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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山高水长 ...

  •   第二天吃完早餐,风洄雪就跟姨母辞行。

      姨母点头同意:“行,我让阿明送你回去。”

      风洄雪想到大表哥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心里有些不愿意,但不好直接拒绝,这样太不知好歹了,会让她显得性格有缺陷,好像对大表哥有什么意见一样。

      姨母肯定不会同意让她一个人回去的,正思考该怎么办时,一旁没走的张逢树突然说:“我送表妹吧。”

      姨母看了看张逢树高大的身材,养子送外甥女,安全不成问题:“也行,那就你送吧,早去早回。”

      现场直接换了人,风洄雪满意了。

      走的时候姨母塞给风洄雪一个包袱,风洄雪感受了一下重量,分量还不轻,估计里面不只是表姐昨天说要给她的衣服。

      果不其然,姨母给她解释了里面的东西:“里面有吃食和两套衣服,吃的你路上饿了可以吃,里面还有五十文钱,是姨母给你花的。”

      风洄雪掂了掂包袱,颇有分量,她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上辈子她见到五百万、五千万,甚至五亿。

      但……上辈子的五亿不及眼前这五十文钱让她激动,风洄雪差点红了眼眶,很难拒绝这笔“巨款”。

      她昧着良心推拒两下就顺理成章收下了姨母的好意,不收下太对不起她自己了,没办法,她太缺钱了。

      那双便宜爹娘,平时连钱的影子都没让她见着过,防她跟防贼似的,习荷有次不由分说冤枉她偷了枕头底下的一百文钱,无论她如何辩解否认都没用,就是认定了钱是她偷的。

      后来证实是风九偷去赌输掉了。每每想起这事都觉得气愤,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憋屈过。

      把那些晦气事抛之脑后,风洄雪美滋滋抱着宝贝包袱离开张家。

      回去的路全靠两条腿,大概要走一两个时辰。至于坐马车就不用想了。平城这个小地方连马都少见,更别说马车了。

      姨母家倒是有骡车,可是姨父要用。总不能让冷脸姨父把骡车让出来,风洄雪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脸。

      回去的路上有点安静,风洄雪和张逢树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风洄雪怀里抱着姨母给的包裹,包裹有点重量,感觉暖暖的很贴心,五十文钱被她放在里面收好,她放钱时没有时间仔细看里面的衣服和食物,在路上又不方便拆开来细看,所以她也不清楚里面具体有什么吃的。

      其实她有点好奇,为什么张逢树会主动要求送她回家,按张逢锋沉默寡言的性格来看,他不像那么主动的人。

      盯着张逢树的后脑勺半响,思维发散,她自恋地想,难道他对自己有意思?

      想到这里,风洄雪犹如醍醐灌顶,困扰她多日的难题似乎有了解决方案!

      古代表兄妹是可以通婚的!

      更何况两人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完全没有近亲结婚的顾虑。

      如果张逢树对她有意思,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被习氏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老男人?

      可是,如果嫁给张逢树的话,她真的就愿意吗?

      风洄雪扪心叩问,她不愿意,她谁都不想嫁!

      尽管张逢树长得不错,她对他印象也很好,可也不妨碍她对婚嫁之事的抗拒,尤其是女性没有多少权利的封建社会,男人一旦变了心,想想都绝望。

      上辈子她身体不好,没谈过恋爱,因而也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

      这辈子身体倒是健康,可谈恋爱就困难了,女性到了她这个年龄基本会被父母盲婚哑嫁。

      她才十五岁!她有大好的青春!她不愿意困在一眼看到头的四方天地为某个男人生儿育女,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做什么母亲?

      风洄雪歇了心思,除了嫁人,她该如何挣脱这窒息的牢笼?难道真的要等到习氏逼婚她再逃婚吗?那样的后果比嫁给一穷二白的张逢树还可怕。

      这困局该如何破?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风洄雪的思绪。

      “跟我走。”

      张逢树拉起风洄雪的手往一个方向跑,他目标明确穿过几棵高大的芭蕉树,再钻进荆棘丛生的密林之中。

      出于对张逢树的信任,她决定看看他要带她去哪里躲雨。

      原来密不透风的丛林里别有洞天!

      杂木丛生里是个小果园,果园最里面有一间隐蔽的荒宅,荒宅被果树包围,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有这么多果树还藏有房子。

      房子已经荒废多年,主屋旁边有个小厨房,厨房里有个大水缸。

      主屋则客厅空荡荡,墙角堆了几块破瓦片,往上一看,屋顶破了个洞,雨水从天窗飘下来,淋湿了墙角正下方那堆瓦片。

      这屋子左右各有一间卧房,张逢树拉着风洄雪继续往里走进其中一间卧房,卧房里很暗,隐约可见一堆稻草在卧室内,房间虽然久无人居也破败了,起码不像大厅那样漏雨,暂且可以在此避一下雨。

      张逢树适时松开了风洄雪的手。

      风洄雪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她发现对方耳朵居然有点红!

      难道是害羞了?

      这这这,把风洄雪都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跑过来时也淋湿了一点,不过也还少,不用当落汤鸡。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张逢树脱下外衣盖在稻草堆上,然而转身对风洄雪说:“你…要不要坐一下休息?”

      “好啊。”风洄雪大大方方抱着宝贝包裹坐下,抬头看到还站着的张逢树:“你不坐吗?”

      张逢树不好意思挨着风洄雪坐,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坐下了,怕唐突了表妹,尽量不和对方有肢体接触。

      现在有瓦遮头不至于淋雨了,可陌生环境里的两个人还不熟,不知道聊什么,也无事可做,气氛就更加古怪了。

      下雨天很安静,屋内黑乎乎的,只能听到屋顶传来雨滴拍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对方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风洄雪感觉安逸中有点暧昧,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有点受不了,于是打开包裹翻找除了衣服以外的食物转移一下注意力。

      姨母给的食物不少,有四个熟鸡蛋,约两斤牛肉干,两斤以上的瓜子,柿饼一袋,糖果若干。

      姨母很大方了,又给钱又给衣服又准备吃的,这些小恩惠虽然对她们家不算什么,可舍不舍得又是一回事,很明显,姨母不是吝啬之人,作风一点都不像出自习家人,怪不得全族人就她家最富,人家就该有钱。

      这个包袱对一无所有的风洄雪意义重大,她很感动,姨母矮矮胖胖的身影在她心里高大起来。

      抱着这个沉甸甸的包袱,风洄雪突然不想回风家了。

      如果回去,她十四五岁就要嫁给习氏刚给她物色的某不知名未婚夫。

      现在,食物钱财有了,行李物品也有了,她正在回家的路上,身边只有一个不能限制她自由的假表哥,只要她甩开张逢树,掉转任意一个方向,那不就如泥牛入海,谁都找不到她!

      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天助我也!

      习荷带她来喝喜酒,忘了把她带回去不说,还不怕她跑了,她恐怕想不到女儿真的有勇气逃走。

      本来打算和张逢树分享食物转移注意力的,想到自己刚决定的计划,情绪有点亢奋,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她把包袱恢复原状,思考该怎么能甩掉对方。

      现在下着雨,肯定没办法立马走,必须要想个理由把对方支开。

      风洄雪想了半天,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

      她太想当然了,在这个混乱无序的时代里,成年男子的安全尚且难以保障,她一个妙龄少女孤身一人在外很容易被坏人盯上,女扮男装更不可行,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也只有古装剧里女扮男装不会被人认出来,自己这张脸怎么装扮都不像个男的。

      想通了关窍,风洄雪的心凉了半截,心情像这雨天,凉飕飕的,简直透心凉。

      张逢树注意到表妹身子缩成一团,以为她是冷,可是自己已经把外衣脱掉,只剩一件中衣了,也没有衣服再给她穿,于是他开口说话:“如果你冷的话,不如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多穿上一件。”

      风洄雪摇了摇头,心情低落到谷底。

      张逢树终于察觉到表妹的情绪不对,以为是对方担心雨下太久,晚上要逗留在这里,他宽慰道:“别担心,这雨不会下很久的,我在天黑之前肯定能把你送回到家。”

      家?风洄雪眼里闪过嘲讽,她没有家,她的家在遥不可及的回忆中。

      表妹对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心情好像更低落了,感觉到对方悲伤的情绪,张逢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张逢树想了许久,说:“要不你吃点东西吧,吃东西心情会变好。”

      风洄雪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她点头重新拆开包袱,并询问他:“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吧。”

      早饭吃了不到一个时辰,张逢树不饿,就没有动手去拿:“我不饿,你吃吧。”

      据说吃点甜的会让性情变好,只是风洄雪不喜欢吃糖果,她捡了个柿饼吃,姨母送礼似乎很喜欢送糖果和柿饼,送糖果可以理解,送柿饼不知道是什么原由,不过风洄雪还挺喜欢吃柿饼的。

      柿饼软软糯糯甜滋滋,吃完一个,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一点,她接着又吃了一个,还拿起一个递给张逢树:“柿饼很好吃,你尝一下。”

      张逢树这次没有拒绝,他接过柿饼咬了一口,还可以,他不喜太甜的东西,柿饼的甜度勉强还能接受,吃一个也无妨。

      风洄雪吃好问张逢树:“你还要不要吃别的,不要的话我就绑起来了。”

      “不用了。”张逢树摇头:“你绑起来吧。”

      风洄雪抱紧绑好的包裹发起呆,过了一会,跟他搭话:“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之前来过?”

      “嗯。”张逢树应了一声,然后又说:“这是我家,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我父母去世之后,我还偷偷来过这里,房间里的稻草就是我搬进来的。”

      “原来如此,一般人根本想不到这里面会有房子。”

      “对,好多年前从外面看,是能透过果树看到房子的,但长时间无人打理,果树外围杂草丛生,杂木越长越高大,慢慢就把这里包围了。”

      风洄雪了然点头,想到刚刚的意外,她手肘枕在包袱上托着腮直白地笑问张逢树:“你为什么主动和姨母说要送我回来?”

      张逢树闻言坐直身子,低头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个字来。

      风洄雪有点明白,又不太确定,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她盯着他追问:“你说话呀,为什么?原因很难说出口吗?”

      “不是!”张逢树急促开口否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正想要不要编个谎说是今天大哥有事,没空送她回家。

      “那是什么?”风洄雪凑近直视他,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黑暗中,张逢树转头想解释,然后他就僵住了,他的嘴唇轻轻擦过了表妹的鼻尖。

      风洄雪也懵了,此刻张逢树的呼吸喷洒在她鼻侧。

      呼吸交缠间,两个人都没有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每一秒都似乎变得很漫长。张逢树急切把头转回去,同时低声快速说了声“对不起”。

      一声轻飘飘的“没关系”传到张逢树耳中。

      安静潮湿又黑暗空旷的空间里,暧昧的氛围不断升温。

      风洄雪突然觉得和自己并排坐着的男孩有点可爱,她悄悄转头去看他,借着客厅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仔细打量对方的五官,坐的那么近,她可以清清楚楚描摹出张逢树优越的五官轮廓。

      风洄雪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但一直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他的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她突然感觉有点心动,情不自禁问他:“你喜欢我吗?”

      “我……”张逢树欲言又止,他想说喜欢,但心底的自卑与怯懦让他无法开口。

      风洄雪很久没得到张逢树的回答,冷风嗖嗖嗖从门口灌进来,她不由得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包袱。

      屋顶的雨声在沉默中似乎也变小了,风洄雪由期待转变为失望,她语气淡淡道:“等雨停,你就回去吧,我认识路,不用你送了。”

      既然不喜欢她,那就刚好趁机把他打发掉。

      张逢树猛地抬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心仪的姑娘解释自己复杂的缘由,自己一无所有,从小被寄养在大伯和婶婶家,名为养子,其实并不受重视,他认为,如果自己娶妻,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总得有一样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可他一样的没有,这世间只有眼前这间家徒四壁的破败屋子属于自己,他这样卑贱之人如何配得上表妹?

      表妹长得那么好看,媒人恐怕都踏破门槛了,无需多问,她父母绝对不会同意表妹嫁给自己的。

      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给不了表妹光明的未来,如果硬要在一起,只能私奔,表妹往后余生都要跟着自己一起过穷困潦倒流离失所的日子。

      风洄雪听到雨声彻底停了,她心里也有了抉择。

      张逢树抬头看到表妹背着光缓缓站起来,她说:“三哥,谢谢你送了我一段路,接下来我就要自己走啦,再见。”

      张逢树看着表妹逆着光渐行渐远。

      他多想不顾一切追上去把她留下来,可他不能!他有什么资格把表妹留下呢?

      张逢树此时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表妹消失在自己眼前。

      风洄雪背着包袱经过空旷的厅堂,跨出门槛走到屋外,她一抬头,天空被参天密树遮挡,也因为是阴雨天,这片小天地显得有些阴森。

      令人心情愉悦的是,周围充斥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她仰头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风洄雪高高兴兴逃婚去了,从此天高路远,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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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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