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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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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每静静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在人群中,程撤陪着女生走进了美院的教学楼,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又转身离开了。
Q大校园实在宽敞,郁每走了很久终于见到出口,谁知,刚出校门时就接到了程撤的电话。
“你在哪。”对方的语气像往常一样,“考完试了没?”
“嗯,我刚出来。”郁每望着来往的行人,附近实在热闹,以至于电话里的声音都快被压下去。
“我也刚考完,感觉怎么样,要不,等会我送你回去吧。”他语气很自然,又关心起其他。
郁每微不可见的蹙起眉,“不用了,我已经快要上车了,得先走了。”
而程撤那边也答应的干脆,“好吧,那注意安全。”
她挂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后离开。
地铁四号线人不多,郁每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手机弹出的几个通知发呆,心里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虽然她之前每天目睹对方拈花惹草,但心里一向抱持不闻不问的态度,但现在,显然有种陌生心情透过胸口写在脸上,却仿若自己不配拥有的逃避这股情绪。
之前她在最得意的时候拿过第二,第一名只比她高出十五分,却拿下丰厚奖金,但那时她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自己是应得的。
再往前,辛晓禾夺走父亲的爱,郁每也觉得是命运安排,没有嫉妒,只有麻木。讲道理,她应该也是一个怪人,因嫉妒变得丑陋,也是该被埋进土里的坏人,跟程撤过犹之而无不及。
郁每轻轻摩挲着泛黄破损的手机壳,逃也似的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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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撤站在教室门外,盯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通知。
对面是鲍宁莉斜斜的挎着包,垮着脸走来,“完了。”
“怎么了,”他随意看向女孩。“考的很难么。”
“算了不提了,大不了跟我爸说一声发个红包什么的,应该能进复试。”女生的胳膊绕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身体半边。
程撤不置可否。
女生却不大乐意:“你这么久没见我,我是一点都没看出你想我的意思,总盯着手机是怎么回事,你又有别的女朋友了?”
程撤不解的盯着她,“别胡思乱想。”
鲍宁莉却歪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骗人,你以为我不了解你?”
“怎么,你不信。”程撤反问道,“姐,还是你又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
女生浑然不觉,只冷笑道,“我的大少爷,我在国外那会儿都能天天听闻您的美名,你真的觉得能骗过我吗?”
程撤危险的眨眨眼,他自认为比起其他人对他奇形怪状的猜测,自己更喜欢把真实面孔隐藏在最下面,呈现出一副轻浮浪荡的模样。只是他说谎时仍旧喜欢盯着别人的耳垂看,现在,仍不免俗。
只是对于这亲戚的神奇脑回路他不想搭理,却总是被迫纠缠不清。
鲍宁莉无所谓的笑了笑,就这么让他等了这一会儿,周围就有不少人来人往的目光向这里聚焦,始作俑者很明显还在装傻。
“算了,”她说着,朝出口走去,“等会去哪儿,先去吃个饭,还是直接去我家?”
“你定吧。”程撤把手随意插进口袋,“反正,你一直说了算。”
女生微微翘起嘴角,一丝俏皮自然流露,这话倒是很得心意,也满足自己奇怪的占有欲。
本来是想找人算账,但一想来日方长,而自己又是大方的个性,就暂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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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来的很快,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校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学生们拎着行李箱如期离开学校,郁每也成为最后几个垫底留校的成员。
当天面试的成绩发下来,她的综合成绩排名第二,保送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同时还让她充满了危机感,因为听说第一比她高了近50分。
对方同样是个女生,而且对自己选好的专业有极大意向。
郁每不能干涉他人的想法,但如果因此被调剂,实在得不偿失。
再其次,她被保送进了集训队后,年后的日程也相当紧张,她多半会在暑假被安排去国外高校研修或比赛,而语言,这位拦路虎又站在自己面前。
她个性羞怯,再加上沟通难关,还要被迫与国外导师交流,想想就是地狱级惨状。
有人在正式放寒假的第三日来接她,介绍说自己是撤哥的朋友,与之前商量好的那样,将她带到一处闲置的公寓。
郁每后来之所以终于同意,是得知在寒假期间,学校最后一间自习室也将关闭,她除了待在寝室无处可去。
而她更没想到,程撤提到的‘普通公寓’,实则坐落在最昂贵的住宅区之一,她只在新闻上听过,许多明星艺人都住在这片位置,四周环绕着商业区和学区,十几万一平的价格被炒作成名。透过落地窗,她可以看到脚下川流不息的车辆与全城最高的建筑物掷下的阴影,人群如同蝼蚁经过,看上去十分脆弱。
那人替她拎着行李,门锁是指纹密钥,她推开门后,一股温暖且带着高级清香剂的气息迎面扑来,郁每瞬间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
郁每微微抿唇,对身后的陌生人道谢。
对方则大方的说,“15楼有餐厅可以订餐,有需要直接点,账单发给我就行。”
等到房间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她收拾好东西,很快就再次匆匆出了门。
记忆中的路线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乘坐公交,她在一个破旧的小区下车。
如果过年她不能回家,就要趁现在去看看奶奶。
走上逼仄的楼梯,敲开门,老人惊喜的脸出现在门口。
“旎旎,你怎么现在来了?”奶奶脸上的皱纹因为笑意舒展开,“怎么没跟你爸妈一起呀?”
郁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她走进屋,看到不大的房间里,电视正播放着节目,主持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是寂静小屋里唯一的声音来源。
“奶奶。”郁每低声说,“今年过年我应该来不了了,因为——我要去国外参赛。”
她撒了个不太像样的谎,然而奶奶却惊讶起来。
“真的吗?喔唷,咱们旎旎可真是出息了。”老人颤颤巍巍走过来,坐到沙发上,认真的端详着孙女,“没事儿,你尽管去,奶奶一直都在这等你过年呢,不着急。”
郁每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她嗫嚅着说:“等我考完回来,就再来看您。我——”
话还没说完,家门被推开,高大的男人看到她,脚步也停在一瞬间。
父亲的脸上写满了厌恶站在门旁,“你不是走了么,现在来这干什么,还认你奶奶?”
郁每慌张中站起身,不得已看了一眼老人,“奶奶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呵,跟你那妈一模一样,有点本事,千方百计想跑,”父亲讥讽的说,“小庙容不下你们这对母女。”
奶奶费劲站起来,“你说什么呢,别管别的,她永远是咱家的孩子,也是我的孙女,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糊涂!”
男人冷哼一声,“妈,别怪我这样,当初那女人怎么跑的您忘了吗,这孩子也是一样见钱眼开的种,估计在外面也是勾搭上了男人,才不要这个家的。”
话还没说完,背后的老人已经举起扫把,狠狠的打向父亲,“你跟孩子说什么呢!畜生!真是白养你这么大!”
郁每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把眼泪流下来,转身慌不择路的逃走,很快背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她的心也在强压下逐渐变得平静。
母亲当年的事,听说闹的很沸沸扬扬,但当时她只有一岁,还什么都不懂。
后来在只言片语中,郁每才知道母亲离开家是因为出轨,许多年前,母亲只是一个外地来打工的漂亮女孩,人长得张扬,极有野心,在餐厅当服务员时,就把父亲当年的女友逼走,怀孕上位,为的就是在大城市有一席之地。
然而当她在生下孩子又不到一年时间,再次勾搭上一位高官,虽说自己当下生活安稳,但对方的阶层与自己更是遥不可及,母亲很快做出决定,扔下不到一岁的郁每,坚决离婚,然后跟随了那个身居高位的男人,虽然没有得到过名分,但却从此过上了常人不敢想象的贵妇生活。
用做事决绝,心狠手辣来形容母亲再合适不过。
在听到这样的事情后,郁每不恨她,只是有着不浓不淡的怨气,为什么要把她丢下,就是因为金钱么。
拐了个弯,她坐上回程的公交,兜里又只剩下一块零钱。
郁每凝视着车上的情侣和带小孩子的男女,眼神复杂。小男孩跟她对视了一眼,便再次缩回妈妈的怀中。
她收回眼神,自己是不是表情太过于冷漠,才会把小孩都吓到。郁每自卑的想,如果是性格强硬的母亲,一定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她也是后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母亲出生在南方农村,家中父母极为偏心弟弟,让成绩优异的她失去考大学的机会。母亲下定决心,以供弟弟上学为名来到大城市打工,实则心中早已做好打算,为这坎坷的前半生,和注定光辉的后半生铺路。
郁每有着和母亲相似的眉眼,但自己的模样更漠然冷淡,只是父亲在每次看到这张相似的脸后,总是会忍不住想起那把自己当踏板,令他蒙羞的女人,性格也变得阴沉。
好巧不巧,继母正是当年被挤走的前女友。她一脸阴沉,任劳任怨回来接盘烂摊子,对继女的恨更是浓重至深。
郁每其实可以理解所有人,愤怒的父亲,决绝的母亲,痛苦的继母,和扭曲环境下长大的妹妹,她的生活方式,可以说是注定的,怨天尤人,必然是徒劳。
那么,她能做的自然也是同母亲一样逃走,无形中也做到了相同的事,自己也轻易的抢走了辛晓禾苦苦追求的人。
郁每不由得苦笑,一切,仿佛都是上天注定。叙事,果然就是一个轮回的圆。石子飞到湖中,不论大小,湖面都会归于平静,时间或长或短,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没想过报复,毕竟从来自己就不是一个心怀仇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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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约定的一样,程撤果然没有在这期间打扰她,经过上次的插曲后,郁每也没有执意去问起,潜意识里,她并不想变成辛晓禾那种不堪的模样。
可见过年期间大家族非常忙碌,对方甚至消息发送过来的都减少,大部分时间都拍张照片,证明自己的行为轨迹。
年,几乎是郁每自己一个人过的。在后面几天,她再也无法忍受待在公寓里的憋闷,适时的下楼透气。
小区里,不光是喜爱遛鸟的大爷,早起锻炼的阿姨,还有不少身材高挑如女明星般的靓丽身影,常常独自一人推着豪华婴儿车走在小道上。
后来她才听说,这里同样是被大款们包养的情人聚集地,周围有不少拾荒人喜欢半夜绕过保安来这里翻找垃圾桶,里面有许多有钱人扔掉的却几乎全新的电器家具。
以至于后来郁每经过垃圾桶附近,都会下意识忍不住多看两眼,反应过来又有点羞愧,一瞬间,她倒也是真好奇里面有什么东西。
回家的路上她接到程撤的电话,对方懒洋洋的说,我刚刚给你买了条裙子,明晚打扮的好看一点,来我家酒会玩。
郁每还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对方已经挂断电话,接着就收到一笔五位数大额转账的通知和一个位置分享。
她完全反应不及,酒会?听上去这么高级的名词,跟自己看上去丝毫不搭边。
她烦恼起来,又因为寒冷而稍微瑟缩,只能加快脚步走近公寓楼下门口,却突兀发现一个眼熟的高瘦背影,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疑惑。
郁每怔了一下,在试着叫出对方名字前,却被来人先一步发现踪影。
宋瓷回身站定,一袭黑衣被风刮起边角,透过薄薄的镜片遥遥的望着她,表情里满是捉摸不透。
“郁每。”他的眼神相当的冷静,语气亦然,“其实,我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