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派》小周123

8、没有胡须的kitty猫

　　没有胡须的kitty猫
　　桂圆八宝

　　第一笔
　　路小小又忘了带毛笔跟墨盒，出门前妈妈把这些东西装时塑料袋里，几次三番的嘱咐她。可是路小小抓了一片面包就往外跑，妈妈跟在后面喊：“小小……”她已经拐过胡同不见了踪影。
　　暑假里的书法班上没有几个人，小小是来当摆设的，她拿着树枝，装模做样的在桌子上划来划去。老师却从来都不生气：“小小啊，老师的毛笔借给你用吧。”
　　小小飘飘然的接过来，横平，竖直，捺顿，撇要一气呵成。老师很高兴：“小小，你这不是写的得很好吗？”
　　小小一激动，墨汁甩了老师满脸。
　　休息的时候有个高个子男生跟在她身后：“路小小，是你吧，我认得你。”
　　小小摇着手否认：“不是我，不是我。”又有点好奇“你怎么认得我啊？”
　　“那次全市少年书法大赛，你是第二名，我就在台底下。”男生其实挺奇怪的，为什么她还要来参加书法班呢，从横平竖直练起，闷不闷啊。
　　小小往左看右看，没有人，她谄媚的贴近了男生：“千万不要说出去，我请你吃红豆冰。”
　　男生在好奇和吃之间选择了吃，虽然他并不喜欢红豆冰，可是如果要好奇的话，男生知道，那就连一个选择都没有了。

　　第二笔
　　老师的毛笔比别人磨耗的都快，因为除了做示范，还得借给路小小。可是每次她都不想还，不想还，不需要什么理由，小小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老师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家里的写字台上摆了好几枝毛笔，狼毫紫竹杆，有的还挺值钱。妈妈忍不住说：“小小啊，你是去练字的还是抢劫的。”
　　小小在心底里偷偷的回答：“我是去看老师的。”
　　从小小的眼里看上去，老师高高的个子，帅得不得了，班里的男生跟他比起来都像豆芽菜一样不起眼，虽然妈妈说总有一天，男生们也会长成那个样子，可是小小不相信——生物书上早就写得很明白了，豆芽菜和大西瓜根本就不是一个品种嘛。
　　小小记着请男生吃红豆冰的事，却一直记不住他的名字，他在小小练习册后面写上：王国民。
　　小小仰面望天，好土啊，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叫这么土的名字。他们到国美大厦后面的一间冷饮店里，两了点个冰沙，小小喜欢红豆的，王国民说：“你吃。”然后又说：“你吃。”小小一点都没发现，其实是她把两个冰沙都吃掉了。

　　第三笔
　　要离开的时候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小小欢呼一声，刚想冲上去，被王国民拉住了，原来老师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瘦瘦的，双肩背着kitty猫的小背包，王国民拽着小小藏到桌子后面：“老师的女朋友真漂亮啊。”
　　小小没说话，可是真的很漂亮。晚上回家她拿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过来，照过去，最后一头扎进凉被里，蒙住头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小小又忘了带毛笔，这回是因为心不在焉，她想找王国民借，一不小心，哗，在雪白的T恤上画了一副地理山河图。老师带她到职工宿舍里，给她换了件衣服，小小坐在床上，东张西望，忽然看到了昨天那个双肩的kitty猫小背包。小小拿过来比试了一下，上面的猫咪吹胡子瞪眼，好像在嘲笑她似的。小小很生气：“得意什么呀，不就是因为我小吗？要不然老师喜欢的人一定是我。”
　　她从桌上找到一把水果刀，三下两下，就把kitty猫的胡子剃掉了。这回它再看上去可没有刚才那么神气，大大的一双眼睛，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小小偷笑了两声，又有点害怕。刚把背包塞到枕头下面，老师就进来了：“小小，衣服已经洗干净了，天气热，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就能换上。”
　　小小看着老师湿漉漉的手，突然觉得很内疚：“那个……老师……”
　　“怎么了？”
　　“太阳好大啊……”小小望着天空，没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

　　第四笔
　　小小这几天一直在偷偷观察老师的表情，那个女生会不会生气，跟老师吵架呢？老师稍微皱下眉头，小小的心就揪成了一团。王国民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变乖了？倒不如说是变得没精打彩了。小小哭丧着脸问他：“你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啊。”
　　“有吧？”王国民不太确定的抓了抓头发。
　　小小唔了一声：“那……那要怎么办？”
　　“改啊。”王国民说“小小你怎么了？”
　　“没事，太阳还是好大……”
　　王国民往天上看了看，明明太阳躲在云彩后面，是个阴天嘛。
　　星期四老师没有来，给学习班上放假。小小心里乱极了，中午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给王国民打电话。
　　两个人来到学校宿舍，原来是老师的妈妈病了，刚从医院探病回来。老师去给他们洗水果，小小看到那只没有胡须的kitty猫，乖乖的爬在桌子上，小小脸一红，老师一定知道了。可是，为什么一句也不提呢？小小手慢慢伸过去，摸到桌边的毛笔上，沿着以前的刮痕，一笔又一笔，猫咪就慢慢的长出了笑嘻嘻的黑色小胡子。小小的心好像从天上又放回了肚子里，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小小摸着脸上莫名奇妙冒出来的小痘痘，做坏事的人，好像会变丑呢。

　　第五笔
　　书法班马上就要结束了，同学们想给老师买件礼物做纪念。小小和王国民被派成代表，他们在街上逛了一圈又一圈，却找不到一件合意的。八月底的天气，阳光毒辣，每个人都像夜市上的烤犹鱼，从里往外冒着汁水。小小和王国民被晒得头晕目眩，不约而同的往去向冷饮店的路上走，桔红色的大门已经到眼前了，迎面忽然过来一个人，王国民啊了一声：“老师。”
　　小小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逃跑，可老师已经看见他们了：“来逛街啊？”他身边跟着女朋友，背包没换，墨水画成的胡须也别具一格，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是小小想老师会跟这个女生怎么解释呢，一定会说自己太调皮了吧。
　　小小有点伤心。
　　老师指着女孩子他们介绍：“我妹妹。”
　　“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以为是天气太热了。
　　“一点都不像吧。”老师被他们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请你们吃冰吧。”女孩子笑着说。
　　“不……不用了。”小小拉着王国民一路逃窜。
　　“是妹妹啊。”他们停下来的时候王国民看着小小，忽然冒出来一句。
　　“啊？”小小呆了一呆。
　　原来，这个看起来憨憨的男生，他什么都知道呢。
　　“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去吃冰？”
　　小小也不明白，也许是因为干过了傻事，不好意思见到老师？也许，只是想到跟他们坐在一起，就觉得有点别扭吧。也许呢，每个女生都曾有过这么一个人，把他高高的摆在头顶上，毫无理由的崇拜着，可也就是这样了，女朋友，还是妹妹，对小小来说，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重要呢。
　　“真的吗？”王国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
　　小小抓了抓头，却忽然想起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王国民咳嗽了一声：“当然了，我跟你坐前后桌，要关心你。”
　　小小觉得这个答案一点都不能让人信服。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小小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第六笔
　　两个人在街上又东游西逛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决定给老师买一个冰镇的抱枕，学校宿舍里那么热，也许能派上用场吧。小小喜欢粉红色的，王国民觉得蓝色的更好一些，最后是售货员姐姐给他们折中，买了一个墨绿色的。小小走在路上直埋怨：“那个粉色的多好看哪。”
　　王国民忍不住说：“老师是男的吧，男生怎么会喜欢粉色？”
　　小小扁了扁嘴：“好嘛，就算你说的有道理。”
　　“什么叫就算……”王男民低声嘀咕。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小小好像正捏着拳头在后面等着他。
　　时间还早，回了家也没有人，王国民提议去游乐园玩，可是小小偷偷摸了摸口袋，只有十块钱了，她说不如去图书馆，两个人站在街头剪刀石头布，王国民赢了，小小份外郁闷的跟在他身后。她想她错了，以前一直觉得王国民人很好呢，到了游乐园就更觉得自己错得好离谱，她坐在外场的长椅上，王国民一个人去玩了，她东张西望，长椅上有四十个小坑，她数得很清楚，这个下午糟透了，不管是老师，妹妹，抱枕，还是王国民，都像这长椅上的密密麻麻的坑洞一样让人不开心。小小在盛大的太阳底下直打盹，忽然觉得脸颊凉凉的。她抬起头一看，竟然是王国民，他把一桶彩冰帖在了她脸上，小小微微的打个了冷战，刚才的困意立刻无影无踪。王国民把彩冰递给她，自己却空着手，在旁边坐下来。
　　小小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她抱着冰桶，低声问：“王国民，为什么不去玩？”
　　王国民想了想半天，才说：“我没带够钱。”
　　小小破涕而笑，原来，他们其实是一样的，都不过是来隔着栏杆看别人的热闹。

　　第七笔
　　书法订结业的那天，小小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可是老师说：“你们以后还可以来看我，老师随时都欢迎。”
　　小小立刻就觉得老师的话很有道理，而且，好像是只对着她一个人说的。王国民把小小叫出去，吱唔了半天，拿出一件东西给她，告诉她一定要到家里才能打开。
　　小小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啊？”
　　王国民不肯说，小小纳闷极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对那个鼓鼓的小包东捏西捏，终于忍不住好奇，拆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个小背包，和老师妹妹背的那个一模一样，kitty猫向她咧开了嘴，笑得比这八月里的阳光还要灿烂，当然喽，这只猫的胡子货真价实，可不是写意派的水墨画。小小把背包紧抱在怀里，脸上荡开了甜甜的笑容。
　　王国民家离小小家挺远的，书法班一结束，他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去找她，暑假眼看就要过去了，王国民这几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脸上多了两个像熊猫一样的大黑眼圈。晚上他坐着公车，穿越了半个城市，来到小小家楼下，还是盛夏里的天气，人们都在楼群的小区里乘凉，王国民不知道小小会不会在，他喊了一声：“路小小。”
　　好像是过了很久以后，王国民几乎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有人从阳台上探出头，大大的眼睛微眯起来：“呀，是你呀，怎么啦？”
　　怎么了呢？王国民也不知道。他努力的给自己找到借口：“那个……你喜不喜欢……”
　　“什么？”小小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王国民本来想问那只kitty猫的背包，莫名奇妙，就听到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话：“……我？”
　　“啊？”小小呆住了，脑子里的头一个念头就是，快跑吧。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就像兔子似的一溜烟窜进了屋里。没有开灯，电视里放着网球王子的动画片，那些女孩子追逐着心上人的身影：“龙马好帅哦……”
　　小小的脸红了，她往楼下看了看，王国民仍然呆呆的站着，路灯把他的表情照得很沮丧。他想自己真是糟糕，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小小一定讨厌他了，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要不要去找小小道歉呢，就说是自己说错了，其实，他只是想问问背包。不过这个时候，小小一定不会理他吧。
　　王国民低着头，没有留意一双脚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忽然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喜欢。”
　　“啊？”王国民抬起头。
　　小小眼睛正往别处看：“背包我很喜欢呢。”
　　王国民笑了。
　　这个夏天可真是跌荡起伏，紫色的萤火虫，还有绿色的草，淡蓝色的天空，都显得那么的不可思议。王国民和小小并肩坐在长椅上，不远处正有夜来香在静静开放，花儿甜蜜的气味像是像这空气里的露水一样，在两个人的脸上泛滥开来。这是一个有着很长很故事的夏天呢。

　　好多文都丢在家里了，一点一点的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