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大熊猫》空山零

39、肠梗阻

　　日子还是照常，黎可结束了盘龙谷的繁育工作便迅速回到丹嘉，因为秀灵二崽检查出了肠梗阻。

　　“秦老师，秀灵崽怎么样了？”黎可一到医院就奔向秦国凡的办公室。

　　秦国凡也不说废话，立即递给黎可一张化验单，上面是二崽的血液数据。

　　小家伙的白细胞、胆红素及血糖明显升高，尿素氮、钾、钠、总蛋白低于正常值，再结合它的B超结果，很明显肠梗阻的程度比较严重。

　　“保守治疗不行是吗？”黎可问道，二崽现在不满两岁，要是进行开腹手术，对它的身体肯定有不小的影响。

　　秦国凡也想到了这点，他说：“给它做了些通便和电解质补充的治疗，第一天排了点粪便，但效果不好，后面几天都一直憋着，肠道压力太大了。”

　　这样说来，保守治疗的确没有太好效果。

　　黎可：“那什么时候进行手术？”

　　秦国凡：“越快越好。”

　　黎可点点头：“好，那我准备麻醉药物。”

　　秦国凡看向她：“不，这次你主刀。”

　　黎可满脸讶色：“秦老师，你不主刀吗？”

　　秦国凡没有直接回答，只随口问道：“秀灵大崽也是你治疗的吧？”

　　“嗯，是的。”说起大崽，黎可心里还是有股说不出的难过，没能把小家伙救回来是她永远的心病。

　　“那就更应该你主刀了，”秦国凡加重了语气说，“相信自己，你总要跨过这个坎。”

　　话是这么说，但肠梗阻对熊猫来说是非常凶险的病症，二崽的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当时的大崽，要是手术中出了什么意外，二崽也会性命不保。黎可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心底隐隐生出一丝胆怯来，要是自己治不好它，那二崽的结局就和大崽一样......

　　但自己真的又甘心始终逃避这个事吗？

　　黎可想起在邹传瑞办公室据理力争的自己，那个声称要淌水过河的她却在关键时刻有了退缩之意。

　　不，左右摇摆不是她的性格，畏手畏脚也不是她的作风，她不会害怕，也不能害怕。

　　黎可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朝秦国凡说：“好的，我主刀。”

　　因为二崽病情紧急，手术便定在了两天之后。

　　在此之前黎可做了充分的准备，直到站上手术台，她脑子里还过了一遍手术中无数意外情况的预案。

　　她想救二崽的命，她也一定能救二崽的命。

　　龚苒完成麻醉后对秦国凡和黎可点点头，黎可接过手术刀一层一层地打开二崽的腹腔，映入眼帘的便是二崽肠道的中上段的粪便型梗阻。

　　黎可仔细检查了下，梗阻幸好没有引起肠道的坏死，保守起见她选择不打开肠道，转头跟秦国凡说：“秦老师，我们分段挤压推到直肠，这样对二崽肠道恢复比较好。”

　　秦国凡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人负责一段，用手轻轻地挤压肠道，将粪便向直肠输送。

　　二崽肠道柔软，内里还有成团的粘液，黎可和秦国凡不敢使出大力气，只能一点点地轻轻挤，粪便刚从肠道里冒出来，就被助理兽医小心地夹下，生怕划伤小崽的肠道。

　　这样手动排出肠道里的粪便，耗时耗力，仅一小节肠道就让他们满头大汗。但二崽肠道发育还没有十分完善，大家都不敢太激进。

　　手术过去了两小时，粪便才排出了不到三分之一，这时所有人的手指都有些麻木了，但谁都没有抱怨，仍旧持续重复着这机械的动作，时间又过了一小时，黎可和秦国凡统共才给二崽挤出了不到两公斤的粪便，还不到它一顿的竹子重量。

　　这样下去怕肠道由于长挤压会造成水肿，黎可便考虑关闭腹腔，过后再采取保守治疗。她用手将肠道里大段的粪便掐成小段，避免竹节刺伤肠壁，后续就等待二崽尽快能自主排便了。

　　一场手术下来，站了整整三小时的黎可和其他人腿脚都已经麻木了，秦国凡下台时更是脑子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在地。

　　“秦老师，你还好吧？”龚苒一把扶住秦国凡，忧心地问，“要不去趟医院吧？”

　　这话立马引起了黎可的注意，她迅速问道：“秦老师，你怎么了？”

　　秦国凡摆摆手：“瞧你们紧张的，我没事，等会儿还要去给铁猫看病，哪有时间去医院？”

　　黎可急忙接话道：“我去看铁猫，秦老师，你……”

　　但她话没说完就被秦国凡打断：“铁猫现在和我关系好，就听我的话，你们去没用，行了行了，别劝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说完秦国凡缓步走出手术室。

　　黎可不解地问龚苒：“秦老师到底怎么了？我走之前他还好好儿的啊。”

　　龚苒叹气道：“秦老师胰腺上查出来有肿瘤，正在等化验结果，我也是他家人来请假的时候知道的。”

　　胰腺肿瘤？黎可瞪大眼睛看着秦国凡消瘦的背影，胸口顿时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喘不上气，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心底默默期盼着秦老师平安无事。

　　过后的保守治疗便是每天对二崽进行麻醉，然后从它直肠取出粪便，这样日复一日地进行治疗，二崽也逐渐有了排便意识。

　　这天它刚麻醉后醒来，转了两圈后又趴在地上，开始频繁地抬尾。饲养员一看这动作立马给黎可打电话：“黎医生，二崽要自己拉了！”

　　接到电话后黎可和秦国凡赶紧跑到圈舍，他们到的时候，二崽正撅着屁股噗噗噗地排粪便，一团一团的怎么也止不住。

　　这当然是黎可喜闻乐见的，她笑着对饲养员说：“这会儿它应该能把肠道里的东西排空了，等一下称一称有多重。”

　　黎可说得没错，二崽这一使劲儿把半个多月的堆积物都拉了出来，足足有十多斤。

　　肠道清空了，二崽这才无便一身轻，它神清气爽地甩甩头，巴巴地跑到栏杆前朝饲养员要吃的。

　　饲养员一看它那馋嘴样，心软地便想给它好吃的，但她还是转头看着黎可问：“黎医生，能给它东西吃吗？”

　　“小馋猫，好了伤疤忘了疼。”黎可好笑地点点二崽的鼻头，然后对着饲养员说，“先给它喂些流食，可以加点竹叶，少食多餐吧，让它肠道先适应适应。”

　　有了黎可这话，饲养员笑呵呵地马上去准备，二崽这次脱险，可算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出了圈舍，秦国凡对黎可说：“你救活了二崽，不错，以后这些猫交给你们这样的年轻兽医，我就放心了。”

　　这话让黎可脸色一怔：“秦老师……”

　　“你现在博二了吧？”秦国凡打断黎可的话问道。

　　黎可点点头。

　　秦国凡停下脚步看着黎可问道：“博士毕业后有什么想法呢？”

　　话说到这里，黎可很聪明地知道了秦国凡的意思，她眼神坚定地说：“秦老师，我会留下来的。”

　　秦国凡笑着说：“因为叶照远那小子吗？”

　　“啊？”见话题扯到叶照远身上，黎可有些没反应过来。

　　“开个玩笑，”秦国凡背起手边走边说，“你知道我得胰腺癌了吗？”

　　“胰腺……癌？”黎可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国凡。

　　秦国凡轻叹一口气：“嗯，前几天确诊的，后面几个月我可能会请长假，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黎可走在秦国凡身边静默地听他说话，悲伤的情绪堵在喉头让她张不开口。

　　“我在这机构干了二十多年，医治的熊猫数都数不过来，从碧龙山到盘龙谷，再到丹嘉，我一辈子时间都和它们在一起，它们健健康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年纪大了，以后也帮不了它们太多，”秦国凡望着黎可，眼神里忽然充满了祈盼，“黎可，你可以好好照顾它们吗？只为了它们留下来。”

　　黎可这才明白秦国凡刚才提起叶照远的用意，他怕黎可是因为感情留下来，而不是因为熊猫。

　　“秦老师，”黎可一脸郑重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想留下来，是因为我想照顾熊猫，我想帮助它们，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秦国凡脸色带上欣慰的笑：“知道了，加油干！”

　　这个笑容让黎可一阵心酸，秦国凡将熊猫托付给她，仿佛以后就不再回来一样。

　　和秦国凡在展区分开后，黎可又去了康养区，以前的那些老家伙们都还在。

　　陈姐高兴地拉着黎可跟她说这些老年猫的情况，总体来说都还不错，每只猫都在顽强地生活，寒暄了一阵后，黎可跟陈姐说：“姐，你忙吧，我去看看三秀。”

　　陈姐愣了一下，然后叹气地拍拍黎可的肩：“去吧，给它带点苹果，这样它不会冲你发脾气。”

　　黎可笑着点点头，三秀一直就不高兴看见她，是得带点苹果去贿赂贿赂。

　　走到后山三秀的墓前，没有一根杂草，看得出来陈姐他们常来打理。黎可将一个苹果放三秀墓前，温和地说：“三秀，我来看你了，半年没来了，你过得还好吗？”

　　话刚说完，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声音像是三秀的回应。

　　黎可抬头看了眼天，然后又对三秀说道：“我给你带苹果来了，这苹果干干净净的，里面没有药也没有维生素，你放心吃。我不给你打针，你不要赶我走哦！”

　　她边说着边将墓碑上飘落的树叶拿掉。

　　“三秀啊，你的后代都很健康，秀灵就在丹嘉，它白白胖胖的，秀灵崽最近出了一点点问题，但我给它治好了，现在还在非展区修养，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来了。三秀你看我厉害吧！以后你不要凶我了哦，我知道打针吃药很痛苦，你们不喜欢我也正常，但我喜欢你们啊！

　　“三秀，我是对你好的，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不好？对了，你的另一个女儿秀果在盘龙谷，它的女儿秀果崽就是你孙女在湖草坪已经独立生活好几个月了，要是它能通过专家论证会，它就能回到野外了，回到你小时候的地方，你要好好保佑它哦。

　　“你还记得代组长吧，他就去负责你孙女了，他也来看过你，你不要生他的气啦，他们为了让你孙女回归自然，付出挺多的，你也保佑保佑他们野培队员不要受伤吧！嘶我请求可能有点多，三秀你不要烦我啊，还有最后一个，就是我男朋友也在野培组里，叫叶照远，你也多操点心，多保佑他一些啊！以后千万别再被马蜂蛰了。

　　“我以后都会留在这里，我多带苹果来看你好不好？拜托拜托你保佑所有熊猫和饲养员健健康康的哇！”

　　黎可双手合十虔诚地在三秀墓前拜了又拜，希望它真能听见。

　　也不知道是三秀真发挥神力了还是怎么着，秀果崽的放归项目有了进展，专家论证会定在了十一月。

　　在此之前，兽医要对秀果崽的身体状态进行全方位的检查，远在丹嘉的黎可以为名额会在盘龙谷的兽医里出，结果没想到这差事最后竟然落到她头上。

　　吴海泽和杨嘉仪给她打电话说这事时，还为她愤愤不平。

　　“黎医生，山上条件艰难，这一上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注意安全啊，本来就定冯骞去的，结果陈主任非说冯骞有手术，也是，他哪里舍得让亲戚孩子去山上冒险呢！”

　　黎可疑惑地问杨嘉仪：“冯骞谁啊？我怎么没印象呢？”

　　那头的吴海泽抢过话说：“他原来是碧龙山来的兽医，是陈伟业的亲戚，前两天才调过来的，我看没几天他可能就去丹嘉了，下一步就直接奔着局里去了，哼，陈伟业那点心思谁还看不明白啊？哎呀！杨嘉仪你掐我上瘾啊！”

　　“你这个嘴巴，小心祸从口出！”杨嘉仪一把将吴海泽推开，然后对黎可说道，“黎医生，远哥在山上就还好，不过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黎可笑着点点头，得知要上山她并没有反感，而是渐渐有了期待，毕竟她和叶照远已经有近一个月没见面了。

　　何况最近一周两人都忙，除了每天不同频的早晚问候，他们都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包括这次上山，黎可也没有告诉叶照远，只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刚到工作站，黎可就看见叶照远，高兴的嘴角还没上扬就迅速垮了下去：“你怎么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