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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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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英开始光明正大地出入苏敏的院子。
一日三餐，几乎都在那边。
苏敏的身体时好时坏，吃药那几天精神会好点，药效一过她又会蔫下去。
每当这个时候，张秀英总会放下地里的活，专心守着她。
屋子里总是飘着一股食物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的药味。
她不再害怕那股药味了，那味道提醒着她，苏敏还在努力活着。
这天，天气格外好。
苏敏精神不错，吵着要跟张秀英一起上镇上赶集。
“你身子刚好点，别折腾了。”
张秀英嘴上不同意，手底下却已经开始给她找厚实的衣服。
“我就想出去走走嘛。”
苏敏拉着她的衣角轻轻晃悠。
“都快过年了，去看看热闹。”
张秀英拿她没办法，给她围上厚厚的围巾。
两个人坐着村里那辆慢悠悠的巴士，晃到镇上。
镇上比平时热闹许多，到处都是叫卖声。
苏敏很少见这么热闹的场面，她拉着张秀英，一会看着卖糖画的，一会又凑到春联摊子前。
“慢点……”
张秀英被她拽着，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秀英姐，送给你。”
她拉着张秀英，在卖红绳的小摊前停下。
那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红头绳，上面挂着两片枫叶形状的黄铜装饰。
“我都多大人了，还戴得了这个。”
张秀英嘴上嫌弃，却还是拿在手里。
苏敏顺势抓住她的手，将它往手腕上系，然后十指相扣。
鲜红的绳子，在冬日灰蒙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亮眼。
“好看。”
苏敏低着头看着张秀英手腕上的红绳，笑得灿烂。
张秀英瞥了她一眼，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经过一家照相馆时，苏敏又停下脚步。
“秀英姐，我们也去拍一张吧？”
苏敏小声提议。
张秀英有些犹豫，拍照对她而言很陌生，她这辈子都没正经拍过几张照片。
“等……等开春了再拍吧。”
她找了个借口。
“等你身体再好些，气色也好看。”
苏敏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还在那摆着相纸的橱柜上流连。
回去的路上，苏敏累得靠在张秀英肩膀上睡着了。
张秀英一动不动地坐着，任凭半边身子被压得发麻。
她看着苏敏安静的睡颜，心里悬着的石头变得轻了些。
回到家后，苏敏的精力显然消耗殆尽。
她一沾床就沉沉睡去，连晚饭都没吃。
张秀英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外面天气依旧很冷，院子里那棵柿子树光秃秃的，在月色下泛着冷白的光。
从那天以后，张秀英变得比以前更忙了。
她把自家地里的活赶完，又跑去帮村里人干零活，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只为多挣几个钱。
村里人大多觉得她疯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攒一个春天。
苏敏的身体，在那一堆堆昂贵药品的维持下，竟然真的熬过了这个严冬。
虽然她还是常常会咳嗽，脸色也总是苍白，但眉眼间却有了实实在在的生气。
“秀英姐”
苏敏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看，春天到了。”
张秀英转过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她想起了苏敏的愿望。
“好，咱们拍照去。”
照相馆的老师傅正准备关门打烊，看见二人后，又重新将大门敞开。
影棚里，老师傅架好了老式的相机，背后的幕布上，是一棵叶子金黄透亮的柿子树。
“来，两位靠近点，笑一笑。”
张秀英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浑身僵硬。
苏敏却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秀英姐，你说我们那几棵树也会长得那么好吗？”
苏敏在她耳边轻声说。
张秀英望向肩上靠着的苏敏，咧开嘴笑了起来。
“当然会。”
咔嚓一声，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照片洗出来要点时间，你们等几天再来拿。”
那之后没多久，先前卖掉苏敏房子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停药后的苏敏，身体肉眼可见衰败下去。
但她精神却异常的好，总是拉着张秀英坐在院子里，说起从前的事。
她们聊起第一次见面，聊起那一堆臭哄哄的肥料，聊起那颗最好看的柿子，也聊起那个下雪的清晨。
“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
终于有一天，张秀英没忍住，红着眼圈问她。
苏敏依旧靠在她肩上，握住她的手，看着满树新发的绿叶，轻声说：
“秀英姐，你忘了？叶子掉了会变成肥的。”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快被风吹走。
“……等秋天，柿子还会结果。那时候，就是我回来看你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