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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往事 ...

  •   甄诚直接回了家,导航沿小路跑跑停停,路过中心广场。

      这里是多道地铁中转站的繁华地带,人流量虽比不上以往,依旧密集,不同往日,每个人齐刷刷做好了防护,倒显得乔装打扮全面武装的甄诚不可疑了。

      中心大厦的荧幕上正播放着最新的毒种计划调查咨询,听到主持人的播音腔,他缓下速度,抬手拽了拽口罩,正好跑歪的帽子。

      近一周时间内,多部门联合查处君家和怀家名下隐藏房产,最终在位于华韵的君家别墅顶楼和聚怀集团总部地下发现了两处可疑的玻璃罩房:NO.3和NO.4。

      新闻里没有展示具体布置,只有几个新闻人在座谈讲解,甄诚仰头发了会呆,正看着那两扇玻璃门的门牌出神,突然被身后急着赶地铁的上班族撞得踉跄几步,对方不但不道歉,还有些嫌恶地拍了拍衣服,边走边从包中取出酒精棉片消毒。

      甄诚也不恼,反而离人群远了些,走到了护栏处。

      他明白这不是针对,要是那人知道撞到的口罩男生是拥有毒种抗体的诚某某,估计官方通告出来前都不会洗澡了。

      毒种和抗体,两个词写在一张纸上会让人觉得毒种是一种病毒。众所周知,病毒具有六亲不认的传染性,因此部分民众自发号召口罩防护,定时消毒。官方下场解释,但定义含糊不清,毕竟没有样品可测,分析不懂毒种药剂的因式,难不成要把诚某某绑了去研究?甄家第一个不同意。他们说不出顶用的建议,便频繁请出专家学者开开讲座,对其进行科学阐述。

      然而,再主动、再科学也压不下民间莫须有的恐慌,因为毒种计划浑然超越了普通科学研究的领域,俨然泯灭人性。

      中心广场南边的一处大型游乐设施,原来都需要排队,现在空无一人,特殊时期没人敢带孩子出门,生怕叫人掳了去,泡进福尔马林,炮制实验体。街道上女人的数量也肉眼可见的降低,更不要提孕妇。

      听着噪耳的讯息,瞧见满目的萧瑟,甄诚不愿再停留,猛扎着头快步回老房子。

      打了门口,甄诚先给诚立心打去电话,再叩叩敲三声,这才能来给他开门。

      李子岳和李子超也在,和前些日子不同,这次他们再见到甄诚,脸上是难以言喻的神情。

      “退烧了?”诚立心问。

      “嗯,都好了。”

      甄诚走进来,挂好外套,踌躇着坐到客厅椅子上,眼睛扫过沉默的李家姐弟,又忽地挪开,迟迟不肯说话。

      这是自那天后三人第一次会聚,因为贾泓拒绝了甄诚生病期间的所有会面请求,加以甄家的干涉,病房里连只蚊子都进不去。

      甄逸自年轻就是不喜言语的暴躁性子,战场提枪猛干,对谁都没个好脸,所以从未露面诉说战争时的艰辛困苦,却在孙子被卷进舆论时在中央电台轰然露相,挥手赶走主持人,自己推轮椅到话筒旁,平淡地喷了Y国科学家、平淡地喷了陆云庭、平淡地喷了一切助纣为虐的世家,最后愤怒地表示不允许媒体骚扰甄家后代。

      甄上将的话还是管用的,甄诚得以在医院安静疗养,老房子的地址亦没有暴露,记者像一窝没头苍蝇,骚扰靛藤高去了。

      他坐到木椅上,喝了口诚立心递过来的凉白开,思考许久,还是问了诚立心:“这就是王文慧董事想得到的吗?”

      为了赶走影响学校评级的陆峥,下乡路上佯装晕倒诈甄诚出手相救,同诚立心上演了一出好戏。

      说完,李家姐弟迷茫地对视一眼,诚立心似是焦躁地盘起了珠子。

      甄诚也突觉这话尖锐,撇撇嘴,而后仰头将一整杯水灌到胃里,好似心也被狠狠压实,顿时冷静不少。握住空杯呼出一口气,小臂搭住扶手,椅背咯到后脖骨头,脑袋像吊挂住了椅背,不适却又懒得动弹,维持着吊儿郎当的坐姿。

      尴尬的沉默中,他只想动动灵活的眼球,一转,瞧见爷爷双手并拢地摩擦,衰老的鬓角同皱纹一同垂下,侧对着自己,在昏黄的灯光中很是晃眼,仿佛要把自己吸进那些深深的沟渠里。

      他观了半晌,轻轻放回杯子,缓缓说道:“我没有因为爷爷你让我来到h市生气,也没有因为你们让我当诱饵生气。”

      一般人被利用都会难过,但当这个人是甄诚,语气就不能太笃定。当他从医院出来,坐到老房子里喝完一杯温凉的水,便突然不想埋怨了。

      “但是你怎么能,”甄诚的嘴角忽地向上,又忽地向下,语调听不出悲喜,“你怎么能说,他们出轨了呢?为什么要这么贬低他们?”

      “你怎么能说他们是不要我了呢?”

      声音越来越小,甄诚眼睛里瞬时蓄满了泪水,他头垂得很低,泪水重力下坠地,连忙抬手刮去,新的又续上,就像崩坏的水管不受控地喷涌。

      李子岳和李子超的头跟着垂下,继续看自个儿到处乱抓的手指,他们没有立场掺和家事,苦于被爷孙两人夹在中间,想出去就必须从人俩身前过,所以不好直接走,只能十分同步地眼一转,眼神谴责起了诚立心。

      听到这微弱的哭腔,诚立心的腰快弯到了地上似的,哪还有一点苍劲如松的姿态。

      他扶住额头,沉沉说道:“诚意的死有诸多蹊跷,多年从警经验告诉我这件事很难继续追查,我就打算带着你还有幸存者们好好活在村子里,就这么平淡地过一辈子,所以在你爸妈这方面撒了慌,故意说的不堪,想让你不要去想他们。可就是这么一个偏远到没有公交的村子,突然有一天开始铺路修林,我预感不对但也没动作,怕打草惊蛇,直到半年前王文慧找了过来,她说陆家赞助了下琼村的部分建设投资,还有几家预备建企业、工厂,便在村落里安装了摄像头,她和我是老同学,传言有个人像我就追过来看看......我怀疑那边查到了你的踪迹要寻你回去,所以才下定决心要揭发真相,而作为传递情报的交换,不得不同意王文慧要你去市里的要求。”

      寻甄诚回去做什么?这是不用设想的问题,李子岳脸白了白,她打小很有想法,终是憋不住,闷闷道:“就算是这样您也应该跟小诚说说,怎么一股子全自己担下了,现在搞得大家都难受。”

      语气没大没小到李子超都侧目而视,诚立心倒不在意,手掌抓住椅子扶手,眉目愁绪涌上:“说了,知道了,然后心里装着仇恨生活,那滋味——”

      他没再说下去,李子岳垂眸想了想,努努唇没接话。

      念甄诚的性子,若知晓了真相怕不是会日日夜夜反刍,把这飘渺的恨意当成燃料注入细胞。

      老人常说脾性这东西是出娘胎便定好的玩意儿,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虽不乏性情大变之人,他们却常常是经过了大悲大喜生死蹉跎,吸食痛苦蜕变方才化茧成蝶。

      人亦如蝶,巨变后样子再不同,也摈弃不了原是毛虫的事实,人性的底色是孕育千色的断水埂,一个天性良善的孩子,跌落到仇恨的深渊又该是如何?他会想报复对方,却受困于纯善的本色,受制于能力和各种因素而失败,于是痛苦、纠结地度过不成熟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失去孩子的诚立心也许最有感触,他说了多久的谎话,就在梦里寻过多久的孩子,所以不想有人同他一般流泪梦呓,牵挂已逝之人。因此不如让这对夫妻继续活在国内的某一个小角落,奔赴虚假的生活,甄诚也就只会缺少小小的爱,生出小小的仇恨,而不是沉重得像千丈峻石的报复心。

      很长一段时间里,诚立心什么都没说,甄诚什么也没反驳,所有人好似都被定穴定住了,客厅悄悄然,清晰的滴答滴逐渐远去。

      窗外小雨止息,日光缓慢且坚定地朝天穹攀升,万物一碧如洗,应景似地洗刷完一对夫妻的名誉污蔑,止息于甄诚心脏跳动的第十九个年头。

      李家姐弟见气氛缓和连忙告辞,差点忘换鞋,走前朝甄诚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叫他有事联络。

      甄诚勉强一笑谢过了这份心,目送他们离去后,回屋闷着头坐回椅子上,这回他离诚立心近了点,巴巴着瞪眼,要听他爸爸妈妈的故事。

      诚立心思忖半晌,没道出个所以然来。原来诚意是个闷葫芦小子,不知和甄家小姐甄笃秀是怎样相识,又因何非对方不可,以致于甄笃秀不再演奏大提琴,高三转头报了警校。

      “不过你妈妈好像本来就不喜欢乐器,”诚立心说,“我只见过他们两三次,关于这事儿也就问过一次,她很无所谓地说了句,”他一顿,补充道,“脏话。”

      甄诚啊了一声,满满地疑惑。

      甄家小姐、大提琴,还有三岁前的少许记忆里优雅柔丽的意象,让他想象不出来甄笃秀说脏话的样子。

      “其他的,也就知道甄笃秀和她的妈妈的关系不太好,关于她的事情,我就没有更多的能讲给你了,诚意嘛,警校封闭,我忙得没怎么关注过他的日常生活,什么女生能看上他......毕业后过了几年,他居然带来了一个顶漂亮的女孩,头发乌黑,眼睛又黑又圆,大致讲了讲什么时候认识的,同居了多久,再顺便提了嘴要结婚。”

      诚立心回忆起那天面上都带着瘟色:“只要新郎方出人,胡闹,我没当真也没应下,谁知道他们直接去领了证,随便和几个朋友吃了顿饭,完事了!”

      “我以为他从小是个打不出屁的闷货,原来脑子还不好使,”诚立心回想起往事大为光火,“这不是寒酸人姑娘。”

      甄诚细细听着,反而笑了笑,脑内立马勾勒出一个美丽又有生气的女人形象,他觉得甄笃秀可能不会介意,说不定她还是故意的,故意和甄上将作对。而且恰好碰上了合适的人,男男女女情难自抑,还需要什么大排场。

      诚立心怔忪一阵,叹道:“当时他们那五六个朋友都是同支队或其他大队的年轻人,现在都去了。”

      甄诚笑容一僵,秒针沙沙扫过半圈表盘。

      “案件结束后你得去看看,”诚立心站起来拍了拍甄诚揪紧的手,上面多了滴水珠,“有些在烈士陵园,有些在离家近的公墓。”

      甄诚回握住那双苍老的手,要抚平疤痕似的温柔轻抚着,点了点头。

      随后,他吸了下红得不成样子的鼻子,顶着红鼻头问:“是谁害了他们?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诚立心一噎,在红眼眶的威力下还是说了:“其实十几年前,凭各队努力已经有明显的证据指向Y国,但上头有人压着。”

      陆云庭。甄诚内心即答。

      那药剂横空出世,食用者情绪激昂,造成无数恶性伤亡事件,影响力极大,上层将此药物定义为新型毒品,缉毒大队几乎全员出动,也只是搜到了些尾气。

      “过程不顺,只抓到一些吸食分子,制药的科学家行踪成谜,现在想想大概是去了怀家躲风头,”诚立心忽然搜找东西,掀开李家姐弟刚才坐住的那块沙发,下面是个新纸袋。

      他拿出来里面的内容物,仔细摆桌子上:“这些是备份,那个叫怀忘川的学生上交的证据,这里有怀锦、怀玉、怀忘川和他弟弟的出生报告,还有地下玻璃罩房的器械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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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周四前排版好三更~ 如果遇到用错和错字的情况可呼本人捉之,有包(保证节三会好很多,请原谅这个崭新作者TT) 主页已开的鬼系忠犬X温柔男妈妈在这本完结后继续,期待有爱的大星星 段评已开,感谢感谢评论收藏!删评一般是改文or锁文被晋江这个贪吃鬼给吞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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