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原野》砚照星河

5、检讨风云和池总的“神助攻”

　　周一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实验 1 班四位即将“公开处刑”的“义士”默哀。升旗仪式结束，全校师生黑压压地站在操场上，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主席台侧后方那四个垂头丧气的身影上——夏星野、池屿风、孙振、陈露露。他们手里紧紧攥着那份 2000 字的“悔过书”，像握着烧红的烙铁。
　　“下面，由高二实验 1 班夏星野、池屿风、孙振、陈露露同学，就上周五午休期间在教学楼制造噪音、扰乱教学秩序一事，进行公开检讨！”严主任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庄严感，在操场上空回荡。
　　第一个上场的是孙振。他挪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主席台，站到麦克风前，胖乎乎的脸涨得通红，拿着稿纸的手都在抖。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尊敬滴老师，亲爱滴同学们……上周五，在那个……呃，风和日丽的中午……”他照着稿子念，但稿子显然是他自己绞尽脑汁憋出来的，充满了语法错误和强行煽情，“我们怀着对清明假期的无限渴望，和……呃，对知识海洋的暂时性厌倦，做出了一个极其不成熟、极其冲动、极其……呃，错误滴决定！我们使用了后勤仓库借来的……银色扩音喇叭……”他念到这里，台下已经响起了压抑的窃笑声。孙振更紧张了，汗都冒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内容几乎听不清，最后几乎是蚊子哼哼般念完了“深刻认识错误，保证绝不再犯”之类的套话，逃也似的冲下了台。
　　第二个是陈露露。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她的稿子写得四平八稳，条理清晰，承认错误，分析危害，表明改正决心，像一篇合格的议论文。只是当她念到“我们采用了高音喇叭这种极端、扰民的方式表达诉求，严重破坏了校园的宁静和谐……”时，台下高二年级的学生，尤其是 1 班和 2 班的，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同情表情。陈露露念得还算流畅，只是脸颊一直泛着羞耻的红晕，念完也是快速鞠躬下台。
　　第三个轮到了池屿风。他走上台的瞬间，台下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清俊，气质清冷，即便是在这种“社死”场合，也依旧像一棵临风的玉竹。他站到麦克风前，展开稿纸，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清晰、平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周五午休期间，本人与夏星野、孙振、陈露露同学在教学楼四楼使用扩音喇叭播放录音，内容包括‘我们要放假’、‘还我清明假期’等语句，以及一段模仿教导主任训话的循环音效，音量巨大，持续约一分钟，严重干扰了校园正常秩序和教师休息，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影响。此举，违反校规校纪第 X 条、第 Y 条……”
　　他没有煽情，没有道歉的恳切语气，只是用极其精准、冷静的语言，如同做实验报告般，陈述了时间、地点、人物、工具、具体行为、造成的后果、违反的校规条款。逻辑缜密，条理清晰，措辞严谨。当他念到“使用型号为‘声威牌 S-300’的银色手提扩音喇叭，在四楼东侧楼道尽头，面向教师办公楼方向播放”时，台下的严主任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而当池屿风用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念出那句模仿训话的“知识就是力量！力量！力量！”时，整个操场终于爆发出一阵再也压不住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太有画面感了！”
　　“池屿风牛逼！检讨都念得像学术报告！”
　　“精准打击！型号都报出来了！严主任脸都绿了！”
　　池屿风仿佛没听到台下的笑声，依旧面无表情，语速平稳地念完了最后部分：“……深刻认识到此行为的错误性、危害性和幼稚性。表达诉求应通过合理、正当的渠道沟通协商，而非采取扰乱公共秩序的方式。今后定当引以为戒，严格遵守校纪校规，努力学习，提升自我修养。检讨人：池屿风。”
　　他念完，微微鞠躬，在震天的笑声和夹杂着“大佬牛逼”的议论声中，步履沉稳地走下台，仿佛刚才念的不是检讨，而是获奖感言。
　　夏星野在台下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疯狂吐槽：池屿风！你这哪是念检讨？你这是开新闻发布会公布案情细节啊！还带型号的！不过……效果好像意外地好？至少把之前的尴尬气氛冲淡了不少？他看着池屿风走下来，眼神复杂，有佩服，有感激，还有一丝“学到了”的狡黠。
　　最后，轮到夏星野了。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主席台。台下几千双眼睛的注视让他头皮发麻。他展开自己的稿纸——那是在池屿风“神级模板”启发下，他奋笔疾书、添油加醋、融入了自身“特色”的产物。
　　“咳咳，”夏星野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努力挤出一个“沉痛万分”的表情，“尊敬的严主任，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怀着无比沉痛、无比懊悔、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心情，站在这里……”
　　他的开场白就带着一股浓浓的表演欲，台下又是一阵低笑。
　　“……那天，愚昧无知的我，被对假期的渴望冲昏了头脑，竟然鬼迷心窍地从后勤仓库那个堆满灰尘的角落里，翻出了那台见证了无数届运动会辉煌（和沙哑）的‘声威牌 S-300’银色扩音喇叭！”夏星野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我伙同孙振、陈露露两位‘从犯’，还拉上了我们班新来的、看起来最靠谱（结果被带沟里了）的池屿风同学，组成了‘喇叭敢死队’！”
　　“我们潜入四楼，像电影里的特工！孙振同志负责运输这沉重的‘武器’，陈露露同志在二楼负责‘战略佯动’（就是掉本书），池屿风同志在三楼负责‘敌情观察’，而我，夏星野，作为这次愚蠢行动的主谋和冲锋队长，毅然决然地按下了播放键！”
　　他越说越投入，简直像在讲单口相声：“那一刻！‘我们要放假——’的悲鸣！‘还我清明假期——’的呐喊！还有我那模仿严主任‘知识就是力量！力量！力量！’的魔音穿脑！响彻云霄！响彻了这所本该宁静的校园！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也惊动了我们敬爱的、气得像充了气……呃，充满威严的严主任！”
　　台下的笑声越来越大，连一些老师都忍不住捂嘴。严主任站在主席台侧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肚子似乎又有点鼓胀的趋势。
　　夏星野话锋一转，语气“沉痛”：“我们错了！大错特错！我们严重低估了高音喇叭的物理威力（分贝过高）和声波在空旷环境下的叠加效应！更严重低估了严主任那穿透力极强的怒吼所蕴含的声波能量！这种行为，不仅扰乱了秩序，伤害了老师的耳朵，更是对学校管理制度的公然挑战！尤其是池屿风同学那句言简意赅的‘放——假——’，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画龙点睛、直击灵魂的作用！”
　　台下的池屿风：“……” 他默默推了下眼镜。
　　“在此，我代表我们‘喇叭敢死队’全体成员，向受到惊吓的老师们，向被噪音打扰的……呃，虽然当时全校就我们两个班……同学们，特别是向气得不轻的严主任，致以最诚挚的、发自肺腑的、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道歉！”夏星野对着严主任的方向深深鞠躬，抬起头时，脸上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讨好笑容，“严主任，您看在我们勇于承认错误、深刻检讨、还让全校同学免费听了一场单口相声的份上……能不能稍微消消气？我们保证，下次表达诉求，一定用写联名信、静坐（划掉）心平气和找您沟通的方式！”
　　“哈哈哈哈！”整个操场彻底笑翻了。夏星野这检讨，前半段是自述罪状，后半段是单口相声加拍马屁，效果极其“炸裂”。
　　严主任看着台上那个嬉皮笑脸又带着点真诚讨饶的少年，听着台下震天的笑声，再看看旁边另外三个表情各异的“同伙”——孙振一脸“终于结束了”的解脱，陈露露捂着脸不忍直视，池屿风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冰山脸……他憋了半天，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下去！写份新的！要深刻！”
　　夏星野如蒙大赦，响亮地应了声：“好嘞主任！保证深刻！深刻检讨我的相声水平有待提高！”说完，在更大的笑声中，一溜烟跑下了台。
　　这场轰动全校的“检讨风云”终于在一片欢乐（对其他人而言）和社死（对当事人而言）的氛围中落幕。虽然严主任勒令夏星野重写检讨（夏星野转头就找池屿风要了份不带括号备注的“纯净版”模板），但经此一役，“喇叭敢死队”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尤其是池屿风那份精准如手术刀的“案情报告式”检讨和夏星野的“单口相声式”悔过，成为了实验一中学生们津津乐道、经久不衰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