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蒙吉萨之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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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7年11月初，耶路撒冷的黎明比往常更冷。
林澈在阿卡城北的"骑士田"医棚外，听见第一声号角时，手腕上的脉搏正好跳到92次/分——与现代夜班听到120出车铃时的心跳不同，这次他辨不清方向，只觉得冷风里带着骆驼粪、铁锈与香料混杂的"战场味"。
"Montgisard！"一名传令兵纵马穿过田埂，用夹杂着法语与阿拉伯语的喊声，宣告了此后三天将被反复提及的地名。
蒙吉萨，一座被沙与橄榄树包围的小丘，距耶路撒冷不足三十里，将成为十字军与萨拉丁首次大规模遭遇的砧板。
林澈把柳炭笔插回耳后，转身看医棚内已排开的二十张草垫——那里还缺两样东西：麻醉与血型，而他只能提供蜂蜜与祈祷。
鲍德温在日出前赶到医棚。
他仍戴银面，但左臂被绷带固定在胸前——那是昨夜演练时，因关节滑膜炎脱力，被长枪反震所致。林澈昨晚刚为他抽了30ml淤血，此刻绷带下又渗出淡黄液体。
"今天不攻城，"少年低声说，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回响，"我要让萨拉丁记住，十六岁的麻风国王也能在沙漠里酿造奇迹。"
林澈抬眉，用英语极轻："十六岁，不是六十岁。"
鲍德温回以拉丁语："Exigo tempus."——"我索要时间。"
时间，对国王是政治；对医生，是生理。
林澈在心里把"蒙吉萨"写进病历里。
主诉：早期扩散性麻风，伴左肩化脓性滑膜炎；即将投入高强度骑战，需疼痛控制与呼吸监测
他把新调的"砷-鸦胆霜"外加微量冰片的药膏封进骨管，塞进少年马鞍侧袋，并附一张用中文与英文混写的医嘱：晨起一涂，战后即冷敷，夜间若烧过38.5℃，舌下罂粟酊1滴。
雷蒙德三世负责前锋，率七百名黎波里铁骑；杰拉德（Gerard）领三百圣殿骑士押左翼；右翼是本地的撒拉逊雇佣弓骑，由国王亲自指挥；西贝拉也在，她今日罕见地卸去红裙，换素甲，站在阿卡城头目送。
11月25日，周六，晴。
蒙吉萨的黎明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林澈站在军阵中，手指深深陷进药箱的皮带里。前方，十六岁的鲍德温四世端坐马背，银甲在稀薄的晨光中像一尊冰冷的圣像。唯有林澈知道，那华美铠甲下，昨夜刚换过药的背部皮肤正渗出组织液，与内衬黏连，每一次移动都是酷刑。
国王策马巡过阵线，银面具后目光沉静。当他经过林澈时，马蹄声微不可察地一顿。
“留在后方。”鲍德温的声音透过金属滤出，带着非人的质感，“这是命令。”
林澈迎上那道目光：“我的职责在您身边，陛下。”他用拉丁语回答，却在尾音落下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英语补充：“你的脉搏过快，一定要尽力而为。”
面具轻微地偏移了一个角度，仿佛少年在面具后挑了挑眉。三年来，这种夹杂在正式用语间的私密对话，已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暗号。
“那就记住你的职责。”鲍德温勒转马头，银甲在转身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林澈听见了——那是病痛在与意志角力。
正午，斥候回报：萨拉丁主力约两万六千，已渡贝尔谢巴河，前锋距蒙吉萨不足十五里。
数量悬殊，但十字军拥有地势与突然性：萨拉丁轻视了"病孩国王"的机动速度。
17时许，先头接触战爆发。
雷蒙德的斥候在橄榄林外遭遇马木鲁克先锋，短促互射后，双方各自回撤，留下五具尸体与一地羽毛箭。
林澈第一次在现场处理战争造成的伤口，这跟他在现代医院里处理的创伤完全不同。当他直起腰，看见鲍德温正隔着面具凝视自己。
少年手里握着一把撒拉逊短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本想上前试射，却被雷蒙德以"国王不应在第一波射程内"为由拦下。
"保护国王。"雷蒙德低声向鲍德温身边的士兵吩咐。
林澈看见鲍德温的嘴角在面具下扯出一个苦笑。
晨祷后，十字军列阵于蒙吉萨丘顶，背对初升旭阳；萨拉丁军仰攻，面朝刺眼金光——这是雷蒙德选定的"上帝滤镜"。
战阵展开时，林澈位于第二梯队后方，临时以驼鞍搭成"野战台"，可俯瞰前坡。
他手里攥着一只铜壶，内装冰镇柳皮汁——相当于口服退热和止痛合剂，随时供传令兵取用。
鲍德温被侍从扶上马，左臂仍固定，却以右手高举王旗；银面反射晨光，像一面会呼吸的镜子。
林澈数着他的心率：上马瞬间118，旗帜展开时132——疼痛+肾上腺素双重飙升，尚在可承受范围。
号角齐鸣，战鼓擂动。
雷蒙德率前锋俯冲，圣殿骑士两翼包抄；国王亲率中军，以斜线切入敌军腹心。
林澈第一次看到"十六岁国王"真正冲锋：他无法双手控缰，便以左膝夹马腹，右腕缠缰，身体随菲斯起伏；银面在尘沙中划出一道冷光，像一把逆向飞行的流星。
战斗持续约五小时左右。
十字军利用下坡冲力与日照优势，一度撕裂敌军左翼；但马木鲁克很快以弓骑回旋反包，战场陷入拉锯。
林澈的"驼鞍台"变成临时手术岛，他在为等会的伤亡做准备。期间，他三次抬头搜寻那面鹰旗：第一次，旗在，国王仍在马背；第二次，旗倒而复起，人却不见了；第三次，旗移向敌阵深处，像一尾逆流而上的白鲨。
约下午四点左右，战场风向突变，沙雾被倒卷向丘顶，十字军视野骤降。
雷蒙德的传令兵负伤滚落，在林澈脚前喘息："King——down——left flank！"
——国王，下，左翼。
林澈心脏骤停一拍，随即拽起伊沃，背药箱冲向尘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蒙吉萨之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