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自由》萤星渡野

19、第19章

　　逢晓慧看见前面两个人挨到一起，差点叫出声，兴奋得要蹦起来。

　　孟扬轻笑说：“逢医生可真是个性情中人。”
　　“干嘛这么叫我？”逢晓慧睇他，“叫姐姐。”
　　“好。”孟扬干脆地叫了声“姐姐”。
　　“嘿。”逢晓慧略感惊讶，“弟弟都这么听话吗？”
　　孟扬说：“那要看听谁的话。”
　　逢晓慧不屑地白他一眼，“油腻。”

　　孟扬看眼姜逢的背影，低声问逢晓慧：“陈老板知道姜逢姐的身体状况吗？”
　　“他不知道。”逢晓慧说，“姜逢的家人也不知道。”
　　“哦。”孟扬推下眼镜，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啊。”逢晓慧叮嘱他，“过段时间他们就分开了，在一起的日子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孟扬的心倏忽揪了下，“嗯，明白。”

　　竹岭村建在山坡上，到处都是竹林，和下面的村落相比更僻静。四个人沿着柏油路往上爬的时候，迎面奔来几辆摩托车，呼啸而下。

　　陈意下意识地转身，为姜逢挡住溅起的雨水。
　　姜逢仰脸看他，说：“傻样，离得远着呢。”
　　陈意的喉头上下滚动，机械地转了回去。

　　姜逢忽然想起陈意的摩托车，说：“等会儿买完酒，打车回繁水村吧，你把摩托车骑回去。”
　　“好。”陈意仍被她挎着，耳垂红得要滴血。
　　“这么害羞？”姜逢的视线在他脸上游移，“跟你前女友没牵过手？”
　　“牵过。”陈意额上的汗已流至眉骨处，“不过，没什么感觉。”
　　姜逢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擦了擦汗，擦完问他：“那你们……亲过吗？”
　　“像昨晚那样的，没有。”
　　“……”
　　姜逢屏住呼吸，而后不知所措地松开手。

　　后面的路，两人各自焦灼着，都没说话。

　　到达竹岭村的酒坊门口，姜逢先一步离开他的伞迈进门槛，趁没人，悄悄舒了口气。

　　这是一家可以自助购买的酒坊，非高峰期，老板娘通常不在店里。

　　姜逢走到传统中式风的酒柜前，从上到下扫一遍，挑了一坛青梅酒和一节竹筒酒，作为送杂志社主编的礼物。

　　“孟扬。”姜逢把人喊过来，问他：“送你们领导这两种酒，可以吗？”
　　“行啊，这种有地方特色的他一定喜欢。”孟扬说。
　　“好，那就这两个。”姜逢重新看一遍，边挑边问：“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口味？”
　　“哎呀姐，你太客气了，不用给我买。”
　　“怎么着我也得尽下地主之谊，你就别推辞了，快挑吧。”

　　孟扬随便指了坛梅子酒，“那就这个吧。”
　　“就一个呀？”姜逢煞有介事地指着人参酒，“我觉得你得再来个这个。”
　　孟扬下意识地看眼逢晓慧，慌张说：“姐，我这么年轻哪用得着喝这个，你快别开玩笑了。”
　　“我是有依据的好不好？”姜逢一本正经地说，“你的嗓子这么哑，应该就是虚的。”
　　孟扬反击：“你家陈老板的也哑。”
　　姜逢：“他那是烫的。”

　　逢晓慧朗声开口：“别乱喝人参酒，当心补过头了。”
　　孟扬立刻躲到逢晓慧身后，对姜逢说：“我听医生的。”
　　“行行行，那就给你来两坛梅子酒好了。”姜逢说，“你是直接寄回去还是怎么着？”
　　孟扬：“我领导的给他寄回去，我就直接在这儿喝了吧，咱们分着喝。”
　　“行，那结账了。”姜逢掏出手机去吧台扫付款码。

　　陈意倚在吧台前，对她说：“我付过了。”
　　姜逢一怔，说他：“你手怎么那么快？”
　　陈意走去柜台取酒，“走吧，去快递站。”
　　姜逢瘪瘪嘴迈开脚步，去门口拿伞。

　　快递站不远，一行人走几步就到了，寄完酒，陈意打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车。
　　姜逢踮起脚尖趴在他耳边说：“咱们给他俩打个车，让他们先回去。”
　　陈意偷偷瞟眼旁边抱着酒坛的两人，冲姜逢扬起嘴角。
　　姜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看见十八岁的陈意在对她笑。

　　没多久，陈意叫的车停在他们面前。
　　姜逢打开后车门，对逢晓慧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公主。”
　　“嘁，在哪学的这一套。”
　　逢晓慧上了车，孟扬呆在原地没动。
　　姜逢给他使眼色，“快上啊，等什么呢？”
　　孟扬看看她又看看陈意，恍然大悟，“哦哦，我们这就走。”

　　等他坐进去，姜逢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逢晓慧摆摆手，只见逢晓慧瞪着错愕的双眼，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便离自己远去。

　　姜逢计谋得逞，笑得前仰后合，转过去找陈意时，发现他已经收了伞，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第一次见你这样笑。”他说，“真好。”
　　姜逢眼眸一转，“说得好像……你见过我很多次一样。”
　　陈意拎着伞走近她，眼神笃诚，“那我能不能天天和你见面？”
　　“当然。”姜逢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至少在你离开之前，我保证，你每天都能看见我。”
　　陈意的拇指捻着她的手背，眼光垂在她睫毛上，“我会养好花的，养到我们一起回北山的那天。”
　　姜逢粲然一笑，拉着他跑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一路向上跑，穿过竹岭村，一直跑到山顶的观景台。站在栏杆处，可以纵览整个繁水村，仔细分辨，能看到三条溪流的尾端汇入同一条河流。

　　姜逢扶着木头栏杆大口大口喘气，问陈意：“你来过这儿吗？”
　　“来过。”陈意用手揩去脸上的汗，“好多次。”
　　姜逢递给他小包纸巾，“骑车来的吧？”
　　“嗯。”陈意接下，抽出两张，一张给自己，一张给她。
　　姜逢拿纸擦擦脸，问：“你知道外婆他们村为什么叫繁水村吗？”
　　“村里有三条小溪经过。”陈意不假思索。

　　姜逢缓了会儿，接着问：“那你知道他们分别源自哪里吗？”
　　“知道。”陈意说，“雾峰，苍龙山，还有一个无名峡谷。”
　　姜逢笑笑，“行，都能当导游了。”
　　陈意摊开手接她用过的纸，“也就了解过你们村。”
　　姜逢把纸团递给他，目光追随他去到垃圾桶旁又回来，拉着他面朝山下。

　　“你能看到它们吗？”姜逢问。
　　“能。”陈意在空中写了个倒着的“爪”字，“它们都会流入最下面的那条河里。”
　　“然后这条小河又会和其他河流汇入更大的河中。”姜逢说。
　　陈意眉心微动，等她继续说。

　　“陈意。”姜逢看向他，两颊绯红，“答应我，不要有任何顾虑，现在不要有，以后更不要有。我们最终都会踏上同一条路。”

　　这些话，姜逢早在十几年前就想告诉他，只是那时陈意决意要分开，她又正是极要自尊的年纪。

　　陈意丢掉雨伞抱住她，像梦里那样埋在她的颈间，可现实和梦境有巨大的差异，她的香气令他几近失控，无法克制。

　　他忽而忘却一切，只顾去寻她的唇，然后含住，任由那股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五脏六腑一起震颤。

　　姜逢压抑已久，眼下打开闸口，有些情绪如洪流，奔向广阔荒野，直至世界一片混沌，失去所有秩序。

　　终于，陈意身体上的某些变化，把姜逢拉了回来。

　　她缓缓低下头，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久久没有说话。

　　等两具燥热的身体都平复些，姜逢喃喃问：“你不会……没有做过吧？”
　　陈意闭着眼睛用脸颊摩挲她的头发，“嗯，没做过。”
　　姜逢不自觉抓紧他的衣角，“什么？”
　　“我和小卢在一起是冲动，也有应付我爸的意思，想让他放心走。”
　　“那为什么不跟她好好过下去？你们两个都能干，会把日子过好的。”
　　“我过过好日子。”陈意抱紧她，“我知道什么才叫好日子。”
　　“……”
　　姜逢放开他的衣角，心里被锋利的刀划了一道又一道。

　　陈意沉声说：“我回去要告诉他，这次是真的有对象了。”
　　姜逢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回应他：“好。”
　　陈意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深吸气，“我是不是在做梦？”
　　“说什么傻话，当然不是。”
　　“那你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姜逢推开他的肩膀，扬起下巴，“这么快就想得寸进尺？”
　　陈意注视她几秒，旋即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姜逢目瞪口呆，反应好一会儿。

　　“你是不是真被打开什么开关了？”姜逢诧异问道。
　　陈意摸摸耳朵，含糊说：“真正的开关……还没被打开。”
　　姜逢脸烫得快冒烟，转身往下走，结果腿软得差点崴脚。
　　陈意捡起伞追上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好久没运动，猛地跑了下，腿有点软。”
　　陈意转过去蹲到面前，“我背你。”
　　“别了吧，这么热，再说你的腿上还有伤。”
　　“没事，早就不疼了。”陈意的胳膊朝后伸着，向她摆了几下 。

　　姜逢弯弯唇，拿走他手里的伞，轻手轻脚趴到他背上。腾地，陈意轻松站起来，她被颠得像要飞出去，短短一霎又稳稳落在他身上。

　　和拥抱不同，她的腿被他抱着，整个人紧密贴在他砧板一样的背上。姜逢感觉，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你也太轻了。”陈意说，“得多吃点。”
　　姜逢嘀咕：“跟吃多少没关系。”
　　“晚上想吃什么？”
　　“别老让我想这种世纪难题，”姜逢说，“你直接安排吧，我不挑食。”
　　“好，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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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水村的民宿里，逢晓慧帮孟扬把酒抱上楼，站在露台上看楼下过往的行人。

　　“哎。”她惆怅地叹口气。
　　孟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佝偻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往前走。
　　“怎么了？”他问。
　　逢晓慧趴在玻璃围栏上，有气无力地说：“村里的年轻人都走了，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你们这里发展这么好，总会有人愿意留下来的。”
　　“你不明白。”逢晓慧转了个身，靠在围栏上仰头看天，“发展好了就有钱了，有钱了谁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孟扬半晌没吭声，随后以一副乐观的语气说：“也有可能吸引外面的年轻人留下来啊，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外面的世界。“
　　逢晓慧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是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啊。”孟扬说，“只要我喜欢，我就愿意。”
　　逢晓慧收回下巴看向他，由衷地感慨：“真是个幸福小孩儿。”

　　孟扬跟她对视几秒，晃神刹那，忙别开眼睛，说：“我在这儿待了几天，发现个问题。”
　　逢晓慧的胳膊肘抵在栏杆上，撑着脑袋问他：“什么问题？”
　　“你和姜逢姐，好像都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地方，至少没有那种对家乡的热爱。”
　　逢晓慧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孟扬望着远处的山，自顾自地说：“我一开始以为，你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对周围的一切已经熟悉到厌倦，后来我转遍附近的村落才明白，传承……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孟扬看着她，有些伤感，“也不能说是代价，我就是感觉你们身上好像有什么束缚在，特别是姜逢姐。”
　　逢晓慧眼睛发酸，眨了下，热泪顺颊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