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派》小周123

16、我们悲伤地爱，快乐地分

　　我们悲伤地爱，快乐地分
　　二
　　叶敏敏和常晓路对于他们恋爱的记忆是有一点点偏差的。
　　八个月之前的一天晚上，常晓路发现隔壁班停电了，他被惊慌失措的女生拽到了电闸盒前。只不过是个小毛病，他把闸柄往上一抬，灯亮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叶敏敏。爱情来得很奇怪，就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那一点灵验，所以希腊人会说，可怜的人，他被霹雳击中了。
　　然而叶敏敏的爱情却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一年零十二天——这个男生有修长冰凉的手指，这是她在刚入学的那天，在饭堂前的窗口拥挤时发现的。至于他的衬衫永远是蓝得刺目的天蓝色，只喜欢喝一种口味的气水，干净得有一些偏执的气质，则是她一点一滴地，像华丽鼠积攒松子一样慢慢积累起来的，散发出一种甜蜜而狼狈的气味。
　　在叶敏敏记忆里，那天晚上经典如同名片场景般的见面，其实顺序是要轻微颠倒一下的：她走到电闸盒前，轻巧地拉下开关，然后在一片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常晓路。她像所有恋爱中的女生一样激动不已，但是常晓路在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却被她慌乱的表情打动了。
　　电视里总有一句话得到了验证：人人都爱小白兔，那么躲在黑暗中偷偷关掉闸盒的大灰狼呢？
　　有时候，一个故事的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二
　　后来叶敏敏和常晓路发现他们的教室其实只隔了一条走廊，盛夏里没有空调，后门大敞四开着，从彼处就可以望到此地。叶敏敏主动申请调到了最后一排，她二百度的近视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但在那个爱意弥漫的夏天里，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啊。
　　叶敏敏的笔记本总比别人用的更快，她把自己的爱好从上课看小说变成了折纸飞机，白色是下课一起吃饭吧，涂上黑太阳那就变成了晚上才有时间，红色代表老师来了，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而黄色则透着一股闹别扭的气息。纸飞机承载着她的心情滑过完美的轨道，落在常晓路面前，或者远了一点儿，每次看着他伸长了手指吃力的去抓那些小飞机的样子，叶敏敏心里总会冒出快乐的小泡泡。
　　爱一个人就让他为她吃苦吧，只有这样叶敏敏才能肯定他们之间的感情。学校里的信箱里是公用的，她能看到所有寄给他的信，粉红色的信封遍布着陷阱，里面的内容不得而知，在这个人满为患的大学校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注意到他蓝得刺眼的天蓝色衬衫啊。叶敏敏私自收集了那些信，拆开来，又粘上，想扔掉，终于还是不忍心，那像是一包定时炸弹一样气势汹汹地埋藏在她床下。
　　来信的频率愈见密集，信中的她一直在追问，为什么不肯理会。七号楼三零三室，叶敏敏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间宿舍，她要对她说什么呢？嫉妒或者忧伤，那不是失恋的人才该有的情绪？为什么反而是她这样的不安宁？
　　“不要缠着别人的男朋友！”
　　信里的那个她有惊慌失摸的大眼晴，那正是常晓路一向偏好的呀：“你怎么会知道？”
　　叶敏敏把信丢到了她脸上，在她的失声痛哭中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那些日子叶敏敏总是被同样的梦境折磨着，常晓路身边的女孩子，笑得无比灿烂光明，明明是她，所有的人却都说那不是她。她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然后惊慌失措地从梦里被驱逐出境。

　　三
　　后来总有一些珠丝马迹让人心神不定，虽然常晓跑固执地认为叶敏敏就是自己臆想中的那个叶敏敏，她天真善良胆子小，她走夜路会害怕扑到他的怀里来。她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份外幼稚的虎牙，她在他眼里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但这个人满为患的学校里总会有一些人比他更了解她，她们在饭堂里大声说笑，用筷子指住对方：“你以为你是叶敏敏，那点小把戏也就蒙常晓路那个傻小子吧。”她们在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然后嬉笑着，用暧昧的眼神暗示他。
　　常晓路固执地认为他并不是什么傻小子，从男生那边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的时候他把他们的桌子掀翻了，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跟人打架，输得异常惨痛，两颗漂亮的门牙被对方打掉了，以至于以后的人生里他都要和假牙形影相随。那天晚上他跑到女生楼下大声叫叶敏敏的名字，这偌大的学校消息却传得飞快，叶敏敏在他们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已经换好了朱红色的裙子。那是常晓路从没有见过的，他想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见过的呢？叶敏敏看着他的惨状显得很镇定，她递给他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信件，信里写了什么已经不重要，那上面充斥着的是她的嫉妒和不可告人的小花样。常晓路终于被这个袋子打败了，他的固执让他变成了每个人眼晨的白痴，信件被撒满了整个操场。叶敏敏从始至终注视着他，没有月亮，那个很黑很黑的晚上，她也并没有跳到他的怀里来。

　　四
　　后来常晓路和叶敏敏终于还是分手了，那天阳光灿烂得让人义愤填膺。电视上不是说只要分手必然会刮风或者下雪，电视上还说只要爱，就要用力地爱。叶敏敏站在街头歇斯底里地大笑了一通，笑的时候牛仔裙的纽扣被挣开了，她追逐着叮的一声响穿过半条街道，然后眼睁睁地看它溜进了下水道里。她提那条裙子跑回了学校，那是二零零一年的夏天，电视上正在热播《还珠格格》，每个人都会哼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后来，叶敏敏终于知道那都是骗人的，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提着被挣开的裙子在故事里跑来跑去，总要讲究点儿姿式和仪态。用力地爱，什么都可爱，那毕竟只是故事里的故事。
　　后来，常晓路的每个女朋友都有一双赵薇式的惊恐的一双眼晴，这让女孩子看起来没大脑又没智慧。这部片子一再重播重播，他的女朋友换了又换。有时候他会觉得这和爱情没有什么关系，但又觉得这其实才是真正的爱情。他仍然能从教室后门望见叶敏敏的身形，这个世界很奇怪，他们没有关系的时候，就听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每个人的嘴都像三流抗日剧里的共产党员那么严。流言蜚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和她之间也不过都是幻觉，然而常晓路的抽屉里放着满满一叠纸飞机，红色或者黄色，总算是有一些东西能够证明她曾在这里。常晓路的女朋友们对他都很好，按时约会送礼物打电话，她们不欺骗不隐瞒干净又潇洒，让人惊讶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的道德完人。

　　五
　　常晓路在大学里的最后一任女朋友叫吴米，她向他承认她爱上了其他人，没有半点挣扎或者是无奈。她说就这样，我们分手吧。常晓路想她为什么不肯骗骗我呢，为什么不找一些理由借口呢？女孩子在他面前掏出镜子，圆满了口红，一步三摇的走开了。那已经是2003年的春天，常晓路已经从校园王子变成了花花公子，他感到了完全不合情理的疲倦。
　　那天晚上他又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并没有什么意识地，看到叶敏敏穿着朱红色的裙子走下来。他们相互打了个招呼，又说了几句闲话，因为都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绕着学校慢慢散步。
　　后来，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大学毕业要分配，他和她都是浙江人，找工作方便，户口之类的都不存在问题。他们三天约会一次，规律的像是挂在校园上方的大型闹钟。那些无聊的小心眼小把戏已经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似乎连叶敏敏自己都觉得是小题大做。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没有勇气坦白承认，而要一再地在他面前玩弄手段呢。
　　后来，叶敏敏找到了多年前的那部电闸，。这已经是废弃的工具了，出于一些原因没有拆除吧。上面却布满了锈迹和尘土。她打开闸盒，轻轻把闸柄压下去，又抬上来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就在一个小时前，常晓路正若有所思的站在电闸前，把她那晚曾经做过的事情一再而再的重复着。
　　如果这时有人从路边走过，或许能看到他忽然之间泪流满面的脸
　　多年以前曾经有个女孩，为了得到爱情不惜争抢骗夺，她的床下塞满了他的爱慕者的书信，哪怕是被他鄙视怨恨，只要爱，就要用力地爱。
　　合上电闸的那一瞬间，常晓路做出了一个决定，放彼此一条生路吧，他们彼此都再找一个人，恶狠狠地去欺骗。然而他们心里又是多么的明了啊，那个无知无畏且有些无耻的女生，已经永远永远地被定格在了十八岁！

　　在写一个长篇系列，分别由《十八层*莲花狱》《十八层*琉璃病》《十八层*蝴蝶骨架》组成，但还没有贴到原创里来，在专栏，有兴趣的过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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