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衍生 繁花飘零》纳兰佩紫

7、第七幕：注定为情伤，道是情深情转薄

　　第七幕：注定为情伤，道是情深情转薄

　　有一种人是天生让人仰视的。或许他的个子并不高大，武功虽高却也不能说是独霸江湖，但旁人站在这种人的身边，却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苏梦枕无疑是这种人。那拥有着寒冰般冷洌彻骨的声音的主人，也正是这一种人。就在大家一起抬头时，一灰一红两道人影便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缓缓旋落。灰影惊起一阵阴寒，红影掠起浓浓倦恋。
　　这人个子不高，披着件厚厚的毛裘，脸色青灰，双颧赤红，三分象人，倒有七分象鬼。两团越烧越凄厉的磷火就闪烁在他的眸中。他的身边站定一位红衣劲装的艳丽女子，倦得似乎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却仍美得不可逼视。
　　‘化雨飞霜’四人乍见这个病得象鬼的男子，一起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了半天，终于全部拜倒：“化雨飞霜兄弟拜见卷爷！”
　　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雷卷。
　　雷卷的年纪并不是很大，但他在雷门的地位却甚尊，传言中为人也极不好相处，是个连自己人见了都未免头疼的人物。身为五虎将之一，创立雷门分支小雷门的雷卷，算起来地位与昔日的雷损，今日的雷纯持平，所以化雨飞霜四兄弟即使头疼，也不得不拜了下去。
　　雷卷似是极寒，拢了拢袖口，轻哼道：“你四兄弟最近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总堂拨你们去六分半堂没几天，便来对自己人出手？”
　　雷卷眼光一扫，也不见得如何严厉，雷化便只觉得头皮发麻，犹如针刺，忙分辩道：“我们兄弟只是奉命行事，卷爷莫怪。”
　　雷卷眼皮一翻，“不怪，有什么好怪的。这个人是我门一宗，如今我‘请’你们堂主发回小雷门，想必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他虽然貌似在商量，其实口气却是不容反驳的强硬。化雨飞霜四兄弟为了‘请’雷傲月回去，连雷家一向不轻用的‘天罗地网’都带上了，如今，突然窜出来个雷卷，一开口就要将‘同宗’要回去，这可如何是好？雷门中分支极多，严禁同门相残。更不说真动起手来，一个雷卷已叫人吃不消，何况成大捕头也未必会袖手旁观，四兄弟愣了一愣，只好屈身告辞而去。
　　“卷哥！”傲月看见这个人，欣喜万分，雷卷也眉毛一动，正待与傲月及无情叙旧，却见旁边那红衣丽人突然翻袖飙出，一道白芒从她手中划过，而她出刀时，眼睛也睁开了，唇也翘起来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美妙得难书难画。
　　——美人一笑就出刀。
　　刀光向雷卷发去。无情正在想一些旧事，傲月则乍见雷卷心无旁骛，雷卷正欲与他们叙旧，就在这时这红衣女子一言不发就笑着出刀，瞬间刀光已掠向雷卷。
　　刀弯弯，刀光浅浅。
　　艳得象天边最后一抹残霞，倦得象晚唐瑰丽的词卷。
　　雷傲月大惊之下正欲出袖——袖里艳剑——却被无情轻拽住袖口，摇了摇头。
　　雷卷迎着这女子的刀光一动不动，直到刀光已至眉心才轻轻一避，借一侧之力，身子斜倒，顺手向后便是一指。
　　多么苍白的一指。
　　可是他随意轻轻弹出的一指所惊起的风声，竟比刀风更盛。
　　电光火石间，便见两道人影倒飞三丈，空中洒过两串血珠。一人抚臂闷哼，一人则怔怔的捂着半边微肿的脸。
　　红衣女子又是一笑，然后收了刀，俏生生的倚在雷卷身边，雷卷也淡淡回她一个微笑，方冷了脸，“晚词，你晓得我最厌哪种人么？”
　　红衣倦艳的唐二娘立刻道：“卷哥最讨厌这种鬼鬼祟祟的人，”她顿了一顿，又是浅浅一笑；“我也最是讨厌。”

　　雷傲月一起之意被无情拽住，又只坐在他的身旁。看到雷卷和唐晚词默契的出手，不觉一叹。这两人心心相映，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要做的是什么，她不禁又想起‘惊艳红袖，浓艳蝶舞’在大家口中流传的暧昧传说。那个人的红袖刀和自己的蝶恋花剑本是一对，可是，可是......她越想越伤，越伤越痛，越是心痛，神色越发悲凉。
　　——此时此刻，东方欲白，那边的事一定也如他所设计的了结了吧？
　　雷傲月站了起来，不经意瞥过无情，却发现他的神色竟与自己一样。
　　多少红尘多少梦，千古愁绝是情痴。
　　可是他是无情。一个人称无情，也自称无情的冷峻男子。
　　她只见他在望向明月江心，天涯霜雪时眼底会露出一丝淡淡的寂寞，即使这样也强忍着不让人发现他偶尔一缕脆弱。所以那一丝浅浅的近乎无痕的寞色也化成了冷然的杀气。他看人时绝没有一点点的落寞。
　　原来这个人也有这样的神色。雷傲月又象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样，发现无情倔傲的侧面正努力化解这一刹那的伤感之色。
　　他的眉，又轻轻一皱。

　　“哈哈....”就在无情，雷傲月相顾伤感，雷卷，唐二娘并立冷笑时，竟还有人能如此‘爽朗’的笑出声来，看来，这人搅排场的本事当真一流。
　　被雷卷和唐二娘赏了一刀一指的两人，一齐起身闪到了这笑容可掬的胖子身后。这个圆鼓鼓的笑脸人更象一个商人，满脸和气的向人家道声‘恭喜发财’，可是他的确是京师内最能搅场面的人，也是最能镇的住场面的人。
　　并非他有多高的武功——他武功虽然非常好，却不见得能比的上雷卷或无情——他也并非有多高的地位——至少他一向都对六分半堂和风雨楼的老大客客气气不敢随意招惹——可是就是这个总是一脸笑容的胖子，只出现在是非之地而且举足轻重。
　　他是刑总。
　　笑脸刑总，朱月明。
　　朱月明急步走向无情的样子，就象个皮球滚过去一样，然后勉强弯了弯腰（让他弯腰真是有点委屈，因为他臃肿的看上去这个动作十分吃力），笑呵呵的对无情道：“成捕头。”
　　无情不悦的道：“朱刑总，你这是啥意思？方见面就派人偷袭雷卷和唐二娘，难不成你和雷家结了仇吗？”
　　无情这句话厉害的紧，朱月明听了忙不迭的摆手：“误会——天大的误会，成捕头也知道我一向胆小，怎会开罪雷家，是我手底下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以为他们要对成捕头不利——我们刚来，没搞清楚状况——所以贸然出了手，这不，他们也得到教训了。”深冬酷寒，朱月明的样子就象大汗淋漓一样，仿佛恨不得找把扇子来扇扇风。
　　雷卷和唐二娘听了这个解释，一起低哼一声，勉强接受。无情也一笑作罢，道：“有刑总大人出没的地方一定就多是非，怎么，你这是要往哪去？”
　　朱月明倒似突然扭扭答答不好意思起来，半天才指着雷傲月道：“咳咳，成捕头，有件案子得麻烦这位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雷卷和唐二娘互望一眼，心中均奇怎么这些人都冲着傲月而来，无情立刻道：“如果是雷啸月从天牢逃脱一事，已经由成某亲自就地正法，销了案了。”
　　朱月明道：“不是那件事，那件事嘛，多亏成捕头神勇，给咱们挽回了面子——我是听人报告说有人胆敢刺杀成捕头，你看看，你是圣上御赐的名捕，有人敢当街行刺，这象什么话，而这位雷姑娘嘛.....据报正是刺客之一......”
　　无情马上就明白过来。今天无论如何，朱月明都要带走雷傲月。这帮人要抓人，有的是理由，就算自己再为傲月辩护，他们也会坚持带到刑部美其名曰‘销案’，其实被他们大刑一逼，有的没有的都得说出来。若来的是别人，无情大可帮到底，可是这位刑总是朝廷命官，自己轻举妄动不要紧，倒给了他们诽谤神侯府的口实。如今只好先让他带了人，自己火速回去让世叔想办法。
　　雷卷冷眼瞧着，已知无情的两难之意，于是轻咳一声，挽着唐二娘护到了雷傲月的身前。他不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指。
　　朱月明当然知道他就是雷卷！谁不知道雷卷，谁能小看雷卷？朱月明若是平时碰见这号难缠的角色只怕立刻绕道而行，今天却似乎打定了主意铁了心，拱手道：“雷门主，我只是请傲月姑娘回去结下案子，谁要是阻挠在下执行公务，说不得，只好一并拿下。”
　　雷卷脸色微寒，轻哂道：“她是我雷家的人，谁要强行带走她，谁就得先尝尝雷家的指法。”
　　朱月明心中暗暗盘算，自己牵制住雷卷和唐晚词，着手下去捉拿雷傲月，只要无情不插手，多半还是可行，他算计完毕，正待下令动手，却见雷傲月笑吟吟的越过雷卷和唐晚词，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心。”唐晚词忍不住说了声，却见雷傲月面对着朱月明满脸鄙夷之色，手中平平托着一面乌金铁牌。“要想拿人，先问过它。”
　　朱月明一见这块铁牌，立即神色大变，连同他带来的那两名手下和身后的一干刑部兵士全部跪地拜下，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免死铁券！有这宝贝在手，谁又能请得动它的主人？
　　——免死铁券在此，就算是刑总朱胖子亲至，也扳不走这块大石！
　　无情本就坐地，雷卷挽着唐二娘背过了身子，倔强的示意自己不跪昏君。而朱月明及他一干手下得傲月点头后方敢战战兢兢的起身，犹不相信似的道：“免死铁卷乃圣上御赐，只有五面。一面是在太后手里，一面在方小侯爷手里，另两面，一是赠予守司空、安远军节度使、开府仪同叁司、中太一宫使的蔡太师手里，一在公着平的军国事诸葛先生手中，还有一面嘛……”说到这里，朱月明不禁愕然道：“苏梦枕苏楼主不是将他看若性命的免死铁券给了王小石吗？你的又从何而来？”
　　雷傲月惘然一笑，想起那日梅雪之下，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中轻怜之色一隐而没，随即放开，甩袖，回头，只淡淡的跟自己说了两个字：“你走。”她的手中就多了这面铁券。王小石逃亡前，将这东西还给了他以防不测，可是他那时已立了必死之心，将这东西又送了给她。
　　傲月不耐烦的道：“你管我是哪里来的，还不快滚。”
　　朱月明恨恨的挥袖，就待命人撤开，却见西面官道转弯处斜斜露了顶珠光宝器华贵非凡的八抬大轿，待轿子缓缓抬过了转角，依稀能看到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随从。这种气派，在这种时候出现，当真不作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