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橘短集]与你》司南Rein

4、神之国

　　*本篇收录于社刊《少数派报告》
　　*饼：曲奇P(饼桑)
　　*故事没CP向，文里铃酱和饼桑设定是相依为命

　　文/司南

　　有一个被当地人自夸为“神迹”的国度，它的领土浮在空中，像一艘巨大的飞艇，与诗中神明居住的宫殿一样。

　　关于它，当地人感到自豪，外地人感到惊异。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梦想着能让国家到达更高的地方，成为生活在神邸里的“神”。

　　然而被称为“神迹”的国度正在以持续增长的速度毁灭，发现这件事的是一个被人当作异类的金发碧眼的娇小女孩。

　　*

　　最先开始出现毁灭预状的地方是王国中央的教堂。也许其他地方从更早的地方就已经有了裂痕，但最初铃是在教堂前面的喷泉里发现的。

　　使她发现这事情的契机是她唯一的朋友——一只尚且年幼的，只有尾部毛发呈金棕色的土耳其梵猫，在路过喷泉时产生的想要嬉水的想法。

　　堆砌喷泉的白色大理石表层已变得暗黄，在午后明媚的日光下焕发不出什么光彩，唯有清澈的水还能映射光芒。幼猫的名字叫做“曲奇”，但铃用更加亲切的名字称呼它，就像亲切友好地称呼优雅的淑女们一样，她称它为“饼小姐”。

　　那天饼小姐灵活地跳上喷泉边缘的石台，对铃高兴地发出了叫声，催促她靠近喷泉。留着短发的小姑娘也如往日一样欢快地凑到喷泉边上，看着她的朋友在浅水里玩耍。

　　起初铃并没有在意喷泉底部那一条条裂纹，而是等饼小姐尽兴了，离开喷泉在阳光下想要抖干它的毛时，铃才注意到那些裂纹在以微小的速度扩展。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便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眼前景象的真实性。转眼间裂纹变得更加多了起来，像被磕在桌子上的熟鸡蛋的蛋壳碎裂开的纹路一般快要铺满她视野里的那部分喷泉底部，铃不可置信地将脸凑到水面上，鼻尖和发梢因她的动作都浸在了水中。同时她听见了一种某种东西裂开的微乎其微的声响，伴随着这种声响，裂纹又向内扩大了。

　　此后铃每一次与饼小姐一起走过教堂时她都会到喷泉边看一看，大理石上已布满裂纹，甚至周围的土地都跟着一起裂开了不少。

　　她把这件事告诉周围的人，但没有人肯相信她。铃在这个王国里是唯一想要回到大地上生活的人，别人都期盼着王国能上升到更高的地方，她却偏偏想要回去，因此她的话只被当作是她想要王国回到大地上而编造的可笑谎话。

　　“这样下去这里会塌掉的！”她抱着饼小姐向别人说着自己的发现，人们大多都不屑一顾地瞥了她一眼便走开，即使有人回应她，那些话也不过是：“算了吧，那只是那个破喷泉太旧了而已。”之类。

　　“是真的——”她焦急地想要解释，可人都走开了，接下来的话也只好憋在喉咙里。她垂头丧气地踢着石块回到自己生活的小屋里，饼小姐用琥珀色的圆眼观察着它失落的朋友，并用鼻尖蹭了蹭铃的手，给了她莫大的慰藉。

　　于是从那会儿起，人们便经常看见那个被当作是发了疯的小姑娘抱着她的猫在街市上发表她荒谬的想法。

　　“这可是能和神殿比拟的王国，这样的神迹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地崩塌？”
　　“就是！”
　　“可怜的小姑娘，她疯啦。”
　　行人们窃窃私语。

　　*

　　很快，裂纹爬满了每一幢建筑物，石料里边传来的炸裂声不绝于铃的耳朵，她在自己的小屋里踱步，饼小姐也被这声响烦扰得有些焦躁。

　　裂纹和炸裂声仿佛只能被她们两感知一般，其他人都对此毫无反应。铃有一种这里下一秒就会碎裂成废墟的预感，她依旧在街市上告诉别人这些可怕的现象，但还是没有人相信她。

　　铃抱着饼小姐坐在窗前凝视着王国的华美建筑，她看见白色柱廊下来往的行人们的笑脸、拍着翅膀往蔚蓝天际扑腾的飞鸟，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砖瓦。要是听不见那预示毁灭的炸裂声，铃相信自己肯定会认为眼前的是静谧美好的景象，然而炸裂声还在持续着，这美好的景象也像是要裂开碎成小块，成为废墟中的一部分。她颓然地呼气，手抚着饼小姐白色的被毛，明亮的蔚蓝眼睛也失去了不少光彩。

　　她看向伫立在王国边缘的排放着滚滚黑烟的巨大烟囱，又长呼出一口气，想缓解压抑在胸口的那无由的烦闷。饼小姐不安分地叫着，在铃的怀里频繁扭动身体，试图吸引铃的注意。平时对饼小姐的任何动作都能迅速做出反应的铃却呆呆地望着窗外，丝毫没有把目光从窗外移回来。

　　饼小姐见到自己的朋友这幅失神的模样，也不再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仅是换了个姿势，让脑袋蹭着铃的臂弯，安静了下来。

　　王国一定会毁灭。如果真像别人所说的那样，这样的国家堪比神邸，那么妄想成为神，立于万物之上的人绝对会受到惩罚。

　　自从离开大地生活在此的那天开始，小姑娘的心里就有隐隐的不安——那时候还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对脱离大地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和生活后，恐惧感便慢慢消失了，可铃心里的恐惧并未减少一分，反而日益增加着。到发现了王国毁灭的预状，心里满溢的恐惧开始源源不断往外流淌，混在血液里，令她感到惶恐。

　　所以她仍旧坚持告诉别人王国即将毁灭的讯息。

　　她的话不知怎的传进了掌权者的耳中，经过掌权者们的商议，他们决定将铃送回到大地上。

　　“这个王国是开明的，我们充分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他们宣布，“既然有人想要回去，那么我们一定会帮助他。”

　　听说了这件事的人们都为掌权者的开明感到无比骄傲。

　　*

　　铃不得不收拾自己的行李带着饼小姐同意离开，即将带她回到地面上的是一艘飞艇。棕色的粗糙布料让铃想起王国开裂的土地。

　　登上飞艇之前她爬上教堂的钟楼再一次眺望了整个王国。

　　这天浮在王国上空的云都压得很低，灰蒙蒙的，连成一块幕布遮盖在王国的上方，好似云的另一边有观众在热切地等待表演开场。

　　“好像有很大的雨要来了。”铃把手搭在渗着凉意的灰黑石砖上，呆滞地望着埋没在乌云带来的阴影之中的王国，对怀中的幼猫说道。饼小姐回应了铃几声，抬头望了望天空后它反常地使劲往铃的怀里钻，声音比往日尖了不少，像是在诉说着它所感觉到的异样。

　　没一会儿后被安排护送铃回去的人便在钟楼下大喊着提醒铃出发的时间已所剩无几。饼小姐在铃弯腰去裹紧身上的衣服时从铃的怀里轻巧地跳到地上，让她能够在拖她装满了生活必需品的陈旧的箱子时能够少一点儿负担。

　　“谢谢你。”铃对饼小姐笑着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走吧？”

　　饼小姐冲她点了点头，率先往楼梯的方向迈开了步子。铃调整了一下挡嘴前的衣领，跟着饼小姐离开了钟楼的顶部。走下楼梯之前她又瞥了一眼天空，乌云似乎比之前更显阴沉。

　　炸裂声还萦绕在铃的耳边，当她被轻推着往停放飞艇的地方移动时，她听到的炸裂声倏地变大，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开来了。她整个人为之一颤，饼小姐也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尾部金棕色的毛发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这里真的要塌掉了！”她向推着她走的那人惊恐地喊起来，得到了那人亲切却充满了不耐烦的回答。

　　“小姐，你该省省你那一套啦。”

　　“但是……”

　　“好啦，该走了。”

　　*

　　“这该死的天气，希望别碰上打雷。”
　　“呼，温度降了不少啊。”
　　“今天风力是多少？”

　　待在一个包厢里的铃隐约能听见外边的人交谈的声音。她站在窗边，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巨大的炸裂声。

　　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她蹲下身子抚摸着蜷在一旁的饼小姐，在没有点灯的昏暗包厢里饼小姐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警觉地注视着天空。

　　它小声不安地叫着，铃倚着墙壁坐下来，一脸担忧地将它抱起来。

　　“你也知道的，对……”

　　划破长空的声响打断了铃的话。
　　霎时间惊恐的叫声顿时在飞艇里此起彼伏。

　　“塌掉了！整个王国都在崩塌！”
　　“天哪！”
　　“真的让那小女孩说中啦！”

　　闻言，铃失神地看向满布天空的乌云，像是能看到云的那边正在毁灭的王国。但她只看到了乌云，唯有震耳欲聋的响声还在久久回荡着，告诉她崩塌还在持续。她分辨不清嘈杂的人声在说些什么，只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已经在身体里凝固。

　　*

　　“我们还真是幸运！”
　　“几十万分之一的幸运！”
　　“毕竟幸运女神只能照顾到少数人。”

　　幸存于飞艇之上的人们叽叽喳喳议论着。
　　不知是谁突然高喊起来：“那个小姑娘，真是我们的幸运女神啊！”

　　“是啊！”

　　人们争相高声附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