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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原来是故友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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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烛清冷话少,但姜蕖还是从鲜少相处中窥探到一个故事,这日她察觉南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主动关心道:“姑娘这是有心事?”
“没有。”南烛下意识回避道,但踌躇一瞬,转头问道,“听闻你是绘梦师?”
“是的,需要我给你画一幅吗?”
南烛凝眉,似乎又犹豫了,过会儿她说道:“我向来不做梦。”
正当姜蕖以为就此结束时,又听见她说:“我都是靠回想记着的。”
南烛回想的人,是一个年少将军,翩翩风度生得甚好,时常一身玄衣衬得身材高挑,尤其是有一双桃花眼,极为惹眼。
只可惜,在五年前,苏家大公子战功赫赫衣锦回乡,满城恭贺好不热闹。
这日,苏玖受皇帝之邀前往烟苍山狩猎,谁承想,蛮人竟敢在天子眼下布下陷阱重重。为护皇帝他引开蛮人,直到被逼进山中深处,退无可退时苏玖才恍然,这些蛮人的目标不是皇帝而是他。
因偷袭来势汹汹,苏玖带领的部下都已身死,他奋力而战最后不仅身受重伤,也瞎了眼睛,带着伤苏玖不便上战场,于是他辞官回了岭城。
两年后,苏玖在榛州找到医术高明的南烛,“听闻姑娘您医术极佳,苏某有求于姑娘。想必姑娘您也看到了,苏某眼疾未愈,加上记忆有损,实在折磨心性。”
“帮你可以,不过得付出代价。”南烛素白纤手执起琉璃茶杯,杯中荡起浅浅涟漪,茶香四溢。
苏玖的细发和墨布因风而起,他思付几分,料想大约是钱财名利,苏家都付得起。
故没问所谓代价是何,只轻轻说了个字,“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代价竟让他赔付了一生。
苏玖低头看着眼前女子,她明眸里浅浅一滩池水,他只看到了自己。暧昧之意在两人之间缓缓散开,想起成亲之事。苏玖忍不住问:“南烛,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烛莞尔,只是催促着他,“快回去喝药吧,一会该凉了。”
这番答非所问,苏玖知她在逃避,心中不快,愈发想要个答案因此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嫁给我这个废人,究竟是为什么?”
“嫁给你,自然是心甘情愿的欢喜。”
“苏州相遇,随你入府,你尚未问过我“代价”为何,今日便告诉你,娶我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苏玖一时愣了神,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笑了。
在他们大婚后不久,岭城爆发时疫,而源头竟是向来戒备的苏府。
疫受传染者脾弱则困倦嗜卧而气力不长,上吐下泻不止,筋骨疼痛而行步不前。彼时,京城上下都在四处求医,而苏府,也是慌忙一片。
南烛已失踪数日,自院子里出现带着时疫的无名尸体之后,而那尸体身上还有南烛常用作挽发的竹簪、苏府令牌以及边疆天字等细作特有无名花图纹。
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他时常夜不能寐,惊梦几回,全是当初狩猎场上的场景。
眼睛医好了,身子变好了,记忆也慢慢回来了。
寒月的岭城已飘鹅鹅白雪,治疗时疫的主药材早已匮乏。年迈的苏家二老仍然没能撑过这刺骨寒风的季节先后离世。
苏府挂起了白幡,苏玖担起一家重任,安排事宜。
他在灵堂前不休不眠跪了一天一夜,人们都说他是赎罪,只因他引狼入室。
事实上,苏玖的确愧对父母。所以他恨自己,像傻子一样将自己交付得完完全全,还因此连累了父母。
于南烛,他不相信谣言,他只想要一个解释,亦或是一个真相。于是,丧礼结束后,苏玖每日都立于大门,从午后等到夜深。谁都知道他在等谁,谁都认为他不会等到。
一个骗子,骗了人还会回来吗?
答案是,会的,苏玖等到了。
亶都时疫尚未解决,苏府大公子苏玖不幸感染时疫。没有主治药材怕是难逃此劫,家里二公子年幼不懂世故。
一世为忠臣的苏府竟是以疾病丧命而衰败,着实令人唏嘘。
晦暗灯火一半散在苏玖身上明明灭灭,一半落在鹅毛大雪上。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音,很熟悉,却很沙哑不再如初的笑似银铃。
“苏玖。”隐藏在暗中的暗影听到声音,纷纷现身拔剑相向。
苏玖有些艰难的转过身,看见雪雨中的纤纤人儿好像瘦了些,向来喜着白衣纤立的姑娘这次却是一身红艳,似那雪中红梅,卓然而立。
苏玖看见这张想念无数次的脸略显苍白,眼里还是那样有神有情。待步履艰难地走近了,他闻到熟悉冷香四溢,随之便是一阵头昏目眩,视线逐渐模糊。待苏玖再醒过来,已是两日之后。
南烛向他坦白了自己身份,她是专门来刺杀他的细作,从始至终都是精心安排,任务里包含了杀死苏玖,她没办到便受了刑法,幸得言靖相救,她逃了出来。
苏玖再次发现南烛又骗了他,是在时疫断绝之后,她又失踪了,是在瑞雪初化的清晨。
姜蕖听完不免唏嘘,问道:“你先后骗了他两次?为什么呢?”
南烛点头,并未解释原因,窗外飘着细雪,她遥望而去,眼神又陷入虚无,“那次离开,似乎也是这样的寒霜天,竟有两年光景了。”
姜蕖见她伤感也不便多问,只是默默地拿起笔墨,花了两个时辰,她还向唐砚知打听了这位年少将军,也知道了这故事的始终。
“是有过这么一位将军,不过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即便如今眼睛好了他仍没有选择回朝。”
这些年,凭着苏玖的能力,查个事找个人并不难,所有事情他都已明了,但许是心中郁闷不甘,即便知晓南烛身迹,也不会主动找她。
姜蕖靠着这些故事,作了三幅画,一副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惟妙惟俏,第二幅是他眼睛受伤后蒙着纱布屹立站在府前等她的样子,第三幅便是南烛离开后,他眼睛恢复光明却黯淡无光、神情落寞地在府前等她的样子。
次日,她将画交予南烛时,见她眼眶微红手臂颤抖。
“若是想念,就回去看看吧。”姜蕖点到为止说道。
南烛将画收下也不言语,只是微微敛笑,没有笑意。
约莫过了半个月,姜蕖身子好全,南烛便要启程离去,临了时,最为伤感的人竟是钱诚。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亶都吗?”他巴巴地跟在南烛身后,见她不答,又问,“那你会来亶都吗?你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哦!”
见到钱诚如此这般,竟让姜蕖有一瞬间觉得,他好像南烛回想里的那个人,热情、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南烛不会因此就为他停驻,她心里装了一人,别人都挤不掉的位置。
所以她上了马车后,一路往城门驶去,没有丝毫留恋的意思。
钱诚百思不得其解,他喃喃自省道:“是我不够好吗?”
一旁的唐砚知终是不忍,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算了,她不是你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