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娶仙君后魔尊真香了》宁一叙

22、冷暖知意

　　慕泠昏睡了两日。
　　虽则已然知晓产子于慕泠自身亏损极大，少不得陷入沉睡，可看着那安静的睡颜，若不是还能感受到慕泠微浅却又平稳的呼吸，百里容与只怕又要疯魔。
　　怀里是方才哄睡的慕宥，百里容与便笨拙地抱着那一小团守在床侧。
　　魔医说，慕泠快要醒了。
　　“容与，你且先带着慕宥下去歇息，泠儿这里我自会看顾。”
　　慕余庆几步上去轻叹一声。
　　百里容与没日没夜就守着慕泠，若非还记挂着慕宥，应是恨不得时刻视线不离慕泠。
　　而慕泠醒来看见百里容与如今的模样，定然会心疼。
　　慕余庆可不想又让他这徒儿劳心伤神。
　　“慕宗主……”
　　百里容与摇了摇头，“快了，只待阿泠醒来，我再去休息也无碍。”
　　话音未落，百里容与忽闻一声无意识的低喃：“容与……”
　　四下仿佛凝滞了。
　　反应片刻，百里容与怔然回望着那人，只见慕泠侧首亦朝他看来，唇畔带着清浅笑意，眸光柔和：“容与。”
　　百里容与听清了。
　　慕泠终于醒了。
　　“阿泠！”
　　百里容与也顾不上其他，小心护着柔软襁褓包裹着的婴孩，三步做两步就来到床沿。
　　“阿泠，”
　　将慕宥放至慕泠一旁，百里容与轻握住慕泠一手，上下扫视着他的周身，“还疼么？”
　　慕泠笑了笑，轻道了句：“无碍。”
　　目光放远，落到几步外的慕余庆身上时，慕泠唤了一句：“师尊。”
　　“为师就在此处，”慕余庆摆了摆手，止住慕泠试图撑靠起来的动作，“你且好生休养，慕宥有我，正好让为师多与慕宥待几日。”
　　“阿泠，慕宗主说的是。”
　　百里容与又为慕泠掖好被角，视线不由轻扫过那小脸红扑扑的婴孩。
　　那是他同慕泠的血脉。
　　慕泠自然注意到了百里容与的目光，低头看向那个完完全全的生命时，心中陡生了一股奇妙的满涨感。
　　过往的惶惑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初为人父，关乎百里慕宥的事，慕泠自是事事小心。可还不等他做什么，百里容与便总会先一步将他所想落到实处。
　　慕泠所做，便只余下偶尔哄着慕宥睡觉或是抱着他四处走走。
　　而很快，慕泠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恢复得极慢。他不过多抱了一会慕宥，便察觉到手臂上的酸软轻颤，连翻看书册时也难再凝神静心，遑论再运转灵力、挥动流檀。
　　这是怎么了？
　　慕泠微微蹙眉，视线从纸页上挪开，转向那抱着婴儿逗乐的人。
　　“阿泠，怎么了？”
　　须臾，百里容与关切的声音便小声响起在耳畔。
　　是了。
　　他如今但凡皱一下眉或是露出一个不喜的表情，百里容与都会立刻觉察到。
　　而百里容与眸中的担忧就快溢出来一般，慕泠抿了抿唇，强自扯出笑容：
　　“没什么，就，累了。”
　　尔后几日，就像是为了印证心中猜想一般，慕泠总觉他被困住了。
　　每日除了围在哭啼的孩子身边，给他喂食，哄他睡觉，其他的，他再做不了什么。
　　他既不能自如地使用灵力剑术，也不能与百里容与并肩处理魔域的事务。
　　甚至是，有时百里容与的视线离他一会，慕泠就会明知不该却又控制不住地难过。
　　百里容与是不是更喜欢慕宥？
　　为何不看他了？
　　而下一瞬，百里容与再望向他时，慕泠又会垂眸或是看向别处。
　　他变得不像自己了。
　　这日，慕泠醒来时忽觉不对，睁眸，身侧已然空了，连枕上也只余一片冰凉。
　　百里容与走了。
　　转瞬，慕泠留意到细小的声音。
　　透过窗，慕泠便看见百里容与和一魔族将领谈论什么。
　　而百里容与，墨发披散，亦不过是披了一件外袍，显然是才起身离开他。
　　不，不应当。
　　慕泠暗自告诫自己，只敛眉抬手碰了碰慕宥软软的脸蛋。
　　不多时，慕泠听得那谈论声渐小，便心虚似的又佯装未醒。
　　紧闭着双眸，慕泠亦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百里容与商讨结束，慕泠能感知到他动作间的克制谨慎，连房门开合的声音也放得极小。
　　百里容与在缓步向他走来。
　　百里容与停下来了。
　　百里容与在做什么？为何不……
　　“阿泠？”
　　百里容与轻声唤他了。
　　慕泠自不能应。
　　音落，百里容与便再无话语。
　　慕泠知道百里容与就站在床畔，看着他父子二人。
　　只是……
　　久到困意再度袭上心头，慕泠意识昏沉之际，才觉身侧床褥矮下去，一具暖热的身体贴了上来，将他轻环在怀里。
　　等到对面的人呼吸也平稳了，慕泠才缓缓睁眸，却撞进那人了然的眸中。
　　是夜。
　　慕泠倚着几案，思绪却不可控地飘远。
　　慕宥随了他的脾性，甚是乖巧，今夜被师尊抱了过去。
　　那容与呢？
　　又去了哪里？
　　慕泠心中总是有几分焦躁横亘在那里，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百里容与待他，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可慕泠不知怎的就是不喜欢百里容与离开他的视线。
　　可这些又能都告诉百里容与么？
　　这未免也太过无理取闹了。
　　慕泠猛地一个激灵。
　　他是慕泠，怎么能……
　　“阿泠，”一声轻唤拉回慕泠思绪，慕泠见百里容与抱了一堆玉简进来，还露出几许恰到好处的苦恼，“这些都是关于仙魔两族共建学堂的，但还有一些细节争执不下，阿泠你快帮我看看。”
　　慕泠依言拿起一卷玉简，心下燥意未平，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慕泠甚至想的是，将自己的异样遮掩，不叫百里容与担心。
　　可这玉简，慕泠却不知自己还能否帮百里容与分忧。
　　“阿泠，”一旁百里容与凑上前来，从身后将慕泠揽住，又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撒娇似的，“阿泠，可怜可怜我，没有你我都不知要怎么应对那些长老了。”
　　闻言，慕泠心神一晃，心下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百里容与说，需要他。
　　似也找寻到了让自己安定的力量，慕泠沉浸于那些文字里，偶尔抬起头来，皆是百里容与认真看着他的模样，百里容与眼里都是纯粹的欣赏与毫不掩饰的爱意。
　　慕泠忽就了然了。
　　百里容与变了么？
　　变了罢。
　　百里容与待他的好更胜从前，连着爱意也只增不减。
　　慕宥尚小，无论百里容与再如何想要兼顾他二人，也总难免有顾及不到他之时。
　　慕泠如何能不懂？
　　慕泠懂，却知自己仍然控制不住地变得“任性”“娇纵”。
　　慕泠不喜欢如此“妄为”的自己。
　　他一面希望百里容与发现异样主动地多关切他，一面又觉得这太过——矫情，不过是又给百里容与增添负担。
　　脆弱？
　　慕泠从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
　　“阿泠，”一番商议，百里容与倾身吻了吻慕泠耳垂，“这魔域里幸而还有你。”
　　百里容与退开后，慕泠见他自言自语般含笑说道：“阿泠，我有时竟卑劣地想着，要是你一直都需要静养便好了。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你的目光里就只有我了。
　　如此，我才会觉得，你这段时日是彻彻底底属于我与宥儿的。”
　　慕泠唇瓣开合几番，面前这人又将他拥住：“阿泠，多陪我一些时间好不好？”
　　慕泠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我将魔域未来几月的事务都安排妥当，我们，还有宥儿，出去走走，可好？”
　　慕泠一怔，再看百里容与眸中的温柔缱绻，电光火石间，许多被忽视的细节一齐涌入脑海。
　　这几月，百里容与分明无事时总是伴在他的身边，这人会在他翻身后为他掖好被角，会为他寻来药膳，会送他几卷杂书、书里却都是些仙门剑法心得……
　　魔域几月的事务？
　　心中一时酸涩与暖意交织，慕泠怎会不知这需要筹划多久？
　　原来，那些他以为被自己隐藏得很好的失落、无力、强撑……百里容与都看在眼里。
　　所以，百里容与才会分身乏术，不免、“冷待”了他，只为了为他铺路。
　　眼眶微热，慕泠垂下眼睫：“何必如此，魔域还……”
　　“阿泠，”百里容与伸手，指腹拭过慕泠眼尾，“阿泠，你于我而言，便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我只怕我做得不够好，让你不敢放心依靠。”
　　慕泠轻轻抬眸，听见百里容与继续：“阿泠，我喜欢你，爱慕你，在我面前，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若你真是凭心、任性而为，那我求之不得。”
　　那意味着，他的阿泠，终于肯全心全意依赖于他了。
　　“哪怕我现在连流檀也无法幻化出来？哪怕，我连抱着宥儿也觉得吃力？”
　　“是。”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仙门首徒也好，魔后也罢，这不过是旁人所能看到的。可是，阿泠，你首先是你自己，才是清芜宗的大弟子，才是我的妻。
　　哪有人能无欲无求、毫无软肋、极尽完美呢？过去的你也好，现在的你也罢，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慕泠。”
　　坚韧不折的慕泠，此般脆弱忧思的慕泠……都是他。
　　百里容与便是认定了这人。
　　爱一人，爱他的所有。
　　“容与，”慕泠终靠着这人温暖怀抱，心中最后的郁气也消散个干净，闭了眼，释然一叹，“容与，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百里容与拥紧了这人，珍重万分：“好，我等你。”
　　只待冰消雪融，春近那日，只待、他的阿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