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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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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十五封信沈逢安有些不敢读了。
她已经能猜到白觐写了什么。
沈逢安拆了信封,将信纸握在手上,刚读一句,视线就模糊了。
沈逢安从小到大都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她的学习能力很强,白觐生病后就一直在找资料学习,时间一久,有些比较专业的术语她也能明白一点意思。
看到检查报告的时候,沈逢安反复读了好几遍,情绪在崩溃的临界点。
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很不好受,她本来以为下个月就能带着白觐出省旅游,没想到结果却变得更差了。
事情被挑明后,白觐的劝导像一根针那样扎在她心头,沈逢安涌出了浓重的无力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跟故意要戏弄她们的老天比起来,她们的力量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白母算是比较善解人意的,她私下跟沈逢安沟通了,告知自己愿意割肝救女,沈逢安本不想这样,但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执行了——再拖下去,白觐可能真的会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到那个时候再做手术就根本来不及了。
她们瞒着白觐悄悄给白母做了检查,检查结果也不好,白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手术,而且肝脏也有点问题。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拿着报告单的沈逢安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双腕搭在膝头,像一尊雕像那样,不知道静坐了多久。
医院里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实在是太常见了,行人不乏匆匆,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只有匆匆几秒。
沈逢安起身时,天已经有点黑了,她透过长廊尽头的窗户看了一眼,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被人撞到了肩头都毫无知觉。
白觐的妈妈找到了她,跟她说白觐还有个弟弟,白觐的父亲患病卧床,但是这个弟弟还在身强体健的年龄。
沈逢安如同死灰一样的眼睛终于迸发出了一点光亮,她抓住白觐母亲的双臂,就差跪下来求她了,白母说今晚就会去打电话叫儿子赶紧过来。
可现实的进展并没有那么顺利,白母打了很久的电话,最后只是垂头丧气地过来,沈逢安见到她的神情就明白一切了。
白觐这个弟弟是不认自己这个姐姐的,他从小跟着父母在城里打工,跟姐姐短暂的见面也只有过年那几天。白觐多数时候沉默寡言,他们像是陌生人一样,从不会多说一句话。他回绝白母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他说自己有家庭有孩子,才不会为了这个不怎么熟的姐姐给自己身上动刀子。白母急得在电话里骂他,他转头就把电话挂了。
那个时候,沈逢安是真的绝望透顶了。
她本以为自己瞒白觐瞒得很好,但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进病房的那一瞬,白觐就觉察出了异样。
白觐说,她的悲愤和心疼都写在了脸上。
沈逢安靠在她床边坐下,轻俯下身,面颊挨在白觐的膝头。白觐揉着她的发,轻声劝慰。她作为病患,反而成了一众人里看得最开的那个。
那段时间她甚至发了疯一样,企图寻找一些途径提早弄到□□,她甚至不断检索,不断寻找能够找到一些灰色甚至是黑色的途径,看看有没有能帮到白觐的。
奉公守法了二十多年,心里疯狂滋长的这些心思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白觐觉察到了想要劝说她,沈逢安忽然情绪崩溃,很少见地吼了句白觐。
她说:
我知道你想开了不少,但是我想不开。如果我的肝脏可以帮到你,我恨不得整个都割给你,只要你可以活着。可是我割不了啊,我的无法给你配型,你的弟弟不愿意帮你,你的妈妈没办法帮你。我只想你活着,别的一点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那时的白觐凝望着她,眼泪簌簌落下,几度哽咽,几度唇瓣翕动,最后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眼泪落干后,沈逢安终于看清了信纸上的字迹:
“逢安,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自己的心思都瞒不过彼此了。就像你能够觉察我的失落,知道我检查结果不好,我能从你的眼睛里读出情绪,知道你为我悄悄做了什么一样。
我很抱歉让你为我操心,心疼我,想要帮助我。但是我不愿意看到你因为我放弃一些原则,甚至产生了损害自己的念头。我已经够愧疚了,请不要让我更愧疚了,求求你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得不信是命,但是我并没有彻底失去求生的欲望,我的意志还在战斗,我也在期盼可以成功进行手术。
但是这需要一些运气,我们不是没有等待的机会了,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我和医生讨论了很久,我的身体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目前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我有时间等待,等待上天给我一个机会。
这段时间我能明显感受到你的状态有些失控,有了抑郁焦虑的倾向,我悄悄和心理门诊的朋友沟通讨论了,也就是后来探望我那个,她其实悄悄在诊断你。之后我看到她给我发的消息,我感觉我心口特别闷,特别疼。
我觉得我们该出去散散心了,无论结果如何,情况会怎样发展,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里总是笑容多余眼泪的,我们不要在眼泪里划船,我们都要好好的。
逢安,我们下一周的长假就去你说的那个度假很舒服的地方吧。
你要陪着我,我也要陪着你,我们都不要哭了,都不要愤怒和不甘了。
人生的本质,我认为就是体验。
如果生命只剩下了最后一天,我们也要笑着度过,起码留给彼此的,都是最好的模样。
不要难过啦,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