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丧尸》空空响

1、傻子

　　你是一名丧尸观察员。

　　这个称呼并非为某一个机构或研究所授予给你。

　　这是你自己授予给自己的称呼。

　　虽然你更想称呼自己为“丧尸研究员”，但条件有限，你并没有高端的研究设备，低端的也没有，更不会手搓。

　　……

　　迄今为止，你只观察过一只活着的丧尸，他曾是你的邻居。

　　是个傻子。

　　他不会说话，但会发出奇怪的叫声，他没有系统学过手语，只能用自己理解范围内的姿势来比划，从而让别人知道他的想法。

　　有人不愿意和他交流，也有人愿意和他交流，你是后者之一，而且是和他交流最多的那个。

　　通常是他对着你比划，你没看懂，但你充分尊重他，总是摇摇头说你没听懂，然后他就会再比划一次。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就算你连着好多次没听懂他的话，他都会耐心的，一遍一遍地比划给你听。

　　甚至在你故意折腾他，让他不断重复时，他也只会在比划累了的间隙中稍微放下手臂休息一会儿，不过片刻，他就又精神抖擞地向你比划起来。

　　他似乎还很高兴，因为有人愿意一直去“听”他讲话，即便这个时候他一直在重复相同的内容。

　　他不嫌烦。

　　但你嫌烦了。

　　烦你自己。

　　你觉得自己在耍他。

　　这很不礼貌。

　　于是在他又一次比划完成之后，你假装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

　　【你会离开这里吗？】

　　你回答他：“不会。”

　　他很高兴。

　　但自那以后，你不再去找他说话了。

　　和他待久了，你总是会不自觉欺负傻子，但欺负傻子是犯法的，或许是犯法的，你不确定，但肯定是不好，以及不道德的。

　　所以你选择逃避。

　　第一天的时候，你无视站在你家门口跟你打招呼的人。

　　第二天的时候，你无视他递给你的自己种的蔬菜。

　　第三天的时候，你无视他送给你的精心包装的礼物。

　　第四天的时候，你无视蹲在你家门口跟个小狗一样的人。

　　第五天的时候，你无视用手扯你裤脚的人。

　　第六天的时候，你无视他会说话的眼睛。

　　第七天的时候，你用鞋尖碰了碰他的鞋尖，他高兴得眼睛都亮了，但你依旧没和他说话。

　　第八天的时候，你在自己家门口发现一具尸体，是他的。

　　……

　　于此同时，你听到震耳欲聋的咆哮，洪亮、高亢，像某种你不知道的大型猛兽会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你在单元门口看到一个一看就不正常的人，后来你才知道，这种“人”被称之为“丧尸”。

　　你迅速躲到门后。

　　但你想起那具你熟悉的人的尸体。

　　在丧尸即将从门缝里伸出他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掌时，你以闪电般的速度反锁上门。

　　低头看见四仰八叉被拖到你家地面躺着的傻子的尸体，你蹲下身。

　　“对不起。”

　　“我不该不和你说话。”

　　……

　　你紧闭好家里所有门窗，可依旧能听到那些让你胆颤的吼叫。

　　透过窗户和猫眼向外看时，你看见了漫无目的的丧尸群，只在偶尔有活人出现时，他们会追着活人，但步伐缓慢，比你最悠闲散步时的速度还慢。

　　你看着傻子邻居的尸体，他的胸口血肉模糊，血液已经彻底变成黑色，和翻卷的血肉，破碎的衣物混杂在一起。

　　你该怎么安葬他？

　　尸体一直放着不管的话肯定会臭。

　　土葬？那你得吭哧吭哧挖一个坑，可你家里根本没有可以用来挖土的工具，哦不对，你有，你家里有一副种花用的迷你小铁锹，大概有你的手掌那么长。

　　用这个铁锹挖土你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

　　火葬？在他身上倒上酒精或者植物油，然后点燃打火机，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

　　你得把客厅彻底清理出来，以免火化他的时候把你家给烧了。

　　火化之后，你会得到一句焦炭般的黑色尸体，你下意识不想选择这个方案。

　　那，冷冻？趁他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僵化，把他团吧团吧塞在你家的冰柜里？

　　你想了一天都没想出到底要选择什么样的处理方式。

　　你靠近他的尸体，在他旁边蹲下，用筷子戳弄他的身体，问他：“你想我怎么处理你的尸体？”

　　他不会回应你。

　　但你觉得从筷子传递给你的感觉不对，按理说一天过去，他的身体该完全僵硬了才对，可是你觉得他的身体软软的。

　　用筷子戳弄并不能准确感受，你想了想，戴上一副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戳了戳他的脸。

　　的确是软的。

　　跟活人没什么两样。

　　唯一和死人相似的是他身上的温度，冰凉。

　　这真是稀奇。

　　……

　　电视里的广播循环着让大家暂时不要出门，关好门窗，小心安全，注意防护等的信息，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一直没有新的内容穿插进来。

　　你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低，只留下画面，侧过头看着和你坐在一起的傻子，你用手肘碰碰他的身体，“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无人应答。

　　你撇撇嘴。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依旧只有你一个人的声音。

　　想了想，你把他放倒在沙发上，从卧室的衣柜里拿出一个枕头垫在他脑袋下面，又把你备用的一床薄毯子盖在他身上。

　　“晚安啦。”

　　……

　　你是被咬醒的。

　　胳膊上一阵冰凉刺痛的感觉，像是有人用冰锥捅你胳膊一样。

　　冰块接触到温热的皮肤，还化了一点水。

　　你的睡意全无，下意识抽动手臂不断向外甩，像是要甩掉那股让你难受疼痛的柑橘。

　　在平静的夜里，你听到很轻的呼噜声，像你以前养的那只猫在舒服且放松时会发出的声音。

　　呼噜呼噜的，靠在你耳边，摩托车一样。

　　家里跑进来一只猫？

　　它是怎么跑进来的？

　　从床上撑起身，你打开灯。

　　骤然趴在你床边的突兀的身影差点把你吓得要去见阎王，你想要尖叫，却发现根本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