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风，屿上有峙》逢若

33、四

　　周三最后一节自习，高三一班头顶的广播喇叭突然“刺啦”一声，像被谁踩了尾巴。全校都熟悉的那句“下面播放校园通知”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节奏分明的鼓点——砰！砰！砰！重低音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教室里瞬间抬头，笔盖掉了一地。陈放的声音从扩音器里蹦出来，带着刻意压低的磁性，尾音却忍不住上扬：
　　“Yo——这里是高三一班 MC 陈放，广播站临时客串，通知也能玩出花，listen up！”
　　鼓点骤停，他清嗓一声，像把麦克风拧到最大，Rap直接炸开：
　　“通知！通知！全校注意——
　　下周一早读七点半，
　　数学竞赛选拔别晚，
　　带2B铅笔橡皮和脸，
　　迟到一秒也算报废！”
　　节拍踩得极准，重音落在“报废”上，全班哄笑。有人把书卷成话筒跟着打节奏，桌椅砰砰作响。何峙刚喝完一口水，直接喷在前桌背上，笑得肩膀直抖，一只手捂着后脑的旧伤，另一只手去摸抽纸：“哎哟……笑裂了，我伤口要开线。”
　　周屿坐在他左手边，银边眼镜反着光，嘴角浅浅勾起，一副“与我无关”的冷淡脸，却伸手把抽纸递过去，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乱动，真裂了又要去医务室。”
　　杜研刚把书包放下——他高三才从竞赛班转来高三一班，座位在何峙前面，就被广播震得原地皱眉。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板却毒辣：“丢人现眼。他想让全校知道他是个Beat-Box半成品？”
　　鼓点再次响起，陈放的声音继续翻滚：
　　“再通知！周三下午第三节，
　　篮球运动会开幕别装聋，
　　14号——哦不——何峙本人！
　　带队首发，不服来碰！”
　　全班“哦——”地拉长音，目光齐刷刷射向窗边。何峙嘴里还叼着纸巾，瞬间成了焦点，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举手想抗议，被周屿按下去：“别理，越理他越来劲。”
　　可广播里的MC显然进入状态，节奏越来越快：
　　“何峙本人！球风飘逸！
　　后卫线上一道闪电！
　　想要签名早点占线，
　　晚了只能看我表演——”
　　“噗哈哈哈——”全班彻底笑疯。有人拍桌子，有人跟着Beat打拍子。何峙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陈放！你完了！下课我就去广播站拔你网线！”
　　杜研站在过道，抱着手臂冷哼：“Rap通知？学校是没人了吗？”话音刚落，广播里突然“咚”地一声重鼓，陈放的声音吊儿郎当地拔高：
　　“最后一条！高三一班新同学——
　　杜研大佬！竞赛金牌！
　　今天转来别拘谨，
　　数学难题找他请教——
　　但别问C选项！他过敏！”
　　全班再次爆笑，杜研耳根“噌”地红了，他抬手想关广播，却找不到开关，只能站在原地接受四面八方的调侃。陈放还不罢休，又补一句：
　　“以上通知！纯属官方！
　　如有不服——下课来battle！
　　这里是MC陈放，
　　高三一班！永不散场！”
　　鼓点戛然而止，广播“刺啦”一声恢复平静。教室里却像烧开的水，沸腾不止。何峙笑得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周屿摘下眼镜擦了擦，嘴角弧度再也压不住；杜研坐回座位，把脸埋进书里，声音闷闷地飘出来：“丢人现眼。”
　　窗外秋风掠过，广播站的方向隐约传来下一首前奏。教室里的笑声渐渐低下去，却被谁偷偷录了音，循环在每个人的耳机里——
　　那是高三一班最喧闹、也最温柔的一个普通午后。裂缝在笑声里被拉宽，又被心跳悄悄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