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白处答你》久揖万壑云

15、缠绕的耳机线

　　联考后的周末，学校组织了一次小范围的理科尖子生答疑讲座，安排在安静的图书馆小报告厅。讲座内容很深奥，关于大学先修课才会涉及的高等数学思想在高考难题中的应用。

　　辰清焰和洛崇一自然都在受邀之列。两人坐在靠后的位置，各自专注地听着讲台上老师的讲解，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点。

　　讲座进行到一半，进入中场休息。报告厅里响起低低的交谈声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辰清焰感觉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有线耳机，插在手机上，想听点轻音乐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她习惯性地将一边耳机塞进左耳，正准备塞另一边时——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动作极其自然地拿走了她手中悬着的另一只白色耳机。

　　辰清焰愕然转头。

　　洛崇一正看着她，神色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晃了晃手中的耳机，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理所当然：“讲得有点闷。借只耳朵，听听你歌单。”

　　辰清焰：“……”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洛崇一已经将那枚小巧的白色耳机，塞进了他自己的右耳里。

　　两人之间，瞬间被一根细细的白色耳机线连接了起来。距离被迫拉近，近到辰清焰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他耳廓清晰的轮廓。

　　耳机里，舒缓的钢琴前奏流淌出来，是辰清焰歌单里常听的一首轻音乐《月光边境》。清澈空灵的旋律，在两人共享的狭小听觉空间里静静回荡。

　　辰清焰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能感觉到耳机线轻微的牵扯感，能听到自己耳机里和他耳机里同步流淌的音乐，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拂过空气的微澜。

　　报告厅里人声嘈杂，他们这一隅却仿佛被音乐的屏障隔开，只剩下旋律和彼此之间无声的、被耳机线缠绕的靠近。

　　洛崇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专注地听着音乐，又似乎只是闭目养神。他的侧脸线条在图书馆柔和的顶灯下显得格外清晰俊朗，薄唇微抿，神情放松，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冽疏离。

　　辰清焰看着他，听着耳中共享的旋律，心跳又有些不争气地加速。她强迫自己转过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前方空白的投影幕布，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冷的边缘。

　　音乐在流淌。
　　《月光边境》之后，是一首节奏稍快的英文歌。
　　再然后……
　　手机歌单自动跳转，前奏响起——
　　是莫文蔚的《慢慢喜欢你》。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温柔缱绻的歌声，带着一点点慵懒和甜蜜，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中。

　　辰清焰的身体瞬间绷紧了！这首歌……在她歌单里属于“私人珍藏”系列！怎么会偏偏跳到这首？！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去按暂停键！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她更快，轻轻按住了她握着手机的手背（不是覆上，只是指尖搭上阻止动作）。

　　辰清焰猛地抬头，撞进洛崇一深邃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点揶揄，又似乎……有点别的什么。

　　“挺好听的。”他低声说，声音被耳机里的音乐盖过，更像一句唇语。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即移开，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阻止只是无意的动作，他只是在继续享受音乐。

　　辰清焰僵在原地，脸颊像火烧一样。耳中那缠绵的歌声还在继续：“……慢慢喜欢你，慢慢的亲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她心上。

　　她不敢再动，也不敢看他，只能僵硬地坐着，感受着耳机线传递过来的微妙连接，和那首不合时宜却又无比应景的情歌在两人之间流淌。图书馆报告厅的灯光似乎都变得暧昧起来。

　　讲座重新开始，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辰清焰和洛崇一都摘下了耳机，恢复了认真听讲的状态，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讲座结束，两人收拾东西随着人流走出报告厅。深秋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歌单不错。”洛崇一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辰清焰脚步微顿，耳根又有些发热，强装镇定：“随便听听。”
　　“嗯。”洛崇一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走到自行车旁，辰清焰习惯性地去接车把。洛崇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递过来，而是从自己书包侧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是一个暖手宝。小巧的，毛绒绒的兔子造型，还带着刚充好电的温热。

　　“拿着。”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手给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天冷了。”

　　辰清焰看着那个粉嫩的、与她平日风格完全不符的暖手宝，愣住了。
　　“你……哪来的？”她下意识地问。
　　“别人塞的，没用。”洛崇一回答得云淡风轻，将暖手宝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总比冻着强。”

　　那毛绒绒的温暖瞬间包裹了她微凉的手指，暖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辰清焰握着那个带着他体温（充电后的温度）的小兔子，看着他利落跨上自行车后座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晚风吹拂，带着深秋的萧瑟，但掌心那团毛茸茸的暖意，却像一颗小小的火种，驱散了寒意，也悄然熨帖了心底某个角落。

　　洛崇一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融在晚风里：
　　“辰司机，发什么呆？回家了。再晚……该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