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靠近与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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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我是风与”——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游枣的心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前一秒还沉浸在酸涩和自我告诫中的她，此刻只觉得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指尖都带着微麻的震颤。
他怎么会……？他为什么要加我？
无数个疑问瞬间挤满了她的脑海。体育馆里他与苏晚并肩而坐的亲密画面还历历在目，像一盆冷水悬在头顶，但眼前这条验证消息，却又像一簇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了她心底那点不甘熄灭的侥幸。
理智告诉她应该忽略，应该保持距离，但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短暂的停顿后，轻轻点击了“通过验证”。
几乎是在下一秒，聊天框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风与：游枣？
游枣：……嗯。
风与：下周三下午，“隅角”咖啡吧有个小型的读书分享会，主题是《追忆似水年华》。我记得你好像在看这本书。有兴趣来看看吗？
游枣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记得！他不仅记得她的名字，还记得她那天借的书！这种被默默关注的感觉，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让她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了一角。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回复。去，还是不去？
风与：只是听听，不用有压力。我是主讲人之一，需要点熟人捧场。（后面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他难得地用了略带调侃的语气，甚至还加了个表情。这与他平日里清冷的形象有些不符，却莫名地拉近了些距离。
游枣：好。我会准时到。
最终，感性压倒了一切。她发送了回复，然后像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大事，将手机丢在一旁，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脸颊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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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游枣在一种微妙的期待与忐忑中度过。她反复点开与风与的聊天框，那条简单的对话被她看了无数遍。他没有再发消息来，仿佛那次邀请真的只是出于“需要熟人捧场”的公事公办。
周三下午，游枣特意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隅角”，里面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些人。她选了个靠后不太起眼的位置坐下，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两点整，风与准时出现。他今天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没有刻意打扮，但那份从容沉静的气质，让他一出现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焦点。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文学院的另一位学长和一位学姐。
分享会开始，风与负责讲解《追忆似水年华》中关于“时间与记忆”的篇章。他站在前面，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游枣坐在下面，目光几乎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工作中的他，专注、睿智，散发着一种与平时不同的魅力，让她心折。
期间，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全场，有一次，不经意地与游枣的视线对上。他没有任何停顿，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她只是台下众多听众中普通的一个。游枣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小雀跃，瞬间又落了下去。
分享会进行到自由讨论环节，气氛活跃起来。有人向风与提问关于“无意识记忆”与爱情的关系。
风与略一沉吟，回答道：“普鲁斯特笔下，无意识记忆往往由一些微不足道的感官体验触发，比如玛德琳蛋糕的味道，它能唤醒沉睡的、庞大的过往。而爱情……”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投向窗外，声音低沉了几分，“或许也是如此。某个瞬间，某个细节，就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早已存在的情感洪流。”
他的话语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入游枣的心湖。她想起了那颗樱花糖的甜味，那个散开的鞋带，那个午后逆光的身影……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是否也正是打开她心门的那把钥匙？
分享会结束后，不少人围上去和风与交流。游枣坐在原地，犹豫着是默默离开还是上前打个招呼。
“游枣。”清朗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她抬头，发现风与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人群，走到了她身边。
“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无聊？”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询问，语气是朋友间的随意。
“不会，讲得很好。”游枣连忙摇头，心跳又开始加速。
“那就好。”他笑了笑，“一起走走吧？正好顺路。”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却不显得尴尬。
“那天在体育馆……”游枣鼓起勇气，想要试探一下关于苏晚的事情。这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她永远无法安心。
“嗯？”风与侧头看她，眼神清澈，带着询问。
“我看到你了。”游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还有……苏晚学姐。她很好看。”
风与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小晚是很好看。”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是世交。”
“青梅竹马啊……”游枣轻声重复，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承认得如此坦然，更显得她之前的那些猜测小家子气。
“嗯。”风与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话锋一转，“你呢？除了喜欢看书，还有什么爱好？”
他的回避，在游枣看来更像是一种默认。她压下心头的涩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喜欢画画。不过画得不好，只是随便涂鸦。”
“画画很好。”风与点点头，“能让人静下来。”
他们又聊了些关于课程、关于社团的琐事。风与的话不多，但每次回应都很认真，不会让话题冷场。他知识面很广，无论游枣提到什么，他似乎都能接上几句，让她暗暗佩服。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游枣停住脚步。
“我到了。”
“嗯。”风与看着她，夕阳的余晖给他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暖金色。“今天谢谢你过来。”
“不客气，我很受益。”
就在游枣转身准备离开时，风与忽然叫住了她。
“游枣。”
“嗯？”
他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装得很仔细的小盒子，递给她。
“这是……？”游枣惊讶地看着他。
“赔礼。”风与的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为那天在体育馆，可能让你感到的不愉快。”
游枣的心猛地一跳。他……他注意到了？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她接过盒子，触手微凉。
“可以打开看看。”
游枣依言，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圆形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几十只用特殊的荧光材料折成的、小巧精致的纸萤火虫。在渐渐暗下来的暮色里，那些萤火虫散发着柔和朦胧的微光，像把一小片星空装了进去。
“这是……”游枣看得呆了。
“手工课上随便做的。”风与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觉得你会喜欢。比起樱花，萤火虫的光虽然微弱，但更持久，也……只属于夜晚。”
游枣紧紧握着那个玻璃罐，冰凉的瓶身却让她觉得无比滚烫。萤火虫……只属于夜晚的光。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谢谢……我很喜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急忙低下头，怕被他看到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
“喜欢就好。”风与看着她低垂的脑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上去吧，早点休息。”
“嗯，再见。”
“再见。”
游枣抱着那个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罐，几乎是跑着上了楼。回到宿舍，她将罐子放在书桌上，关了灯。
黑暗中，几十只萤火虫散发出幽幽的、绿莹莹的光芒，柔和而宁静，将小小的书桌一角点缀得如梦似幻。它们的光芒确实微弱，却固执地亮着，驱散了满室的黑暗，也仿佛照亮了她心中那个晦暗不明的角落。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玻璃壁。
风与。
他就像这些萤火虫，带着疏离的、微凉的光，突然闯入她的世界，若即若离，让她看不透，猜不明。他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看的书，看出了她在体育馆的失落，送她这样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可他身边，又站着那样一个光芒万丈、与他有着深厚羁绊的苏晚。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游枣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罐上，感受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带来的暖意。
靠近他，像靠近一团迷雾，一场美得令人心醉却不知前路的梦境。而那罐萤火虫，既是温暖的光源，也可能……是引人迷失的诱饵。
她知道前路可能布满荆棘，但此刻，看着这片只属于她的、微弱却固执的星光，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也不想回头了。
萤火之光，虽弱，却已足够让飞蛾，义无反顾。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靠近与萤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