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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雨中?疯? ...

  •   “滴答。”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党箔超僵直的手背上,炸开一朵小小的、绝望的水花。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淅淅沥沥的雨丝,毫无预兆地从漆黑的夜空中飘落,很快连成一片雨幕,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湿冷和模糊之中。

      雨声淅沥,敲打着空旷停车场的水泥地面,也敲打着党箔超早已停止思考的大脑。

      他依旧维持着推开防火门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弃在雨中的石像,浑身湿透,运动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微微颤抖的轮廓。膝盖和手肘传来的剧痛,此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个站在劳斯莱斯车旁,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的女人。

      张清怡。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将她与这肮脏湿冷的世界隔开。她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黑色大衣,纤尘不染,与狼狈不堪、如同落水狗般的他,形成地狱与天堂般的对比。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讥讽,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那双幽深的眼睛,穿透雨幕,牢牢锁住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只为了欣赏他此刻的狼狈和崩溃。

      党箔超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
      怎么会?

      他所有的精心策划,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孤注一掷……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她眼皮底下上演的、彻头彻尾的笑话!

      “跑啊。”

      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淅沥的雨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张清怡撑着伞,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他只有一米多远的地方。伞沿的阴影,将她大半张脸笼罩,只有那抿紧的、没什么血色的唇,和那双在阴影中亮得惊人的眼睛,清晰地映入党箔超空洞的瞳孔。

      “怎么不跑了?”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仿佛真的在询问他停止奔跑的理由。“不是计划了很久吗?新的身份,去南美的机票,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准备得很充分嘛。”

      党箔超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连这个都知道?!

      他自以为绝密的退路,在她面前,竟然透明得像一张白纸!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你……你早就知道……”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张清怡微微歪了歪头,雨伞随之倾斜,露出了她完整的面容。雨水在她身后构成模糊的背景,她的脸在停车场惨白的灯光和伞下的阴影交界处,显得愈发白皙,也愈发……诡异。

      “知道什么?”她轻轻反问,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知道你像个鼹鼠一样,偷偷摸摸地搜集那些所谓的‘证据’?知道你联系了那个搞网络安全的学长,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工具?还是知道……你把我给你的‘信任’,当成了可以肆意妄为的筹码?”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党箔超最后的心理防线。

      “那些证据……”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嘶吼出来,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挣扎,“我明明已经……”

      “已经发出去了?”张清怡打断他,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怜悯的嘲讽,“是啊,发出去了。通过你自以为隐蔽的七个跳板IP,三个加密信道,甚至还‘贴心’地给王副部长和李董事长也各抄送了一份。”

      党箔超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她连他发送给了谁都一清二楚?!

      “可惜啊……”张清怡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雨声中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斤重量,砸在党箔超的心上,“你找到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我让你找到的。”

      什么?!

      党箔超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那些模糊的资金流向,那些刻意留下的邮件草稿,那些看似不经意的‘V.J.’缩写……”张清怡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控感,“甚至包括港口项目补充尽调报告里,你自以为发现关键问题的那些‘注释’……都是我,一点一点,放在你必经之路上的……饵料。”

      她看着他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的绝望,看着他眼中信仰彻底崩塌的空洞,仿佛在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刚毕业、毫无根基的实习生,凭什么能接触到那些核心层都未必能看清的东西?”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党箔超,你太高看自己了。”

      “为……为什么……”党箔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连灵魂都在瑟瑟发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张清怡重复了一遍,撑着伞,又向前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身上那冷冽的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湿气,钻入他的鼻腔,带来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

      “因为我腻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眼神幽暗如同旋涡,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进去,“腻了你那副表面顺从、心底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抗的样子。”

      “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自以为可以挣脱牢笼、可以报复我、可以赢回一切的机会。”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的颤音,“我看着你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看着你为我精心准备的‘证据’欣喜若狂,看着你自以为站在了胜利的彼岸……”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隔着湿透的运动服,轻轻点在他的胸口,感受着那下面疯狂而绝望的心跳。

      “这种感觉,比直接碾死一只蚂蚁,要有趣得多,不是吗?”

      党箔超猛地挥开她的手,像被毒蛇咬到一样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防火门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失控地嘶吼,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崩溃。

      张清怡看着他崩溃的样子,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嘴角勾起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明媚,却也越来越残忍的弧度。

      “没错,我是疯子。”她承认得干脆利落,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烧穿,“但党箔超,是你先招惹我的。”

      “从你撕掉那张申请表开始,从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开始……你就该知道,招惹一个疯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雨水顺着党箔超湿透的发梢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她站在雨伞下,如同暗夜女王,冷静地、残忍地,宣判着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一切希望都是假象。

      全公司都在陪她演戏。
      他找到的证据是她故意放的。
      他所谓的胜利,是他坠入更深地狱的开端。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他沿着冰冷的防火门,缓缓滑坐在地上,瘫软在肮脏的、积水的泥泞里。雨水无情地打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一种万念俱灰的麻木。

      张清怡撑着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泥水中的他,如同俯视一只被她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再也无力挣扎的猎物。

      雨,越下越大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他一片死寂的耳中:

      “游戏结束了,党箔超。”

      “从现在起,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的命,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雨水冰冷,浸透骨髓。

      党箔超瘫坐在泥泞中,像一滩被彻底抽去骨头的烂泥。张清怡那些如同冰锥般的话语,一字一句,将他最后残存的理智和希望,彻底凿穿、碾碎。

      全公司都在演戏。
      证据是她故意放的。
      他像个跳梁小丑。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复仇,他赌上一切、甚至献祭骄傲换来的所谓“机会”,从头到尾,都是她精心设计、冷眼旁观的一场戏剧。而他,是戏台上那个唯一投入真情实感、却也是最可悲、最可笑的主角。

      万念俱灰。
      麻木。

      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彻底沉沦,化作这雨夜泥泞的一部分,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虚无深处,某种东西,却像是被压迫到极限的弹簧,猛地、以一种更加扭曲、更加疯狂的方式,反弹了回来!

      “呵……”

      一声低哑的、几乎不像人声的笑,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起初很轻,带着气音,在淅沥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张清怡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笑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越来越失控!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党箔超猛地抬起头,湿透的黑发黏在额前,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疯狂流淌,混合着眼角涌出的、滚烫的液体。他张着嘴,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整张脸都扭曲变形,那双曾经沉寂、后来燃起复仇火焰、此刻却只剩下无边疯狂的黑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伞下的张清怡!

      那笑声里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荒谬、绝望、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毁灭一切的癫狂!

      “疯了……哈哈哈……是啊!我是疯了!!”他一边狂笑,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咆哮,手臂胡乱地挥舞着,溅起肮脏的泥水,“被你逼疯的!张清怡!!被你一点一点,逼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他猛地从泥水中挣扎着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骇人的气势,朝着张清怡逼近一步!

      “你赢了!你彻底赢了!!”他指着她,手指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声音撕裂夜空,“你把我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在你掌心跳舞的怪物!!”

      “你不是要我吗?!你不是要我的骄傲,我的尊严,我的一切吗?!!”他猛地扯住自己湿透的、沾满泥污的运动服领口,用力向两边一撕!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刺耳。露出他同样湿透、苍白、却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胸膛。

      “拿去啊!!都拿去!!”他像个疯子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啪啪”的闷响,脸上是混合着泪水雨水的疯狂笑容,“这条命!这颗心!这个被你玩弄得只剩下空壳的灵魂!你要,就全都拿去!!”

      他踉跄着,几乎要扑到张清怡的伞下,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是彻底放弃挣扎后、如同深渊般的黑暗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的献祭感。

      “但是张清怡!你听着!”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如同诅咒,“你最好看好我!拴紧我!把我锁死在你的笼子里!因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我这个笑话还活着!!”

      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近乎狰狞的笑容。

      “我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会缠着你!!像鬼一样缠着你!!你不是喜欢掌控吗?!你不是喜欢把我当玩意儿吗?!好!我就做你最称心、最离不开的玩意儿!!直到你腻了!烦了!或者……我们一起下地狱!!!”

      他最后的咆哮,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空旷的停车场入口疯狂回荡,甚至压过了淅沥的雨声。

      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能量,笑声和咆哮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回冰冷的泥泞之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他躺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空洞地望着被雨水模糊的、昏黑的夜空。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疯狂而绝望的弧度。

      雨,无情地落在他身上,冲刷着他脸上的污浊和那未干的、不知是雨是泪的痕迹。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和他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张清怡撑着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翻涌着暗流的震动。

      她看着躺在泥泞中,如同癫狂后力竭野兽般的党箔超,看着他眼中那片彻底放弃光明、甘愿堕入无边黑暗的决绝,听着他那些如同诅咒又如同献祭般的疯话。

      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她一直想要彻底掌控他,磨灭他所有的反抗,让他完完全全属于她。

      现在,她似乎做到了。

      他不再反抗,他主动献祭了自己的一切,甚至包括他残破的灵魂。

      可为什么……她并没有感受到预期中那种极致的、纯粹的掌控快感?

      反而有一种……更加浓稠的、冰冷的、如同宿命般的东西,悄然缠绕上了她的心脏。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瘫倒在地的党箔超身边。

      黑色的伞面,为他遮挡住了一小片冰冷的雨水。

      她低下头,看着他那张沾满泥水、苍白而疯狂的脸。

      看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蹲下身,伸出那只戴着钻戒的、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拂开黏在他额前、遮挡住眼睛的湿发。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

      “好。”

      她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党箔超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确认。

      “如你所愿。”

      “党箔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鬼。”

      “我的玩意儿。”

      “永远都是。”

      说完,她收回手,站起身,对不知何时已经静候在劳斯莱斯车旁的司机和李秘书,淡淡地吩咐道:

      “带他回去。”

      “洗干净。”

      声音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癫狂的咆哮和绝望的献祭,从未发生。

      只有她撑着伞、站在雨中的身影,在停车场惨白的灯光下,被拉出一道漫长而孤独的阴影。

      而她脚下,是那个彻底放弃挣扎、甘愿永堕黑暗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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