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骨生迷

6、第六章

　　“我交！”段青衣突然喝道，“但你得保证不得动她分毫！”
　　“我烟雨楼隶属圣上，现以烟雨楼管事的名义在此作保如何？何况，段公子现在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么？”
　　段青衣咬牙切齿地和他轻声说了一个地点。
　　杜芜衡招来手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那人便拿回了一封信。他亲自查看之后，满意地重新装好，熨帖地塞进了怀里。
　　那狱卒见我已没了作用，随手将我甩开。
　　我的头撞在墙上，眼前一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随着额头流下。
　　我恶狠狠地回头瞪他。
　　“看什么看！”他粗声骂道，说着便拿着鞭子朝我抽打下来。鞭梢却被杜芜衡捉住，落不下分毫。
　　我伸手擦了擦额头，果然都是血。
　　可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狱卒却满脸鄙夷，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起来。
　　“波澜，别怕，快过来。”段青衣在一旁关切地道，同时满眼戒备地瞪着那推狱卒，唯恐他又要伤我。

　　是啊，在他们眼里，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丑陋厨娘，谁不能轻易地将我打杀呢？
　　可我是吗？我不是！
　　我冷笑一声，我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身，眯了眯眼，转头对杜芜衡淡然地吩咐道：“留着没用，杀了吧。”
　　杜芜衡应了声“是”，抬手便掐住了狱卒的脖子轻轻一捏。
　　狱卒来不及惊呼就已经萎顿在地。
　　我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地踩过他的尸体，走到上首坐下。
　　杜芜衡在一旁恭敬地奉茶。
　　“都查过了？”
　　“仔细看过了，字迹和玉玺红印都做不得假。”
　　“好。”我抿了口茶，总算觉得喉间好过了些。
　　我虽不曾正眼看段青衣，却将他方才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惊讶，最后变成了然后的愤怒，再到现在，一双眼睛已经了无生气。
　　“段公子，初次见面。”我眯了眯眼，伸手将脸上的那块硬疤撕下。用力地狠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着。
　　他又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面如死灰。
　　我轻笑：“被相信的人出卖的感觉如何？我们杜家和段家本是至交，令尊却为了一己荣耀，赶尽杀绝！那便是我父我母死不瞑目的原因。
　　到了地下，记得替我向令尊问好。一定要和他说，杜将卿遗女遗子，将把段氏一族八百五十二人一起送下去和他作伴。”我端着鸩酒一点点喂他喝下，还细致地将他的嘴角擦干净。
　　只是说的再残忍，我却始终不敢看他的眼。
　　这酒的作用可真快，转眼间段青衣已经在我怀中闭上了双眼。恍惚间我看到多年前一袭青衫的呼朋引伴的少年公子。他面目如画，神采飞扬。眉宇间意气风发。而我站在一旁，尽管是假装的卑躬屈膝，却是真正的不敢直视。那种自信自强的风采和模样，我这种活在阴暗之处的人是断不可攀的。
　　“家姐。”芜衡在一旁唤回出神的我，“若被圣上知道，我们已经洞悉幕后黑手是他的话，恐怕……”
　　“圣上看重自己的名声胜于一切。芜衡，答应我，有朝一日，便用它保自己一命。”我将段青衣的身子轻轻放在地上，起身拍了拍芜衡的肩膀，施施然往前走去。
　　我是烟雨楼当家杜波澜，人称杜三娘。幼年时家破人亡，携幼弟投靠圣上。多年来烟雨楼安于一隅，搜集天下情报。
　　圣上说段氏该亡，那么他们就都该死。包括段青衣。
　　父亲，你为我俩取名自波澜无痕，这一生，女儿到底不能让你如意了。女儿呀，刚刚杀了一个除了家人以外，打心底对我好的人呢。杀了一个不是因为我的容貌、我的心智、我的作用，而愿意对我好的人。那，唯一的一个人。
　　“家姐！”杜芜衡追上来，“其实他本不用死。你若想，我们可以……”
　　“他该死的。与其让他恨我，怨我，认清我，不如，让他死。”
　　他说定不负我。我只是不想让他违背自己的誓言。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面上一凉，一摸便是一手寒湿。是风大吧，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