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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讨厌 ...

  •   翌日,谢君谪按时来了静苑,四周安静荒芜。

      和很久之前,一样。

      进了书房,位置上没有熟悉的人,倒是温泊远来得比平常要早。

      男人站在窗边,眉眼肃穆,认真思考着什么,连有人来了也没发觉。

      谢君谪摆手屏退了小井,动作轻缓地放下书箱:“老师。”

      “是君谪啊。”温泊远从沉思中回过神,“你来了。”

      谢君谪拱手行礼,目光投向身后那排,空无一人,莫名地,心头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角。

      谢君谪垂下眼,自嘲地勾了下嘴角,习惯,有时候真是个可怖的东西。

      压下那丝异样,他状似随意的一问:“阿月妹妹还好吗?”

      男人苦笑着摇了下头:“她去顾府了,应该会在那住上几日。”

      昨晚,温器主动来找过他,特意解释了白日发生的事。

      他回去后又细细审问了一遍,原是刘嬷嬷夸大其词,对温露月打人一事无中生有。

      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温露月不喜罗氏,更是连带着厌恶温允呈,母子两人心里酸苦。

      刘嬷嬷心疼自家姑娘,所以才借此机会,歪曲了真相。

      温器本想惩处她一番,以儆效尤,没曾想罗氏百般求情,说的都是些已经听腻的由头。

      无非刘嬷嬷是罗氏的乳母,从小犹如生母一般照料着她,心思不坏,只心疼她才做了错事。

      这些烂透了的小把戏,用在温器身上却屡试不爽,温器很快便心软了下来。

      知晓前因后果,谢君谪无言地蹙起眉:“温大人就这样揭过此事?”

      温泊远摇头,“老夫已经将人处置了。”

      他可不吃这一套,只要他还在一天,温家最大的人,还是他。

      前次将温露月丢弃在集市,男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一个嬷嬷都爬到了主子头上。

      温泊远越过两人,直接让人打了刘嬷嬷十五板子,逐出了府去。

      经过昨天的事,温露月一直闷闷不乐,裹着被子,埋头不出声,一整晚都没有睡。

      温泊远没有法子,只得将人送去顾府,希望换个地方,她能缓解一下心情。

      还想询问什么,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谢君谪微微颔首:“老师不必太过担心,小孩子忘性大,想必过几日,就不记得这些事了。”

      “但愿如此。”温泊远低下头,轻轻转着拇指上的玉戒,像是在喃喃自语:“她定然会好好的。”

      _

      温露月在顾家待了三日,玩心大发,被接回温府时号啕大哭,拽着顾小四不肯撒手。

      不出所料,再次相见时,她依然是那个顽皮,爱打闹的小女娃,之前发生的事,好像都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温露月特意起了个大早,好几天没有看见谢君谪,她莫名有些想见他了。

      没曾想,小冰块没见到,却看到了一个烦人精。

      温允呈几下蹦到她脚边:“姐姐!父亲要我也来这里练书习字,这下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玩了!”

      男童拽着她的袖摆,眸子中是溢出的喜悦。

      温露月无情地拍开他的爪子,指着前面的空位:“你,坐第一排去。”

      温允呈委屈地撇了一下嘴,“为什么,我想和姐姐坐在一起。”

      像看傻子一般,温露月淡淡睨了他一眼:“叫你去就去。”小傻子还要问为什么。

      用脚指头都可以猜到,肯定是那个坏女人的手笔。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温允呈也送过来,专门膈应她。

      想到这儿,她更没了耐心,一股怒火蹭蹭往上冒,烦闷地坐回位置,拿出笔开始描字。

      见她不理睬,温允呈难过地揉了下眼,由侍女牵着,小腿一迈,一步三回头地坐到了第一排。

      没过小会,门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交谈。

      好像在讨论什么试题,谢君谪跟在温泊远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看见温允呈,谢君谪微微瞥过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对此早有预料,并不惊讶这多出来的人。

      温泊远走到小女孩面前,观察了下她的神情,语气轻柔还带了点哄:“今后允呈也在这和你们一起念书。”

      女童没有答话,也没抬头,一笔一画地描着纸上的字。

      鲜少受到孙女的冷落,温泊远有些无奈,讪讪地收回手,连头都没敢摸。

      他不喜罗氏,但温允呈毕竟也是温家的血脉,温器让这孩子也来听学,他没有理由拒绝。

      气氛有些泞滞,谢君谪站起身,在书箱翻找了片刻,拿出昨日做的几道算数,“老师,学生此处有些不懂。”

      接过纸上的试题,温泊远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这些试题,他应当熟练才是。

      没有细想,男人拿起笔,重新在草纸上又演算了一遍,温故而知新,这孩子懂得这道理,自然也是极好的。

      一早上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

      下午入座后不久,“哐当”一声,安静的屋子回荡起一阵清响,伴随着的,还有小男孩的哭声。

      一个精致的茶杯四分五裂,碎片散落在地,浸湿的花瓣散落在黝黑的瓷片上。

      “你哭什么?我说了不喝,还非要递给我!”

      温泊远和谢君谪都太过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小孩子的动作。

      男人沉下声音,“怎么回事?”

      照料温允呈的侍女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请罪:“回温老的话,小少爷想倒茶给小姐喝,许是茶不合小姐的胃口,小姐不肯喝。”

      温露月将那杯子推了回去,岂料,温允呈没有拿稳,那杯子便摔到了地上。

      目光沉沉地掠过那一地狼藉,温泊远冷下声:“还不快收拾干净,然后把小少爷带下去哄好。”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温允呈年纪小,自然被吓了一跳,不管不顾地大哭。

      下人候在门口,早就注意到了屋内的声响,听到吩咐,一群人涌入,手脚麻利,很快打扫干净地面。

      书被重重反扣到桌面,温泊远小声地朝管家吩咐了声:“去查今日采买的是谁?”随后,他又对谢君谪交代了句,急匆匆地走出了书房。

      丫鬟早就抱着哭闹的温允呈回了房,待温泊远离开后,书房中只剩下谢君谪和温露月两人。

      男孩在她面前半蹲下,看着那双泛红的眼尾,他伸出拇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哭了?”

      温露月并没有觉得她在哭,她用衣袖抹了把脸:“我不喜欢喝那个。”

      谢君谪沉默了片刻,想来定是因为前几日的事,她心里还有结,所以对温允呈有隔阂。

      想到什么,他轻叹了声:“阿月妹妹,他是你的弟弟,血浓于水,以后不要做这些有损情谊之事。”

      温露月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面:“我才不认呢!”

      剩下的话被噎住,目光落到地面那处湿迹,谢君谪换了个方式劝她:“不喜欢喝那茶?”

      小女孩愣了下,低着头,手指攥着衣袖没开口。

      见她默认,趁此机会,谢君谪继续安抚道:“但是人不喜欢的东西很多,纵使再不喜,也不能这样粗暴地拒绝。”

      “这样做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能拒绝?”他越说越来劲,温露月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大声吼回去,“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问,就果断觉得是她的错。

      既然答应了老师,要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谢君谪觉得,理应告诉她这些道理。

      以为她不理解,难得耐心地同她解释:“不是不能拒绝,只是方式要恰当。”

      “你们是亲姐弟,血亲之间应当友爱,就算是不喜的东西,也不可如此反应激烈,为此伤了和气。”

      像背书一样,说起这些来,他条条是道。看着他一板一眼,认真说教的表情,鼻头忽然重重地一酸。

      心底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酸疼,满腹的委屈从眼中涌了出来,一颗颗砸向地面。

      温露月不再反驳,揉着红红的眼眶,不再看他,只小声地嗫嚅了句:“我讨厌你。”

      不偏不倚,短短几个字,全部清晰地撞进耳中,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半个也吐不出来。

      温露月跳下凳子,一把推开面前半蹲着的男孩,“我才不要喜欢你!”

      她不要这个哥哥,她最讨厌他了!

      小女孩的手劲不大,他却像失了魂一般,轻松地被推坐在了地上。

      越过他,温露月哭花了脸,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书房,只留下谢君谪呆坐在原地。

      ‘我不喜欢那孩子。’

      ‘我才不要喜欢你!’

      两道声音同时浮现在脑海中,谢君谪茫然地看着手心,几道疤痕若影若现。

      小女孩的话像把小刀子,轻轻地割着那道口子,往日结痂的伤痕缓缓裂开。

      是他太差劲了,所以,她们都不喜欢他吗?

      地面有些发凉,谢君谪却置若罔闻,眉目间有些颓废,眼底闪过几分失落。

      没有起身,也不想去管那些规矩,他想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他,明明,他都照着去做了。

      没有听到吩咐,小雨和小井依旧站在门外,一个不留神,眼睁睁看着一个小不点闪过,待回过神,院子里早没了影子。

      屋子里迟迟没有动静,小井不放心,朝屋内唤了声:“公子?”

      随从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唤回,半晌,谢君谪从地上爬起,拍干净身上的衣裳,如往日那个矜贵的公子,神色漠然地走了出来。

      “小雨,麻烦你带人去找一下阿月妹妹。”

      下人忙成一团,小井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子,我们不去帮忙吗?”

      谢君谪转过身,背对着屋外的一片光亮,语气中带了些不可察的自嘲:“谈何帮忙,这里是温府,别人的家事,不能太过逾矩。”

      随从和丫鬟全都候在门外,只听到屋内的动静,并不知实际发生了什么。

      他不允,小井也只好闭了嘴,“公子心情不好?”

      “并未。”谢君谪侧过脸,语气有些疲惫:“若老师回来,记得通报一声。”

      小井欲言又止,虽然公子平日没什么表情,但是现在,脸像抹了脂粉似的,满脸煞白。

      温泊远没有出去多久,回来时周身气压极低。见到谢君谪,他稍微舒展了下眉头,温声道:“让君谪看笑话了。”

      谢君谪起身行礼,有些事虽然好奇,却没有正当的身份询问。

      身后没有预料中的人影,眼皮微跳,挣扎片刻,他缓缓开了口:“阿月妹妹没和老师一起回来?”

      “阿月不是一直在书房?”温泊远环顾了下屋内,没有看到小女孩的影子。

      “她在老师走后便跑了出去,我以为她去找老师了。”谢君谪迟疑了一息,连忙解释道:“小雨派人去找了,也还未回。”

      屋内异常的安静,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不安地动下步子:“老师?”

      “她定是觉得受了委屈。”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男人语气忽然有些怀念:“此处原本栽种了很多石斛花。”

      后来温露月误食了石斛花泡的茶,浑身起疹子发了高热,温器便铲掉了府里所有的石斛。

      从那以后,静苑中除了一棵状元红桂,温泊远再也没有栽种过任何花草。

      “莫非……”联想到小女孩的反应,谢君谪怔了下,面色有些慌张,“那杯子里是石斛花?”

      温泊远默默颔首,府中所有的石斛已经被铲除,那这花茶的来源,自然只能是人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老夫已命人去查。”

      “君谪,你怎么了?”

      心头狂跳不安,被叫了好几声,谢君谪才反应过来。

      “老师。”他拱手,望向屋外,握着的指尖微微发抖:“学生去帮忙找一下阿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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