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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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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多其实不太明白他的坚持,但看他态度很坚决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叫了小侍进来吩咐了一声。冯乐素来爱洁,他院子里的热水是随时备着的,此时倒也没让他们久等,很快就有两个中年哥儿抬着热水进了浴房。等一切准备停当,陈多才扶着浑身无力的冯乐进了浴房。
冯乐的体重不轻,幸亏陈多在娘家的时候经常做农活,身体看着娇弱,力气却不小,这才能安然地把冯乐扶进浴房。看到两人进来,浴房里等候的小侍们连忙上前想要为冯乐宽衣,走在最前头的便是百香。冯乐却摆了摆手,声音虽然虚弱但坚定地说道:“不用你们伺候,东西放下,都下去吧。”他以前虽然是被小侍们伺候惯了的,但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妻子还在身侧,若让小侍上前贴身伺候未免不尊重了些。尤其,百香和语月的野心,冯乐并不是不清楚,只是看在他们伺候自己多年的份上没有说破,如今却不能继续纵容下去了。
待小侍们都退下,冯乐才轻声在陈多耳边说道:“夫人可愿帮我?”冯乐和陈多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似乎还不到如此亲密的程度。但这时候的夫妻多是盲婚哑嫁,初次见面便是洞房花烛夜,冯乐既然把陈多当做自己的妻子对待,自然也不会讲究什么克制守礼,夫妻和乐才是最好的。
想到冯乐希望自己做的事情,陈多就不由地羞红了脸。不过冯乐刚刚拒绝了小侍的贴身伺候,本身就是给他做脸,此时他当然不能也不想拒绝,便微不可查地轻轻点了点头,扶着冯乐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为他宽衣。这不是陈多第一次看见冯乐的身体,却是他第一次在冯乐清醒的情况下看见,脸颊不由羞得通红。
除去衣物之后,陈多又扶着冯乐坐进浴桶,帮他洗浴。
等冯乐终于洗完,陈多已经是香汗淋漓,倒没有多累,主要还是羞的。
冯乐看着陈多绯红的双颊,眼底隐隐有笑意浮现,爹爹为他选的妻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讨厌呢。
陈多又扶着虚弱无力的冯乐从浴桶里出来,为他擦干湿漉漉的身体。冯乐的身材相对一般的汉子要更瘦弱一些,因为从前身体不好,所以没有机会习武,身上没什么肌肉,但比起哥儿来还是要结实许多。
待穿好衣服,陈多才扶着他回到卧房。卧房内小侍们已经手脚轻快地把床上的被褥换了一套,陈多扶着冯乐到房中的小桌边坐下,便吩咐传膳。一碗稀粥下肚,冯乐才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虽然感觉还是有些饿,不过他也知道久未进食之后一时不能多吃,便让人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安静的卧房里又只剩下冯乐和陈多二人了,冯乐睡多了,现在精神很足,而陈多自从用了灵泉水之后也一直精力充沛此时竟也不累。
冯乐凝神看着陈多的脸,这还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自己的妻子,也是刚刚发现陈多的脸上原来有一块胎记。他伸手轻轻抚摸这那块胎记,柔声问道:“这是胎记?”
陈多脸上的那块胎记在灵泉的作用下,其实已经比较淡了,不过想要完全去掉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感受到陈多手指温润的触感,听到他的问题,陈多心里有些紧张,虽然他知道这块胎记很快可以去掉,但还是担心冯乐会介意。陈多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现在已经慢慢变淡了,以前更明显呢。”
冯乐的手顿了一下,听了陈多的话,他的第一个想法却是:陈多以前一定为此吃了很多苦吧,心里竟有淡淡的心疼。随即冯乐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吃惊,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妻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更多的是责任,至于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不过很快的,他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他又想起了仪化真人的批语,虽然陈多没说胎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淡的,他也就默认是两人定亲或者成亲之后了。冯乐笑了笑说道:“夫人的胎记变淡了,我的身子也变好了,看来果真如仪化真人所说,夫人与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自己能说出这话来,冯乐其实有些惊讶,他一直是个内敛的人,何时说过这般露骨的情话。
陈多这段时日其实没少听人说自己和冯乐是天定姻缘之类的话,听得他从最初的羞涩已经变得淡定了,但这话从冯乐口中说出来感觉又是不同。陈多微微垂首,脸上也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之色,他虽不是笨口拙舌之人,但这样的话,他也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回以沉默。
冯乐收回手,露出了正经的表情,说道:“夫人进门多日,我该给你说说冯家的情况。夫人应该也有所了解,先父已逝,先父尚有一同胞兄弟在外为官。我们这一辈堂兄弟共有六人,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为名,大哥居长,我居次,家里另有一庶出弟弟冯书行五。叔父家的老四冯御也是庶出,其他两个弟弟都是嫡子。”
“我们家夫人应该也知道,有一个庶出的哥儿,和冯书一母同胞,年纪最幼。他的婚事自有爹爹或者大嫂做主,你和他也打不上多少交道,无需在意。倒是叔父家还有一个嫡哥儿,正是及笄之年,虽然已经说了亲事,但日后总有往来的机会。不过他嫁的远,日后相处的时间也不多,逢年过节随个礼就是了。”
“叔父家另有两个庶出的哥儿,年纪尚小,你知道一下就可以了。若他们日后回乡,可能还有相见的机会,如今倒是不需要在意。”虽然冯家叔父为官,如今的身份地位比起作为冯家族长的冯礼一家似乎更为尊贵,但说起他们家庶出的子弟,冯乐的语气依然相当淡然。其实无论是冯礼还是冯乐,若是想要进入官场,都不是什么难事。冯家的根基虽然一直在大安县从来不挪动,但是冯家每一代都有人出仕为官,关系网也是盘根错节。只有冯家族长一脉,每一代都是考到举人便选择回乡教书做学问,也是为了维持在士族中清贵的名声。
比起出仕为官的冯氏族人,冯家做学问的祖上出过更多名满天下的大儒,所以别看冯家似乎没什么权势,却几乎没人敢动,动了冯家那就是和天下的读书人作对。作为冯家族长一脉的次子,冯乐其实是可以出仕的,但因为他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家人根本不敢抱有这个念想。当然,哪怕家人同意,其实冯乐自己也并不想出仕,他的目标和哥哥冯礼一样,考上举人,然后回乡一边教书一边纵情山水。
冯乐为人清正,一点都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倒不如做做学问,游山玩水享受生活,这才是人生至乐。如果现在吏治腐败,以冯乐的性情说不定还要搏一把“后天下之乐而乐”,但现在吏治清明,百姓的生活也比较安定,宫中那位也称得上明君,冯乐就没有这样大的理想了。
说完家人,冯乐又笑起来,对陈多说道:“父亲生前为我取字乐德,《周礼》有言,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中,犹忠也;和,刚柔适也;祗,敬也;庸,有常也;善父曰孝;善兄弟曰友。父亲希望我能成为这样的人,我也希望我没有让他失望。”提起已逝的父亲,冯乐的神色带着思念,却没有多少忧伤。毕竟冯老爷虽然是因病而早逝,但其实并没有留下多少遗憾,他的两个嫡子都相当优秀,至于庶子就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如果说冯老爷有什么牵挂的话,那就是对冯乐身体的担心了吧,如今冯乐身体也慢慢好了,自然就什么都好了。
陈多认真地听着冯乐说话,虽然有些他听不太懂,但他却全都记了下来,感谢他现在优秀的记忆力。冯乐说着,也没有忽略陈多,转而问道:“夫人可有字?”人们说起未嫁哥儿总用“待字闺中”这个词是有道理的,和汉子加冠取字一样,哥儿也是及笄定亲之后由父亲或者丈夫取字,所以称未定亲的哥儿“待字闺中”。
陈多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我出身农家,双亲都不识字,并未取字。”提起陈家人,陈多选择了一语带过,他如今和陈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想说陈家人的好话,但也不能说他们的坏话,只能选择不说。说话间,他也有另外一重隐忧,他和夫君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在家世上,见识上更是天壤之别。
冯乐一听就明白了,执起陈多的手说道:“这可正好,合该我为夫人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