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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欲雨·欲望·欲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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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天崩地裂一般的声音突然炸响在天空之上。
花九堇一个激灵,瞬间从休憩中惊醒过来。
“唔……”她不满地皱着眉。星辰般明亮的双眸紧闭着。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额头好似犯了癔症似的搓来搓去。
过了一会,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了看屋檐外的天空,无数漆黑的乌云仿佛积蓄着万筠的重量不断压在空气中,无垠的苍穹瞬间变得低矮好似抬手便能触摸。
花九堇吸了吸鼻子。
柔软的湿气与清爽混合在空气中,犹如暴雨降临之前的大海上空,充满了让人神清气爽的味道。
“哗——”
“哗哗——”
“哗哗哗——”
无数的雨水汇聚成瀑布般无边无际的水幕。从高处倾斜而下。
水光潋滟下的京城仿佛是一个水下的城市,无数的光怪陆离,幻影波纹晕染开来,将百态的人生放大在眼前。
“下雨了!快点跑!”
“哎哎!要不在先这家的屋檐下躲躲吧?”
“哎呀!家里的衣服都还没有收呢!这可咋办呀!”
越过围墙。院子外的街道上隐隐传来慌乱地催促声。急乱的奔跑的脚步声混合着踩水的清脆声……
花九堇的目光失神在走廊外的雨幕里,脑海中在一瞬间描绘出一副生动的画面:
黑色的布鞋重重地踩在雨水密集的街道上,一朵巨大而浑浊的水花高高地溅起,又被吹过的气流挤压地不再圆润,然而还未等水花溅到最高点,无数利剑般的大雨便将水花淹没了,将其重重地压回原形。
声音渐渐传得远了,无法再听清……
花九堇躺在邢番阁外廊的凉榻上。
自从送走了那个诡异的青衣女子后,京城的夏日不再炎热到让人绝望。
尤其是今天一降大雨,天气可以称得上凉快。
伸手端过旁边小方矮桌上的一个淡蓝色瓷盘子,里面的糕点终于在这么一个凉爽的傍晚可以尽情的享受了。
凌乱的脚步从身后的廊道里传来。
花九堇挑了挑狭长的眉毛,舒适地躺在凉榻里,继续吃着软软的糕饼,细碎的糕饼屑从咬过的地方落下来,积在雪白的胸口。
“花姐。”
“花姐!”
“你们要出门?”花九堇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见她们人手一把黑色的雨伞,抬手将手中还剩一半的糕点塞入口中,咀嚼着说话,声音模糊却可辨。
“是的,花姐,我们要出去。一起!一起么花姐?你好久都没有领着我们一起出去吃喝玩乐了。”
莫观音从一群高大的男人与身材修长的女人中挤到前面来。手中黑色的油纸伞被她撑在一旁。
她弯下腰。语气兴奋。明亮的漆黑瞳孔专注地看着慵懒咀嚼的花九堇。
“恩……”花九堇低低哼了一声,她抬眸看了看被雨水下得一片模糊的世界,“雨下得这么大,出去……?”她拉长着声音,显然是不愿意出去。
她又抬眸看了看身旁围拢的一群人,从中瞥见了一个躲藏在其中的身影,声音轻柔,语气却是意味深长,“贤长歌……你也要出去?”
“呃……”贤长歌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她白皙而瘦削的面庞微微僵硬了一下,偷偷摸摸地躲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拿着手中的雨伞戳了戳旁边的男子,让那个男人将自己手中的雨伞拿了过去,然后她从人群里走到花九堇的面前,“没!怎么会!?我正好要过来问问你晚饭吃什么。路上遇上她们便和她们一道了……”
贤长歌装模作样地又转过身来,对他们道,“不是要出去么?走吧走吧!难道还要花姐送你们不成,走了走了……”她抓着莫观音的手臂,一手拢过一大群汉子,赶紧示意他们打伞出门。
“嗳?长歌姐,你不是要和我们一……呜呜!”莫观音刚打开手中的雨伞。
磅礴的大雨便‘噼里啪啦’地打在油纸的伞面上,震得她握着竹柄的手都不断抖动,话才说到一半。“快走快走!花姐都说了不去了!”贤长歌瞳孔一紧,热络地搭着莫观音的肩膀,一手将她的嘴巴捂住,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语。
将莫观音推进磅礴大雨中,贤长歌丝毫不敢耽搁,把长廊上剩余的男人女人统统赶到了大雨中,“再见!再见!玩的开心呀!”
“哎哎哎……”众人手忙脚乱。
贤长歌锋利的薄唇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在花九堇看不见的正面。
笑得又贱。
又带着威胁的意味。
示意:谁敢再多说一句话,就砍了谁!
果然,连思维比较单纯的莫观音都不说话了,她喉咙动了动,觉得还是不再说话的好。长歌姐神色不善!
一群被赶鸭子上架般。
暴露在大雨中的男人女人都在沉重的雨幕中瑟缩着肩膀,眯着视线,手忙脚乱地打开手中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油纸伞。匆忙地避雨,又匆忙地离开。
至少没有明显地暴露自己也要出去寻欢作乐的意愿,贤长歌心有余悸而又满意地转过身来。
她笑眯眯地对上花九堇幽幽深邃的眸子。
贤长歌:“……”
不行了!笑容要挂不住了!她太难了!
脸上的笑容仿佛遇热融化的蜡烛般固定不住地要垮下来,在贤长歌尝试性地维持后,“咳咳,花姐,晚上想吃什么?”赶紧转移话题!
花九堇一脸略有深意地盯着贤长歌讨好的面庞,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你去【福满楼】打包个三菜一汤,两份米饭。”
“好的,我马上就去。”贤长歌赶紧回屋拿了雨伞,匆匆出门了。
花九堇与贤长歌坐在长廊上吃饭。安静地转头看着瀑布般肆虐的雨幕。
然而,等她们吃完了甜品又喝完了茶。出去吃喝玩乐的莫观音一行人还是没有回来。
花九堇蹙了蹙眉,“她们还没回来……”
“可能还没吃完……?”贤长歌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这种天气,即便是酒肆客栈也会较平常更早一些的关门休业。
这个时间点……
花九堇倚坐在长廊边。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此刻望向远处的天空。
黑压压一片的颜色在看似厚重而又沉闷的乌云的堆积下,更是呈现出黑洞般让人毛骨悚然而无法预测的惊恐之感,黑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来的让人心惊肉跳。
花九堇心里在一瞬间滋生出坐立不安的毛躁感。
她从口袋里掏出金色的怀表,一看,空气仿佛是被浓墨漆刷而过,看不清,“贤长歌,划跟火柴。太黑了,看不清……”
“好。”
印画着观音菩萨的火柴盒在一瞬间发出轻微的‘嚓’的一声,一簇微小的橘色火苗瞬间照亮出一片较大的明亮范围,然而在一瞬间那一个让人欣慰的明亮范围瞬间被仿若实质般的浓重黑暗压缩了一圈。
摇摇晃晃的火柴棍好似就要熄灭了。
花九堇条件反射地一皱眉。
一股烦躁混合着不安的情绪积在她的眉间,手中的怀表赶紧凑近摇摇欲灭的火苗。
十时一刻!都这么晚了!火柴也在一瞬间被黑暗吞噬,灭了。
花九堇重重地吸出一口气,她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走进大厅里拿出一把桃花纹的油纸伞,还有一盏未点亮的灯笼。
“莫观音她们去哪了?”花九堇严肃的声音从一片黑暗中传来。
只在贤长歌身前一步之遥的她此刻却只有一个模糊到连轮廓都难以辨认的影子。
黑暗中,贤长歌莫名地打了一个颤。“她们去【筒录街】的一家名叫【饭冢】的酒肆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接过花九堇手中的灯笼,打开罩子划了根火柴点上。
黑暗中瞬间光芒大盛,映出两张精致而美丽的女性面庞,然而在沼泽般的黑暗里,此刻却像是鬼魅一般的诡异而渗人。
一瞬间的突兀之中。光芒又暗了下去。仿佛空气中有着什么无形的东西隐隐压制着光明。
花九堇又皱起眉,她现在没有心思追究贤长歌为什么会这么清晰地知道莫观音一行人去了哪里。
心中不断滋生开来的不安打乱了她的注意力。“走,我们去这个饭冢看看……”
“哎,好的花姐。”
雨还在不停地下。空气一片的黑漆漆,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接连不断重音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黑暗模糊了一切的边界。唯有这些在耳边不断放大的雨水声让花九堇才确信这个世界并没有被黑暗模糊掉一切。
短小的丝绸背心掩藏不住的白皙肌肤,在诡异的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玉质般诱惑的光泽。
花九堇仿佛月光神女般。在弥漫的黑夜里逼退出一片狭窄的光明。
屐着纳底布鞋的脚掌早已浸透了地面透凉的雨水。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院子里青石板道两旁的石柱路灯。
微弱的火苗在其中畏畏缩缩的,摇曳臣服着,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不是密集的雨水,而是别的什么,别的更肮脏、更污浊的东西……
给刑番院落的大门落上锁贤长歌提着灯笼走在花九堇的左手边。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雨水积蓄的石板路面。
无数的雨水打落在地面,震荡出一圈圈圆润的涟漪。很快又相互碰撞得支离破碎。
黑色的纳底布鞋在抬起的一瞬间,细细的流水从中流出。再踏下,又有无数的水流倒灌浸润而去。
宽松而轻盈的黑色麻制长裤裤脚拖地浸润在雨水里。在贪得无厌的吸收下。
黑色的长裤在每一步的动作下都显现出厚重的垂坠感,勾勒出主人腿部紧致而性感的肌肉线条。可惜一切都淹没在了浓雾般的黑暗里。
在两人的身影被吞噬入黑暗的一瞬间,一道熟悉而诡异的身影不期而至。他静静地站在刑番院落的大门前。
总是毫无情绪的瞳孔在一瞬间散发出淡淡的绿光。好似透过厚重的门板看到了院落里的情景,然后他又转身,准确无误地面向花九堇两人离去的方向。
他原本黑色的瞳孔一隐一现着淡淡的绿光,好像看到了什么。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白色的拂尘执在胸前,一手举着一把青色油纸伞,青色的蟒袍。
是皇太后身边的公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