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沉溺》碎玉仙

27、清晨的尴尬

　　第二天，江星夜准时出现在了画室门口。

　　他站在那扇厚重的门前，做了几次深呼吸，才伸手推门。无论内心如何波澜起伏，他都需要这份工作。他必须表现得一切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画室里，陆沉已经在了。

　　他背对着门口，站在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前，身姿挺拔如松，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恢复了往日那个一丝不苟、冷漠疏离的影帝形象。仿佛前天晚上那个醉意朦胧、脆弱依赖的男人，只是江星夜臆想出来的幻影。

　　听到开门声，陆沉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星夜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微微颔首：“陆先生。”

　　陆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依旧，却比平时更加难以捉摸，像是覆盖了一层薄冰的深潭，看不清底下的情绪。他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随即移开了视线，重新投向画布。

　　“继续吧。”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他们之间只是中断了一天工作的雇主与员工。

　　没有提及醉酒，没有感谢守夜，甚至连一丝尴尬都吝于流露。

　　这种刻意的、彻底的忽视，比直接的质问或警告更让江星夜感到难堪。就像他小心翼翼捧出的一点真心，被对方视而不见，随意地搁置在角落，蒙上灰尘。

　　“好的。”江星夜低声道，走到画架前，拿起调色板，开始准备颜料。他的动作有些微的僵硬，指尖冰凉。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画布上，集中在那些需要处理的色彩和细节上。然而，陆沉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即使他刻意不去看，那份存在感也如同实质般压迫着他的神经。

　　画室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只有画笔涂抹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仿佛被刻意控制的呼吸声。

　　江星夜能感觉到，陆沉的视线偶尔会落在他身上，但那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探究或审视的凝视，而是一种……更冷的、带着距离感的观察，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安分”，是否会将那个秘密妥善保管。

　　这种被防备、被审视的感觉，像细密的针，扎在江星夜的心上。他握着画笔的手稳依旧，但内心的某个角落，却因为这份冰冷的疏离而微微蜷缩起来。

　　原来，靠近之后再次被推开的感受，是如此滋味。

　　他想起昨夜陆沉紧握着他手时那滚烫的温度，和那声依赖的“别走”，再对比此刻这冰封千里的氛围，只觉得讽刺无比。

　　一场醉酒，一次意外的靠近，非但没有拉近两人的距离，反而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更深、更难以逾越的鸿沟。

　　或许，这才是他们之间本该有的、最安全的距离。

　　江星夜垂下眼帘，专注于调色，将一抹过于明亮的蓝色与灰色混合，调成一种符合肖像背景需要的、沉郁的冷色调。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再试图去解读陆沉，也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拿到报酬，然后安静地离开。

　　至于那个夜晚，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发生，便如同投入水中的墨，再也无法让水恢复最初的清澈。

　　这清晨的尴尬与沉默，不过是水面之下，暗流汹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