些是不是太过功利了？

　　写给你的书里面，不应该出现这些东西的。

　　但我得诚实，因为参加这种派对，除了我认为的“资源”外，也有人把我当成“资源”。

　　他们向我靠近，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有的男生知道我的性取向，还会向我释放各种好感和暗示，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他们有时候会更大胆。

　　不过，我已经有了你，我也不是从前的我，我说起这些，只是想说，那个派对，让我厌恶到想要呕吐。

　　可是我也不想回去，那个我已经多年没有踏足的家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是我的家了。

　　我的家只有位于曼哈顿六十八楼的那间公寓，而且是在你出现后，我才把它当成了家。

　　我喝了些酒，最后谎称时差没调好在凌晨到来前就撤退了。

　　我仍然没有回家，我在酒店订了个套房。

　　酒店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它给了每个无家可归的人一个临时的家。

　　回了酒店的我，又叫了许多的酒，喝得像个烂醉的酒鬼。

　　小宝，这是我们在一起后分开的第一天，我想你。

　　我想要你。

　　原来我从这会就已经知道——和你分开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chapter4/

　　-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他们好像“姗姗来迟”似地想起了我。

　　我既然已经回了北京，也不是从前的小孩了，我知道怎么做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我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质问些什么，我收起了那副非得求得他们的关心在意才满足似的傻样。

　　我已经不再在意他们，也不需要他们在意我，我需要的是他们能给我提供的一切资源，当我不再需要这些资源了，他们在我这里也失去了一切价值。

　　他们并没有错，我也没有憎恨他们，我只是成为了那样卑劣的人而已。

　　这些阴暗的想法和扭曲的价值观，我从前都不敢让你知道，小宝。

　　总而言之，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回了家，见到了那个大家族里的大部分人，也表现得像我大哥一样沉稳内敛，文质彬彬，除了那在西装领下藏不全的黑龙纹身，我让他们无可挑剔，好像之前不愿意回家的人不是我似的。

　　每个人都夸我“长大了”，其实，我长大了很久了，只是他们不知道。

　　我谦虚礼貌地应付每一个人，和家人虚与委蛇，这就是我长大的“勋章”。

　　家族式的聚会结束后，接下来的两天我又跟着他们见了好些合作伙伴，那些朋友中也有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我又端出一副假君子的样子和他们一起社交。

　　直到我回到酒店——我不愿意和他们住一块，我在北京有套属于我的房子，他们以为我在那里住，但其实我一直住酒店——当我一个人待在酒店里的时候，当我和你视频的时候，我才是我，真正的我。

　　我会对你笑，对你撒娇，说想你，说爱你，说想要干你，这些才是真的。

　　我喜欢看你在视频里被我逗红脸的样子，你恼羞，却从来不会挂我的视频，你红着脸“骂”我的话，我都觉得全是情话。

　　我们恋爱的一切，我都觉得那么地甜蜜。

　　只有在这样的晚上，我才会卸下所有假惺惺的伪装，我的笑也只有这会才是真情实意的。

　　但那天晚上，我们视频的时候，我忽然察觉你有些躲躲闪闪的，像是在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宝，你真的很不会撒谎，也很不会演戏，我一眼就瞧出你面上的虚心。

　　我多方试探，可这次居然没能在你身上探出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做了些什么，但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只是，我还是会觉得不安。

　　小宝，在恋爱一事上，我从来无法感到安全感，不管我进入你身体多少次，在你身上留下多少标记，我都会害怕失去你。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宁愿死。

　　chapter5/

　　-

　　直到到了元旦假期那天，我才知道你瞒着我的事是什么。

　　说来也真是凑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是在一家咖啡店，然后，在元旦的那一天也是。

　　我和回来北京后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去玩剧本杀，因为约的下午场，我们先去了咖啡店集合，一起喝杯咖啡醒神，正聊着天，我抬起眼往点餐台那看了一眼——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那个时候抬眼，也许是冥冥之中上天会安排我们见面吧。

　　小宝，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让我有一种幸福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在那个点餐台看见了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太过想你而出现了癔症，我们昨晚还视频来着，你从来没有说过你要来北京。

　　我怔了下，随即我想起了你躲躲闪闪、虚心的表情。

　　一瞬间，我便想明白了，原来你瞒着我的是这事。

　　我确实有些生气，可你是小宝，我生气又能怎样呢？

　　我什么都不舍得做。

　　接着，我看到你笑得甜甜的跟一旁的人说话——一个女生、我不认识的女生。

　　我感觉握在掌心的手机要被捏爆了，身旁的朋友在跟我说话，我却什么也听不见，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滑雪时在高坡顶上跃起又坠落的那一个瞬间，只是，这一次的坠落，仿佛一直到没有到底，我一直坠、一直坠，雪地上的白色消失了，转而是无穷无尽的黑，以及什么都听不见的静。

　　那个世界真可怕，我明明早已从那里逃离了，而且是你带我逃离的，小宝。

　　可是，在那个瞬间，我却又因为你而再次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