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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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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结婚了。”我捏着话筒,气定神闲地宣布了自己的人生大事。虽然表面上镇定的不行,但心底早已礼炮齐鸣,还是非常雀跃的。
电话那端的家伙并没有及时回复我,反倒是吱吱哇哇地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叫声,大概是嘴里的烟头没叼好掉下来烫到脚了吧。我眼前立刻浮现出他那蠢不拉几的笨拙模样,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他的惨叫声中气十足的,看来最近过得很滋润。
于是,我耐心等着他那边安静下来后,再次告诉他:“我要结婚了,荷尔荷斯。”
“我听到了啦,已经知道了!”他闷声闷气地嚷嚷道,又压低了嗓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这不是太突然了么…”
我又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能来意大利?我的婚礼你总要来的吧。”
话筒里一片安静,只有沙拉沙拉的呼吸声。
“唔哦……”半晌,荷尔荷斯才缓缓开口道,“结婚对象是你提过的那个意大利人吧,我记得他的名字…他姓布加拉提?”
“没错,就是他,布鲁诺·布加拉提。”我欢快地肯定道。光是念出爱人的名字,那些美妙的字节就足够让我愉悦不已,满心甜蜜:“这名字真不错是不是?我觉着挺好听的,配他。”
“明明我给你取的名字也不赖么…”他讷讷地嘀咕道,却也半欣慰半辛酸地给出了祝福:“这可真是…恭喜你了啊,小姑娘。”
荷尔荷斯是我的前男友,也是我的初恋。请前男友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这听起来很奇怪也很像在找事儿,是不是?其实倒也还好,我并没有要毁掉自己婚礼的打算,毕竟我俩是和平分手,更何况他还曾是我的监护人,于情于理他都该来的。
我是被荷尔荷斯收养的小孩。
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大概只有六七岁大吧,但也记事了,还记得挺清楚的。说起来我倒也算个lucky girl,还是个小孩子时便没病没灾自然而然地觉醒了替身,赢在起跑线上了。但很不幸的是,我生在一个极其封建古板的村庄。突然被扯入一个常人无法触及的领域,年龄尚小的我自然不知道该如何掩饰,更何况鲜少会有小孩子能够编造完美无缺的谎言。
我不擅长说谎,这对我来说太难了。很多年后我加入了意大利规模最大的□□组织,但我仍然没能习得这项高级技能,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够学会了。
我不小心用从手心冒出的奇妙火焰烧光了村长的头发,哦,那时他正对我动手动脚。总之,从那一刻起我便成了村人眼中的怪胎,又或者说得酷一点吧,恶魔。
没过几天吧,我就被赶出了村子,自生自灭。倒也没什么好伤心的,毕竟村里并没有什么能让我留恋的人或物。我没见过我的父母,他们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我也从没想过,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我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生活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我孤身一人长大,又孤身一人离开,挺完美的收尾,我很满意。
好多年过去了,我仍清晰记得和荷尔荷斯相遇时的场景,能被他收养算是神明赐给我这倒霉蛋的礼物了。我不曾加入任何教派,但我相信神明的存在。我并不自信,仅凭我自己的幸运值能让我早早地认识荷尔荷斯,能让我在最好的年纪遇见布加拉提。布加拉提的事情暂且靠后,先让我回想下,年轻时的荷尔荷斯吧。
那时我正忙着打理我的晚餐,一条瘦巴巴的鱼,刚被我从小溪里逮来的。我熟稔地召唤出我那个常人看不见的朋友,她帮我点燃了木柴堆。之后我便撑着下巴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瞧着银白的鱼身逐渐变得焦黑,那略带土腥气的香味不断勾引着我,唤我凑得更近一些。
荷尔荷斯就是在那时闪亮登场的。他站在我身旁,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饶有兴致地看我表演。察觉到他的存在,我只是木着脸抬头瞧了他一眼后便又迅速低下头,连眼皮都不再抬一下的。我密切关注着我的晚餐,但却到底不受控制地分了一丝目光给他的脚。他穿的很阔气,起码比我这种流浪儿气派多了:干净结实的裤腿,擦得锃亮的马刺,油光水滑的皮鞋,典型电影里西部牛仔的打扮。我相信这种老爷样的人物是不会稀罕我的食物的。要知道,为了能多吃点好填饱肚子,我连鱼内脏都没挖掉。
可他就是稀罕了。
我死命瞪着他,这不要脸的男人下手极快地扯了块鱼肚肉塞嘴里,又皱着眉头呸呸吐掉。我惋惜地看了眼地上那团混着唾沫的碎肉,它可怜巴巴地躺着,我好不容易才忍住冲动,没去把它捡回来吃掉。略略估量了下我和他的武力差距,我瘪着嘴不理他,埋头吃起了剩下的部分。
“喂,别吃了。”
“跟我走吧,荷尔荷斯大爷带你去吃大餐。”
我稍作考虑后便答应跟他走了。我倒不担心他是坏人,在我心里被人打死好像比饿死要更体面一点,何况他答应带我吃好吃的,就算会死掉那我也是个饱死鬼。
他没食言,真的带我去吃了大餐。后来荷尔荷斯把我带在身边一起周游世界,我再也没为吃住犯过愁。
“那会儿你年纪那么小,白眼倒是又狠又厉的,像个小狼崽子。”荷尔荷斯啧啧叹道,不甚唏嘘:“而且你那个能操纵火的替身能力哦…我见过差不多的。罢了罢了,就当荷尔荷斯大爷积德行善,弥补弥补年轻时犯的错吧。说起来,你是埃及人吗?有埃及血统吗?你喜欢大金镯子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和他大眼瞪小眼。
荷尔荷斯也拥有怪异的能力,是一把别人看不见的手枪,他告诉我说这叫替身,好像是精神力量的一种体现。
我曾问他为什么要收养我,他想了想后叫我别多想,他捡我回去只是为了以后抽烟时不怕没火。
他时常很忧虑地告诫我说,以后要离戴黑帽子的男人远一点,却又不肯告诉我原因。
他总是很严肃地警告我说,如果哪天出了事,他一定会把我丢下自己跑掉,才不会管我死活。不过我俩的旅行倒也算挺平静的吧,没出过事。他有给我准备零钱包,生怕我迷路又没钱打车。综合他的行为来考虑,我觉得荷尔荷斯的意思大概是让我逃跑时管好自己就行,等跑路成功后再自行打车去找他。
荷尔荷斯是个身上有很多谜团的男人。他有一批来路不明的财宝,就像他那些来路不明的情人。他自己也时常会去找些来路不明的怪人,比如一个叫波因哥的阴沉男孩,他发型很奇怪。每当荷尔荷斯带着我去拜访他时,他总会露出便秘般痛苦的表情,敢怒不敢言地把我们迎进门,端茶送水嘴里嘀嘀咕咕。
荷尔荷斯不是个好人,但他应该是个好男人。我经常看到他骗女人,但我从没见他打过女人。而且不管是丑八怪还是美女,他都一样尊敬。他曾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女人最温柔的男人,我觉得这一点他倒是没说谎的。
荷尔荷斯喜欢女人,而我喜欢好东西,我最喜欢欣赏那些好东西,而荷尔荷斯是个好男人。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便做了个决定,我的初恋对象必须要是荷尔荷斯才行,这样才够隆重。
生活嘛,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我跟着他满世界瞎转悠了几年后,他才恍然想起我应该去念书,于是十岁的我在旅行途中被他随手塞进了个寄宿学校。每年放假时候他会回来找我一起去旅行,在假期的尾声再把我塞进当地的寄宿学校,十分便利。
第一年,他坐在大象背上,身后还坐了个穿纱丽的女人。他冲我呲牙比V让我帮忙拍照,我面无表情地按下快门,照片上他俨然是个人生赢家了。
第二年,他身骑白马怀抱美人,美人卷了大波浪,但是她的波更大。那年夏天我常常坐在草地上整夜整夜地看星星,不远处的帐篷很有节奏地抖动着。
第三年,他开了辆越野车,副驾驶座那儿一精神饱满的红发女郎冲我微笑。一整个假期我们都在荷兰欣赏风车和郁金香,呼啦呼啦的扇叶转得我脑袋晕晕的,就着空气中的花粉,我喷嚏连连,鼻尖比那女郎的发丝更红。
第四年,他驾着摩托风驰电掣而来,后座带了个表情叛逆的制服少女。她穿着长长的百褶裙,裙下藏了把帅气的太刀,随时都能拎出来砍杀一番,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我想我会永远记得十四岁那年的热血青春,从她身上我学到了很多阴招与新鲜姿势,新鲜的打架姿势。
第五年,他不知从哪儿弄了头犀牛,特拉风地泡走了我的教导主任。老实说那个假期我过得非常不自在,往日里严肃又刻薄的老师竟然每天都对我露出母性十足的浅笑,放谁身上都会不自在吧。哦对,尽管她已经辞职了,可她还是习惯性地压着我做完了全部假期作业。
第六年,我也不知道荷尔荷斯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是从一架私人飞机上下来的。我本以为他发了大财,进了机舱才发现里头坐了个珠光宝气的富家女。那是个非常富贵的假期,我也因此悟出人生哲理:比起名声和爱情,当然还是财富更重要了。但荷尔荷斯及时纠正了我,在带着我出逃的那个夜晚他告诉我,果然还是自由更为重要。
第七年,他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整,不过身边照例挽着个女人。那年我也磕磕绊绊的高中毕业了,我没有上大学的打算。我耐心地等待着,等荷尔荷斯和那女人分别后,我向他告白了。
“反正你的女朋友遍布全世界,也不缺我一个么。”我说道。
他很震惊,握着打火机的手抖个不停半天都没点上。我体贴地唤出替身帮助他,他才得以如愿以偿地把烧着的那头塞进了嘴里。在被烫到后荷尔荷斯也终于清醒了些,他一脸恍惚地答应了我。
就像我不擅长说谎一样,他不太擅长拒绝女人的要求。当然了,如果那女人是在要求他为她留下的话,荷尔荷斯能拿出千百种理由来拒绝她。
我们和往常一样,平静地吃过晚饭。饭后他突发奇想,说是时候教我点大人能做的事了。于是我接住他抛给我的香烟,他示范给我看该如何吞云吐雾。我学得很快,那些白色雾气温暖了我的肺部。说起来这种感受挺奇妙的,我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喜欢它还是讨厌它,但我想吧,也许以后嘴巴寂寞的时候可以拿来抽抽。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便迎来了黎明,荷尔荷斯目光深远地注视着地平线那儿慢慢往上攀升的火红太阳,他从兜里掏出个零钱包,又往零钱包里放了盒没拆封的香烟。做完这一切后他把塞得鼓鼓囊囊的零钱包递给了我,然后向我提了分手。
“抱歉啊。”
他搔着头皮一脸纠结地跟我讲,果然还是不行啊,他几乎是把我当女儿看待的,他荷尔荷斯再怎么禽兽也不好和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在一起。更何况我还小,根本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以后的人生还很长,他可不能给我留下心理阴影。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经过这一晚上的单独相处我也感觉到了,比起恋人,我们的关系更像是家人,而亲情远比爱情稳固,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体贴地告诉他,不用再介意这件事了,反正也没关系,我要的只是那个结果——我的初恋对象已经是荷尔荷斯了,他是目前为止我见过最好的男人,这很隆重。
“你算是我的初恋了吧?”我不放心地问道,生怕他赖账。荷尔荷斯一边嘀咕着真是不明白现在的年轻小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一边揉了揉我的脑袋,叮嘱我以后独自旅行时,也要一直幸福的笑着哦。
“牛仔还是和夕阳更配啊,我已经不年轻了。”
是的,荷尔荷斯没有再继续他的旅行。他说他看腻了风景,身体也感到有点疲乏了,等到他想出远门的时候再说吧,他会通知我的。我很是失望了几天,跟着荷尔荷斯跑东跑西帮着他在当地安顿下来后,我背上行囊,飞身跃入这世界。那年我十七岁,那年我遇到了布加拉提。
“也许是命运让我们相遇。”布加拉提挺感慨地说道。我常觉得他在男女关系上有些过于耿直,但他到底是个意大利人,甜言蜜语是他们血管里流淌的天赋,他偶尔也是会说好听话的。
但我并没有资格提这个,有时我好像比他更耿直。
“不,事实上替身使者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哪怕我胡乱走,我们都有可能相遇。”正趴在桌上写结婚请柬的我头也不抬地回他,“和命运也许有那么一点关系吧,但只要我活的够长,我们总能遇见的。”
“那我要好好活着。”他轻笑一声,漂亮的蜜色嘴唇印上我的额头:“我们都能活很长,我可不想再给你机会,让你遇见其他人了。”
“我也不太想。”我咕哝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布加拉提。”
他嘴唇的触感柔软到不可思议,将我拥入怀中时的臂膀又是那么有力。我知道布加拉提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温柔的男人,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他很柔韧,像极了尼罗河畔的芦苇。
那是个下雨天,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好像刚从什么人的葬礼上回来。而我正坐在街角的咖啡厅,吃着一份味道不太好的提拉米苏。他撑了把黑伞肃着脸匆匆经过窗外,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住了。
他被几个看起来就挺不三不四的男人拦下来了。我一面关注着事态发展,一面拿着小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把提拉米苏捣得稀烂。我觉得这家伙挺倒霉的,刚离开葬礼,还没调整好心情就被混混纠缠上了。
其实一开始我是没打算接近他的,因为他那头辫子编得实在结实,远远看上去像戴了个黑帽子,而荷尔荷斯从小就告诫我,要离戴黑帽子的男人远一点。
直到他抛下雨伞和混混们打成一团时我才发现,那是头发,还挺飘逸灵动的。
他是个替身使者。
替身见替身,两眼泪汪汪。我想了想还是跑出咖啡厅,一路狂奔来到他身边。我加入了这场混战,当街纵火将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燎得外焦里嫩,酥脆可口。
起风了。我抽了抽鼻子,有点想吃烤鸡。
战斗结束后他并没有急着把替身收回去,而是特别温和有礼地向我道谢。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和他的对话,眼睛忍不住往他替身裆部的拉链头那儿瞟。我借着活动脖子的空隙瞧了眼身材瘦长结实的西装男子,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究竟是怎么把家伙藏好的?难道也要用拉链吗?
“怎么了?”大概是我的表情太纠结了吧,他体贴地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没…这可真的是…”在他平静目光的注视下,我突然对自己的龌龊想法感到羞窘。我支支吾吾地低下头,他很耐心地等待着我发言。一阵慌乱后,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嗨,你的洗发水是什么牌子的?”
“……”他愣了下,但还是特意放慢语速说了一个意大利本土的牌子。我装模作样地掏出小本子记下,真诚地夸奖他道:“你的发质好极了。”
“看你战斗简直是种享受!啊糟糕,都淋湿了。我可以帮你把头发烤干喔,保证不会烧焦的。”我兴冲冲地建议道。
他摇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却又向我发出邀请:“要加入我的小队吗?”
“…哈?”这回换我愣住了。
“我叫布鲁诺·布加拉提。你肚子饿么?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味道不错的餐厅,过去吃点东西再慢慢谈吧,也许你会想来一杯热牛奶。”
“唔…哦,好。”我结结巴巴地答应了他,又忍不住好奇地感慨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诶。”
“好多人都这么说。”他笑着说道,“但我确实是个实打实的□□。”
他请我吃了顿大餐,我爽快地加入了他的队伍。当时队里就俩人,我和布加拉提,乍一看还怪凄惶的。
“他请你吃了顿饭,你就跟他跑了?”听完事情的经过,荷尔荷斯不可置信地尖叫道。他声音沉痛得不行,都发抖了:“我不指望你学到我的万分之一,但也别一顿饭就撒丫子跟男人跑了啊!老天爷!你快随便编个借口让自己脱身,哪怕是说我死了你要回老家参加葬礼都行,你的旅行才刚开始呢!”
“那顿饭,还挺好吃的。”我有些心虚地辩解道,“布加拉提是个有品味的男人,我信他哦!跟着他干,一定会有大好前途的。”
“我信他个鬼!”
其实倒也不单是因为饭的缘故啦,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儿。和荷尔荷斯相遇时我便对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印象深刻,而布加拉提恰恰也有双蓝色的眼睛。布加拉提的那种蓝又和荷尔荷斯的不同,荷尔荷斯的眼睛是天空般的颜色,轻浮又包容;而布加拉提的眼睛…像大海。那是种很深沉厚重的蓝色,但却又很温柔,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当他邀请我加入他时,他那双眼睛又亮闪闪的,就好像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我觉得拥有蓝眼睛的家伙都不会是坏人,起码不会是个坏男人。
意大利似乎盛产替身使者,拥有替身的家伙多得就像是工业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一样,光是在那不勒斯我就见到了好几个。对此,我本能地感到不对劲。我在电话里和荷尔荷斯略略提过这件事,他沉默了会儿后叫我不要管,要么好好工作要么就继续旅行,这不是我能趟的浑水。
我依照他的话好好工作,但也没放弃查探。不久后,布加拉提吸纳了位叫潘纳科特·福葛的少年进来,借着波尔波给他的试炼,我发现一种形状古怪的箭也能赋予人替身。老天,感谢神明让我天生就拥有替身能力,不用被波尔波那肥佬用箭对着灵魂来上一发。“你的箭射中了我的灵魂”什么的实在太肉麻了,我受不了这个。
而且波尔波好油腻一男的,我讨厌他。
尽管布加拉提告诉我不必担心,我还是坚持守在福葛身边,一直等到他醒来后才离开。毕竟他才十三岁,那么小的孩子我真怕他熬不过去。我关上房门,转身便看见了布加拉提——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墙角。被我捉了个正着后,他尴尬地冲我笑了笑,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想他大概也是不放心福葛吧,便主动和他聊了聊少年的情况。知道他没事后,布加拉提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笑着和我道晚安。
顺带着很自然的,把我手里已经点燃还没来及抽的香烟给拿走了。我望着空空的指尖,垂下脑袋有些无奈地偷笑。
布加拉提这人啊,好像拥有一种无微不至的温柔。他不会特意去告诉你他为你做了什么,但你心里清楚,他对你好。
在福葛之后,纳兰迦、阿帕基和米斯达也陆陆续续地加入了小队,我们这支小队在街区里也算是有些名气了。看着福葛认真教导纳兰迦小学算术的模样,我时常抚摸着自己的脸蛋感慨岁月流逝青春不再,阿帕基冷哼一声送来白眼,米斯达则入迷地翻阅着《花花公子》,两耳不闻桌上事双眼塞满大胸妹。
哦,还是留了些缝隙的,拿来塞草莓蛋糕,他在监狱里头可真是憋坏了。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傍晚的,布加拉提满身尘土的回来,他还掉了颗牙齿。我十分诧异,毕竟布加拉提实力不赖,一般只有他让别人流血流泪的份,被人打掉牙实在是稀罕。震惊归震惊,理智可不能掉线。我急忙搬来小药箱帮忙处理伤口,布加拉提也很配合地褪下那身白西装,偏过头和我闲聊。他简单和我说了说泪眼鲁卡的死,又和我感慨那名叫乔鲁诺的少年觉悟之深。
我觉得布加拉提他真是个谦虚的男人。要知道,认识这么久了,借着日常扯淡的功夫我们俩也算是对彼此的过往知根知底的。我知道他在十二岁那年干了什么,他也知道我在遇到荷尔荷斯前的那段荒野求生。不是偏心眼,我真心觉得布加拉提的觉悟非同凡响,那个乔鲁诺绝对比不上他。
尽管布加拉提的牙已经掉落很久了,我还是不放心地往他嘴里塞了颗棉球让他好好咬着止血。我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碘伏往他破皮的伤口处擦,也没忘记关注他的反应。见他眉头微皱,我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布加拉提,弄痛你了吗?嘶…痛的话一定要及时和我说啊,我动作轻一点。”
想到这,我忍不住倒抽冷气,仿佛痛的那个人是我似的。布加拉提好脾气地笑了笑,抬起手拍拍我的脑袋:“没事,你放开干吧。不用太在乎我的感受,我不痛。”
“好,你别忘记嘴里还含着东西啊,不要弄进去了。”我不放心地叮咛道,低头去处理他腰部的擦伤,“千万别弄进去啊,会不舒服的。”
“你们在干什么!”纳兰迦拿着罐橙汁站在门口,他捂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仿佛被丢入捉奸现场的纯情少女,而我和布加拉提就是那个奸。
“没干什么啊,处理伤口而已。”我耸耸肩,朝他举起棉签以示清白,“还有啊纳兰迦,别喝太多橙汁,等会儿就吃晚饭了。”
“没错,纳兰迦,饭前不该喝太多饮料的。”布加拉提赞同道,“你还在长身体,摄取主食很重要。”
“你也这么觉得吧布加拉提!你看他的个头,哪里像十七岁的样子。”
纳兰迦跺跺脚,涨红着脸一溜烟跑走了。我看看布加拉提,布加拉提看看我,我们俩同时摇头叹气,这大概就是青春期的烦恼吧。
乔鲁诺·乔巴拿的觉悟也许是比不上布加拉提了,但他挺好使的,而且好像还自带幸运属性,幸运这玩意儿在全员倒霉蛋的布加拉提小队可是稀缺货。总之在乔鲁诺入队的当天,布加拉提带着我们出海找了财宝奉献给组织,他也因此荣升干部。
我真为他骄傲。
但怎么说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他刚上任还没收到保护费呢,就被塞了个保护老板女儿的任务。想到福葛抓狂甩外套的样子,我叹了口气拉开车门。
……
我又关上了车门。
“喂喂!别假装看不见啊!”
大咧咧赖在车后座的寸头男大声嚷嚷道,我不动声色地坐回了驾驶座。他把我采购到的东西翻得一团糟,还问我为啥买丝袜彩妆品和时尚杂志,我轻蔑一笑,骄傲地挺起胸脯以彰显自己的性别。
很好,他闭嘴了。
本来这件事是可以快速揭过去的,可偏偏那男的他问我,为什么我们布加拉提小队没去参加顶头上司波尔波的葬礼。我犹豫了,实话实说的话势必会暴露我们得了一大笔钱的事情,然后就会暴露布加拉提当上干部的事情,接下来说不定我们私藏特里休的事情也会被发现。于是我就很纠结,努力想编织一个够劲道的谎言,但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就在我犹豫的空档,寸头男露出恍然大悟看透一切的表情,他召出替身向我发起攻击。我和他干了一架,他死了,我重伤。
我拖着血呼啦碴的身体回到了那栋被充作临时据点的乡村小屋,哦,家真是温暖的港湾。在大家激烈争论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时,我默默躺尸并拒绝了福葛的订书机帮助。开始暴躁起来的他被阿帕基拉走了,他们俩要和乔鲁诺一起去庞贝古城郊游,啊不,是找老板给我们留的钥匙。
“我来意大利这么久了,还没去过庞贝古城呢。”我有些遗憾地叹道,“如果我没受伤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也可以跟着他们去看看。”
“把特里休安全送到老板身边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庞贝,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布加拉提安慰我道:“或者…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一个看海的好地方。”
等布加拉提给我身上最后一处伤口拉上拉链后,我抱着全队唯一的一台电脑,蹬蹬蹬上楼找了个空房间玩红色警戒。我一边感慨新资料片的牛逼一边咔嗒咔嗒地摁着鼠标。老板的女儿…我记得是叫特里休吧,她默不作声地站在我身后瞧我玩。我玩得正起劲不打算让位,但想了想她爸的威势后还是乖乖把屁股挪开给她腾了点位置,她很坚定地摇头拒绝了我。我灵机一动,谄媚地把旁边的干净板凳拖了过来,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下了。
只是个有点洁癖的小姑娘罢了,我老气横秋地想道。
就在我挖矿买狗养特工玩得热火朝天时,特里休突然开口问道:“只是这样处理下,拉上去就可以了吗?真的能愈合吗?”
我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我的伤口。我也不知道在普通人眼中我的伤口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只好挠挠头跟她解释了番布加拉提的超能力有多玄妙多好使多卫生,讲到这我才反应过来:“啊,你看得见啊。”
“那些奇怪的拉链么?看得见,但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你们真是群怪人。”特里休挺不客气地评价道。对此,我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脑子正常的人可不会加入□□啊,大小姐。”
“也是喔。”
“不用纠结了,那种超能力叫替身。既然你能看见,那你肯定也是替身使者,迟早能搞明白自己的替身能力的。替身还是天生的好,省得挨上一箭,看着都疼。唉,实在不行可以让老板教你嘛,老板肯定也有替身,他还人工制造了好些替身使者呢。”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谈到她的父亲时,特里休的声音有些变化,她好像对她那未曾谋面的父亲不太信赖的样子。我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也没忘记安慰她道:“没事,父女关系相处不好的话,你就把他当上司敬着么。零花钱肯定会有的,不用白不用,就当他抛妻弃子这么多年的补偿了。况且他应该不会对你太差的,毕竟你们意大利人很重视家庭的嘛。”
“我们…?你不是意大利人吗?”
“谁知道呢?我都忘记自己是哪国人啦,旅者四海为家,能让我安心的地方就是故乡。”我伸了个懒腰,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还会说好多种语言喔,是不是很厉害!知识就是力量啊。”
特里休眨巴眨巴眼睛,瞧着我就不说话了。
不久后布加拉提上楼来找我们,福葛他们三人带着钥匙回来了。他们也遭到了伏击,阿帕基手腕上多了条拉链。我们一行人按照指令急匆匆赶往车站,一路上小面包车里满是欢声笑语。
假的。
一个突然的转弯,福葛被甩进了特里休怀里,米斯达起身将他好一番捉弄。我趴在椅背上幸灾乐祸地瞧热闹,刚咧开嘴想嘲笑福葛的窘迫样,没料到乔鲁诺又是一个急转弯,于是悲剧再次上演:我一头扎进布加拉提怀里,门牙也恰好磕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挣扎间我还一不小心咬了下去,老实说怪Q弹的。
在听到布加拉提闷哼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不应该让未成年掌握方向盘的,哪怕他看起来很靠谱也不行。按照遗传学定律,我大胆猜测乔鲁诺他爹也是个豪放开车的货。
布加拉提是个大度的男人,他迅速伸手将我扶稳坐好。我摸了摸撞得生疼的嘴唇又看看他胸口端端正正印着的齿痕,觉得怪耻的,幸好没把他的蕾丝内衣勾破,那个好像很贵,而我的经济状况又和米斯达差不多,拿到工资月月光,没啥存款的。布加拉提笑着让我不要在意,他真是个好小伙。
怎么说呢,我都不确信乔鲁诺他到底是不是我们队的lucky boy了。今天是他入队的第一天没错吧?我们可以说是没完没了的战斗了,从早干到晚!老板也是够事儿逼,把我们从那不勒斯溜到威尼斯!真是够了。
望着天边渐渐扩散开的鱼肚白,经历一夜苦斗的我们终于迎来了拂晓,可以休息会儿了。我猛地吸了口新鲜的晨雾,突然想抽根烟。
活着真好。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我抠巴抠巴从裤兜里掏出皱不拉几的烟盒,取出自己的那份后又无视了纳兰迦艳羡的目光,熟稔地丢了一根给米斯达又递了一根给阿帕基。我刚召出替身点上火,布加拉提一声怒喝将我吓得手抖,香烟掉海了无踪迹。
“任务还没结束,不要放松警惕!”
“还有,不许在船上抽烟!”
老板的新要求是让我们中的任意一人护送特里休去教堂的大钟楼顶,到达后就算任务结束了。我听得嘴角抽搐,深感他脑子有坑。人只要上了楼,那他早晚是要下楼的啊?他下楼时说不准就会被我们看见啊,这龟毛的举措根本毫无意义么。难道老板是没打算带着特里休下楼,想让她在教堂里过一辈子吗?怎么可能呢!算了,也许这鸡婆老板长了翅膀会扑棱,想带特里休来个天上一日游加深父女感情也说不定呢。
就在我暗自腹诽的时候,布加拉提和乔鲁诺却为由谁来护送特里休这个问题而起了小小的争执。我不禁在心里感慨新人可真有事业心和拼搏精神,这么年轻就知道要在老板面前露脸上进。眼看阿帕基即将加入战场教训乔鲁诺,我连忙举手示意他们不要吵了,我有想法要说。
“为什么不让特里休自己选择呢?”我问道。
“……”布加拉提和乔鲁诺竟齐齐住嘴了,我狐疑地瞟了他们几眼。布加拉提最终还是采纳了我的提议,而特里休选择了我,在场的男人与男孩们都沉默了。我耸耸肩,淡定又不失得瑟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教堂。
然而在进电梯前,这个寡言冷淡的女孩子还是出了些岔子。她抱膝蹲在墙角,年轻的躯体微微打着颤。她轻声跟我倾诉着些对未来的恐惧,对未曾谋面却又身居高位的父亲的忧虑。我想了想,牵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和她聊了几句我养父荷尔荷斯的事情来宽慰她。
“他在女人方面有些拎不清,但对我好的没话说。”进入电梯时我和她说道,“养父尚且如此,更何况亲生父亲呢。”
“嗯。”
我又摁亮了通往顶楼的按钮:“意大利虽然治安一般,但我还没见过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呢,你就安安心心地准备迎接新生活吧。我记得你喜欢纪梵希的腮红是不是?以后就能穿上纪梵希的时装啦,生活品质大飞跃!”
“…好。”
“你父亲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你看,布加拉提这么厉害的人现在才成为干部呢!这说明什么,热情组织人才济济竞争激烈呀!而你父亲正是统治他们的人,挺酷炫的不是么?多少意大利小年青想加入□□呀,话说你知道乔鲁诺的梦想吗,特里休!”
“……”
女孩子没有再回应我了,我意犹未尽地砸砸嘴看向她,却发现自己确实还牵着她的手没错,但也只剩下手了。
“特里…休?”
我心里顿时有些抓狂:特里休呢?那么大一个特里休去哪儿了?!
一定是老板干的,这里除了我们外只有他这人渣还在了。他怎么能对亲生女儿干出这种事呢?想到自己刚才劝说特里休的那些话语,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感觉自己是帮凶,亲自将不知事的少女劝进死路。不知道特里休以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亲生父亲找人护卫她竟是为了能亲手杀死她。
我算不上什么本分守纪的好人,但我不想为这种人渣工作,我不打算继续在他的组织里做事了,我决定把特里休救回来。
将特里休的手小心收好后,我一路追踪找到了个暗道,替身燃起的火焰将纳骨堂照得灯火通明,我没有给罪恶留下藏身之处。那个驮着特里休进来的男人就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明惊吓到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明明是我处于上风,但我心头却忽然腾起一阵古怪的感觉。
刚才我的手臂…已经抬起来了吗?算了,不管这么多。我晃晃脑袋把杂念清空,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以下犯上的战斗中。我顺势向那恶毒男人甩出火焰,在我的计算内他绝对躲不开这一击。
可他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只剩下特里休独自倒在地上。我并不认为自己的火焰能把人烧得人间蒸发,我向特里休身边赶去,心里想着老板还不是太丧心病狂呢,起码他没拿女儿来挡火焰。
就在我扶起特里休的那一刻,古怪的感觉再度袭来。我恍然想起荷尔荷斯说过的话:在遇到猜不透想不通的怪异替身能力时,沉着冷静别惊慌,不妨猜测下是不是和时间有关的能力,而对付时间系的替身应该——
我还没有想出对策,便只能在剧痛中迟钝地瞪大眼睛,看着那条贯穿我胸口的胳膊发愣了。大概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反击能力了吧,我的贴心老板得意洋洋地解释了一波他的替身能力,好让我能安心上路。
我承认,削除时间什么的是挺厉害的。
“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长相,但以防万一,背叛者都要死。”他说道,声线很沉稳。我装作摇摇欲坠向前扑倒的样子,咬紧牙关攥住他还未抽离的手臂,趁他以为自己已经取得胜利而稍有松懈之际瞬间发动了替身攻击。
“这是…替特里休做的。”我将那节焦黑碳化的手臂扔在地上,鞋子碾压上去发出酥脆的声音,这不禁让我想起自己和布加拉提初见时的场景,他是一个传统的意大利男人,却愿意为了照顾我的口味而打包一份美式炸鸡。我感觉说话都有些困难了,每发出一个气音都在往外吐血沫沫。但幸好,我的举动好像威慑到了老板,他再次消失了。
我深知这并非战斗的好地方,勉力拖着特里休往外走。走到大堂时我终于没有力气了,我跌倒在地,感觉血液不断从体内往外涌。我捂住伤口不让那些重要器官掉出来,想求救却又叫不出声。特里休一直没醒,我将她的手放在她身边,小心地和她保持一定距离,足够及时保护她但也不会让我的血染上她的衣服。虽然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应该不会在意那么多了。早在那列开往佛罗伦萨的列车上时我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
我真的好想活下去,可这件事对现在的我来说好像很难了。我拼着一口气竭力想弄出点动静,足够船上的队友们发现我的动静。不然我死后,还有谁能知道特里休身上发生了什么呢?老板还在纳骨堂里,他也许就在暗处窥伺着我们,他在等我咽气。他想轻轻松松地取走亲生女儿的性命,我偏不要让他如愿。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唤出替身,火舌亲吻着一切能燃烧又好弄出动静的东西,冰凉的地砖也慢慢变得温暖起来。我听见木材与玻璃受热后发出的爆裂声,我望着高高的穹顶,那里有扇透明玻璃窗,窗外云卷云舒很是好看,我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够不着它们。但我并不失落,也许我就快成为它们中的一份子了。
总觉得,很抱歉。
就在我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我看到布加拉提和乔鲁诺一齐冲了进来。我难得见到布加拉提那么惊慌的样子——他脸上布满汗水,跪倒在我身边抿紧嘴唇很镇定地安慰着我。他想为我拉上拉链,就像他之前做过的那样。我想如果布加拉提没有加入□□的话,或许他很适合做个儿科医生。
人好像总是,总是无法自主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可这次的洞实在太大了,他的拉链怎么也拉不拢。我看见布加拉提把嘴唇咬得死紧,乔鲁诺轻轻推开了他,扯下瓢虫胸针塞进我的胸口。
伤口在愈合,我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滚来滚去。我心想这还不如死了呢。听到动静的纳兰迦他们也急冲冲赶了进来,米斯达大呼小叫着说他以为我要生了,在看到满地狼藉后又讷讷地闭上嘴巴。布加拉提为特里休接上断手,他背起疼得直冒冷汗的我,乔鲁诺搀着特里休,我们逃出了教堂。
我简单叙述了下教堂里发生的事情,说到激动处还没忘记拍两下大腿。我很干脆地表示我要背叛老板而且也不打算再在这破组织里混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如果意大利容不下我,我就带着特里休回老家。反正我就是看不下去破老板干的屁事儿,让我亲手把他女儿推给他杀我做不到,我又不是端茶送水的服务员,特里休也不是红茶意面玛格丽特披萨,他给我再多小费我也不干这种脏事,太沦丧了,呸。
令我没想到的是,布加拉提在我之后也宣布了背叛。我被感动到了,刚想说些什么就瞥见他和乔鲁诺之间心照不宣的表情,我忽然明白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背叛。
但是我喜欢,我从小就跟着荷尔荷斯周游世界,我跟那个宁做第二不做第一的家伙不一样,我胆子大得很。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次背叛的下场会是什么,要么一无所有连性命都无法自己主宰,要么应有尽有把这龌龊的地界搅个天翻地覆。
同伴们一个一个上了船,最后留在岸上的人是纳兰迦和福葛。纳兰迦抖个不停,他求助般地看向布加拉提,又看向我,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想了想自己的人生阅历也就那样,给不了他什么更好的建议了,便试探性地冲他张开怀抱。我觉得不管纳兰迦是否会加入我们,离别时给他个拥抱他大概会好过很多。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哭着向我奔来,然后一头扎进了布加拉提的怀抱。面对这个结果我和纳兰迦都有些发懵,挡在我身前的布加拉提拍了拍纳兰迦的肩膀,告诉他我刚刚伤愈,最好不要再被撞到了。
他的语气是如此和蔼可亲,纳兰迦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我瞧了眼独自站在岸上的福葛,米斯达正扯着嗓子询问他要不要来。金发少年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让我想起他接受波尔波试炼的那晚,我总觉得如果荷尔荷斯能给我添个兄弟,大概就是福葛那样子的。
我又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他是个聪明孩子,但聪明孩子很容易想太多然后自己把自己困住。我知道此行危机重重,但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出了事,没有跟来的福葛后半辈子都不会好过的,那种煎熬感或许会比波尔波曾带给他的伤口更痛苦。
我笑着告诉他:“别怕啊福葛,信我哦,老板绝对会失败的。”
“我们需要你。”我补充道。
他似哭似笑的扭曲了脸庞,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绣着草莓的鞋子踩上船沿,又落进船底。
布加拉提说我们应该找出老板的过去和真面目好对老板进行暗杀,既然他想干掉特里休,那就说明特里休身上有什么会被人知晓的线索。我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们是亲生父女那肯定外貌上有联系。
我立刻举手提议干脆把路上遇见的拥有粉头发或绿眼睛的人全都揍一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安全最重要。见阿帕基用他那不善的目光一个劲地瞟绿眼睛的乔鲁诺,布加拉提苦笑着驳回了这个提议。
没出威尼斯我们就遇到了敌人,老板手下的亲卫队。他们像是被老板驯养的猎犬,嗅到背叛者的气味便迅速赶来对我们展开扑杀,所幸我们有乔鲁诺,他什么都修的好。
按照特里休提供的线索——是的,她醒来后便主动提供了线索,大概是恨透想让自己不明不白死掉的人渣父亲了吧。我们一行人赶往萨丁尼亚岛,阿帕基会用忧郁蓝调重现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
布加拉提和纳兰迦跑到不远处警戒敌人去了,我则站在阿帕基身边掩护他,毕竟他那替身在回放时可没什么战斗力。十五年是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等得有些无聊,但阿帕基没心情跟我扯淡。正好场地空旷,我便点了根烟,目光悠远地眺望海平线。
一群踢足球的少年远远地向我们跑来,他们把球踢到了树杈子上又够不着。我叼着烟嘿嘿傻笑,心想真的好青春喔,年轻真好。阿帕基特无语地瞥了我一眼,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帮他们把球弄下来。
我并没有放松警惕哦!我看见一个粉毛少年正往阿帕基身边凑,尽管早在威尼斯的时候布加拉提就驳回了我的馊主意,我还是手痒没忍住出手揍晕了那小孩。其他小孩也挺不讲哥们儿义气的,抱着球尖叫哭喊着跑走了。阿帕基皱着眉头将我骂了一通,大意是让我自己跟布加拉提解释去吧,他不帮我擦屁股。
我撇了撇嘴,心想大不了赶在布加拉提回来前把这倒霉孩子藏起来么,看看阿帕基这小气样。恰好这时忧郁蓝调显现出十五年前的画面了,我便拎着那失去意识的少年凑过去瞧瞧特里休她爸,我们的糟心前老板到底长什么样。
看清楚后,我和阿帕基都沉默了。我们同时看向那双眼紧闭的少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不愧是热情组织的头头,真是驻颜有方,不知道他会不会每天晚上都榨取少男少女的鲜血拿来沐浴唉。
“我们恐怕是搞到真的了,阿帕基。”我抽着冷气说道,毫不留情地贯穿了那位“少年”的胸膛,就像他之前对我做过的那样。
“还给你。”
他几乎瞬间就断气了。我不太放心地去翻他衣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身份证件,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有女儿的老男人。扒掉球衣后我和阿帕基都大开眼界,他居然贴身穿着——超级那个的蕾丝内衣!款式比布加拉提的内衣那个多了!
他这么那个,一定是我们的前老板!
结束勘察赶回来的布加拉提看到这一幕也不太敢相信,笼在我们头顶的阴云竟是以这么乌龙的方式被干掉了。但事以成定局,我们把老板搬进乌龟后就准备出海回那不勒斯,要想上位还有很多事要做。
特里休抢先霸占了电脑,老爹死了她却还不知道想弄死她的老爹到底叫什么名字,她无法接受这件事。扫描老板长相后她也没能查出什么有用信息,这让她很恼火。我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善意劝解道:“你爸可能有毛病。”
“我也觉得。”她咬牙切齿地赞同道。就在这时,电脑里突然传出沙拉沙拉的电子男声:“你们是在追查他么?追查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电脑中病毒了,这是诈骗电话。”我很懂的解释道,并告诉特里休:“他等会儿就会问你要钱了,关机别理他就好。”
“等等!我不是诈骗电话!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这男人的身份吗?热情组织的boss迪亚波罗!”
“这年头连诈骗电话都比我们了解的多,他知道你爸名字唉。”我叹道,“关机吧特里休,他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等会儿重新开机我们再照着迪亚波罗这个名字查就好。”
“不是的!我一直在等待像你们这样拼死调查这个男人身份的人出现啊!我由衷地相信一定会有这样的人出现,所以才一直监听着这条电话线路…我是你们的同伴啊。”他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诈骗电话!”
“……等等。”布加拉提按住了我伸向关机键的手,他问道:“你又要怎么证明,你是我们的同伴呢?”
“他的替身能力是削除时间!”
“喔哦!他是我们的同伴!”特里休惊呼道,“那个男人不会放任知道他信息的人活着的,他是我们的同伴!但是…迪亚波罗已经死了,你现在找我们也没什么用了啊。”
“什么?!他竟然死了么?”
“嗯,他已经死了,今天死的。”我掩着花式上扬的嘴角非常沉痛地说道。这事儿我能吹一辈子,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干掉自己老板的。
电脑那头的男人听起来更震惊了:“他的绯红之王是无敌的,你们究竟是怎么——”
“先生,这世上没有无敌的替身。”我非常膨胀地翘起二郎腿,假装自己很有阅历的样子:“我知道十几年前有个家伙认为自己的替身很无敌,他能力好像是暂停时间吧?结果死得灰都不剩了,啧啧。”
“……哈你是在说迪奥么?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男人激动不已地叫道。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他接受迪亚波罗确实死掉了的事实。他沉默了好久,又像是怕我们觉得他太冷淡了一样,干巴巴地补充道:“你们真能干。”
“我也觉得。”我毫不谦虚地说道。
简单交流后,我们认识了波鲁那雷夫先生,他今天也来到婚礼上了,还带了个他的老相识——戴着白帽子的空条承太郎先生。哦对,波鲁那雷夫先生已经重新站立起来了,他现在四肢健全眼睛明亮,这多亏了乔鲁诺。
呃,我本来担心荷尔荷斯他人生地不熟的会感到不自在,但看到他如鱼得水接连勾搭上好几个女人的猖狂模样,我觉得我白担心了。他这几天过得挺滋润的,就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害怕乔鲁诺。荷尔荷斯见到乔鲁诺时总是露出一副惊恐到胃液倒流的不适表情,嘴里嘀咕着什么迪奥的儿子。
如果是他给我讲过的睡前故事里的那个迪奥的话…那我们热情组织新上任的少年老板,家世还挺有排面的。
对了对了,波鲁那雷夫先生和荷尔荷斯好像也是老相识,他们在一起时候聊的可开心了。
大概吧。
“啊哈哈哈我们几个居然还有排排坐抽香烟的一天咯。当初荷尔荷斯你戳我鼻孔的傻帽样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你那会儿到底怎么想的啊?放着替身不用非戳我鼻孔?”
“谁让你们那会儿非要和迪奥大…非要和迪奥那家伙作对啊!我荷尔荷斯想要钱也想要命,当然要捡比较好对付的,别提那事儿了好不好!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会想做掉迪奥的儿子呢?波鲁那雷夫…你居然跟他处得挺不错的?”
“哈哈哈……哈?”
“瞧见没?那个穿露胸西装的金发小伙就是迪奥的儿子,新郎是他的手下。啧啧,这缘分真是,我想都不敢想。”
“……啊?”
“真是够了。”多年前便将黑帽子换成白帽子的承太郎先生抬手压了压帽檐,遮住自己无奈的表情。我看到他们围在一起吞云吐雾的样子,眼前一亮便想走过去加入他们的快乐集会。
可惜没走两步就被特里休拖回化妆间补妆了,她力气真大。
啊,都说到这里了,我好像还没提起我是怎么和布加拉提走到一起的?其实真的算不上浪漫啦,非要描述下的话就是…呃,其实我们早就对彼此挺有好感的,正式交往也就一句话的事。
那是我们回到那不勒斯之后的事了。他在某一天突然约我去散个步,我掐指一算他大概是想和我聊聊纳兰迦小学毕业考的事,便欣然答应了。
没想到他竟直接把我带上了火车。我不知道布加拉提要带我去哪儿,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又不会绑架我,况且我还蛮喜欢待在他身边的,那种感觉很舒服。
傍晚时分我们在那不勒斯郊外的一个乡下地方下了车,他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领着我很熟稔地在大街小巷里绕来绕去。沿街遇到的人们好像都认识布加拉提,他们很热情地朝我们打招呼,脸上满是善意的笑容。这个地方确实不大,但基础设施都建得紧紧有条。我看到几所模样怪不错的学校,一些调皮的小孩赖在操场上踢球玩闹;我还看到几间装修朴实的餐厅,从里头飘出来的香味令人向往。
布加拉提的脚步一直没停下来。他领着我来到海边,我还没来得及扫两眼漂亮的海景,他便已经带头走上石阶,阶梯的尽头处是一个渔村。他终于在一栋小房子前止住脚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屋子面积不算大,但有股温暖的生活气息,打扫的也很干净,从厨房的窗户向外张望可以看到无边无垠的大海。我羡慕地跟着布加拉提里里外外地转悠,心想等我以后攒够了钱也要买上这样一栋房子。
我没料到的是,几分钟后布加拉提竟会将房门钥匙塞进我手里,并附送了一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他从胸口处的拉链里掏出来的,还热乎着。
他很郑重地向我求婚了,他说他想和我共度一生,他说他会让我过上幸福的日子,我们都会很幸福。
我当然选择答应他了,自那以后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比阿帕基翻白眼的速度都要快。终于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布加拉提与我分享了他的蕾丝内衣。
结婚典礼的事情也便提上了日程。
荷尔荷斯半欣慰半不甘地抹着眼泪,他把我交给布加拉提后便默默退回座位,善良的波鲁那雷夫先生递给他一条手帕子,他大声撵起了鼻涕。
我的新郎高大俊朗,他在阳光下冲我微笑的模样比教堂彩窗上绘着的天使好看一万倍。我们在神父面前许下誓言,我们在神明的见证下为彼此戴上戒指。
我成为了布加拉提夫人,这便是我和我的先生布鲁诺·布加拉提的全部故事了。孤身一人来到意大利的我遇见了单身好青年布加拉提,我们相识相知相守相爱,再也不分开。哦哦对了,布鲁诺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我可是很信他的哦!
锵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