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解药》简橙楚

25、两人

　　傍晚的阳光斜斜照过来，他们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吃饭，偶尔一阵风吹过来，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很自然惬意。
　　“好吃吗？这都是正宗的农家菜。”江新往何之初碗里夹了一块鸡腿，笑着探头问他。
　　“嗯。”何之初嘴里还咀嚼着，只能含糊不清应了一声。
　　这个小院确实很隐秘，整个下午都没有人打扰他们，他们吃完饭，无所事事地坐在院子里闲聊。
　　远处的夕阳渐渐沉没到地平线上，慢慢消失，天空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乌纱，昆虫聒噪的叫声在耳边不绝如缕。
　　见休息得差不多了，江新牵起何之初的手，提议道：“附近有一处看夜景的好去处，去看看？”
　　还没等何之初表态，江新就迫不及待拉着何之初起身出去。
　　夏天的傍晚，空气中飘着植物的清新气味，走在简陋的水泥路上，恍惚间有种回到回去的错觉。
　　他和江新的童年，几乎每个夏天的傍晚，都能闻到这样的味道，几乎每天，江新都会来超市门口喊他出去玩。
　　何之初抬头看着眼前的背影，渐渐和记忆里的模样重合了，不，他的轮廓变得更结实了。
　　“江新？”何之初拽了一下江新的手。
　　江新回过头来，看着他笑了笑。
　　“去哪里？”何之初问。
　　江新停下来，昏黄的路灯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灿烂的笑容，他保证道：“好玩的，跟我来就行了。”
　　这是个海边小村庄，他们租的民宿在村庄最深处，此时走出来，一路上碰到一些出来遛弯的老人和小孩。
　　村民们见惯不怪了，周围也有几个像游客的路人正在拍照。他们穿过行人，一路往外面的大路走过去。
　　他们走出了村庄，沿着大路往前走，前路空无一人，怎么看都不像有能玩的地方。
　　“你不是要卖了我吧？”何之初幽幽来一句。
　　“嗯？”江新应了一声，捏了捏他的掌心，“那正好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喂！”何之初浅浅抗议了一下，江新很快就停了下来。
　　路灯有些微弱，何之初停下来后，还是能看清路边是一片农田，长势良好。
　　“这？有什么看的？”何之初不解。
　　“等等。”江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何之初拉到一边，示意他往下面看。何之初低头一看，点点的光亮在黑暗中尤其明显。
　　光亮一点一点慢慢移动，随后越来越多的光亮加入其中，这是萤火虫！
　　“萤火虫？”何之初疑惑开口。
　　“嗯，”江新带着何之初在路边坐下，两人找了个绝佳的观赏位置，“是不是很久没见过了？”
　　萤火虫吸附在水稻茎叶上，发出一闪一闪的黄色光点，耳边蛙叫、蝉鸣还有各种昆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这种景象只存在小时候的记忆里，何之初点点头。
　　以前城市还没像现在这样发展起来，他们生活的村子还不叫城中村，还只是非常平常的一条村庄，那时候还有很多荒地，勤劳的人家就会开垦出来种植。
　　他们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每天能玩的地方有限，夏天的一大乐趣就是去地里捉萤火虫。
　　一群村里的小孩晚上吃完饭就出去野，还会比赛谁捉得多，何之初不屑于这种比赛，每次只坐在一旁观看。
　　江新和他不一样，在那么多孩子中，不想输给别人，每次他都会把抓来的萤火虫偷偷给何之初，那时候他就把何之初当成自己人了吧？
　　输给自己人没关系，但是不能让自己人输给别人，所以何之初一次都没输过。
　　小小少年那时候不知道这叫什么，再回忆起来时，才恍然大悟。
　　“那时候对你就跟对别人不一样了。”江新笑了笑，捏捏何之初的手心，侧头看何之初，“你呢？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想知道吗？”何之初看着江新，平静地问。
　　“嗯，告诉我吧，我很想知道。”江新漫不经心道。
　　在江新内心深处，其实也缺少了安全感，他总担心何之初对他的感情，是依赖，是雏鸟情结，是挚友。
　　“比起你，我更早就喜欢上你了。”何之初缓缓开口，“也许是高三那年，或者是初三那年，或者是六岁那年。”
　　“你的答案也太多不确定了吧？”江新笑了笑，“就这还敢说比我早？”
　　“嗯。”何之初说，“因为你太一根筋了，所以我从来都不敢让你知道，怕被你知道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不至于。”江新勾唇一笑，“我也不是那种人。”
　　“但是我不想那样尴尬地做朋友。”何之初说，“所以……幸好你不是很笨，幸好你……”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幸好你也喜欢我，幸好你心甘情愿上了我的钩，这些他不打算让江新知道。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江新笑了笑，只当他害羞，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回到村里，夜晚还很热闹，路边有摆着麻将桌在玩牌的，还有小孩在跑跑跳跳，他们避让路人，回到民宿。
　　推开门时，院子里的桌子已经被收拾过了，还摆了一个蛋糕盒。
　　“你？”何之初一眼就看到那个大大粉粉的蛋糕盒，惊讶得话都说不完整，“又麻烦老板了？”
　　江新笑着点点头，解释道：“这是租房的条件，给足钱的，别瞎操心。”
　　何之初看着江新把蛋糕盒子掀开，对于江新不太稳定的审美有些无力吐槽了，蛋糕上面也是一层玫瑰花瓣，江新是彻底跟玫瑰过不去了。
　　他插上2和9两个数字的蜡烛，咔嚓一声按动打火机，把蜡烛点燃了，烛光映在江新的侧脸上，看起来很柔和。
　　“29岁生日快乐。”他学着何之初为他庆生的样子，把蛋糕端到何之初面前，眼含笑意看着何之初，说，“许愿吧，阿初。”
　　虽然何之初从来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但是这一刻他还是无比虔诚，希望他真的能够获得幸福。
　　他双手握成拳头，低头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盖过下眼睑，在眼下落了一层阴影，虔诚地向神明祈祷，祈祷能够获得幸福。
　　江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没过多久，他忽然睁开双眼，吹灭蜡烛。
　　“生日快乐！”江新探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抽走蜡烛，把蛋糕放在桌上，拿出切蛋糕的工具说，“寿星切第一刀。”
　　何之初走过来接过刀子，江新对这些传统很执着，他也乐得配合。
　　蛋糕有些甜，两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何之初沉寂了一天的手机终于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林梅，示意江新接个电话就走出院子外面。
　　江新没有跟出去，坐在位置上看着何之初的背影，断断续续又吃了几口蛋糕。何之初没有聊多久，几分钟后回来了。
　　“怎么了？叔叔阿姨想你了？”江新问。
　　“他们说要给我送饭！”何之初没好气地白了江新一眼，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因为他，自己才被迫说谎的。
　　江新笑了几声，提议道：“明天还有时间，不然明天早点回去，跟他们一起吃个饭呗？”
　　何之初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他这半年状态很差，没怎么回家，也不让林梅过来找他，现在想想，对于养父母他还是很愧疚的。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还是把他当亲儿子养大，但是他却像个养不熟似的，总是那么冷漠，他低着头，在心里嫌弃着自己。
　　江新侧头看着他，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几下，忽然勾唇笑了笑，提议道：“那早点洗澡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何之初还沉浸在自我嫌弃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江新的表情。
　　江新先他一步来到卧室，拿出睡衣，推着他走进浴室，然后哗啦一声关闭浴室门，何之初才后知后觉，江新没有出去的打算。
　　他挑了一下眉，看向江新，问：“你？不出去了？”
　　“一起呗，”江新笑嘻嘻说，“反正这里那么宽敞。”
　　他没有给何之初拒绝的余地，快速把人推进淋浴间，何之初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任由江新摆布。
　　两人洗澡的时间比一个人洗还要久，等他们彻底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后，何之初以为终于结束了，没想到江新并没有出去的打算，而是把他往浴缸的方向推过去。
　　“别，花瓣放这么久该腐烂了。”何之初抗议道，他的洁癖不允许他去泡放了一天的花瓣。
　　“安你的心，”江新一脚跨进浴缸，说，“我让老板换了新的，快过来。”
　　何之初将信将疑靠近一看，花瓣果然没有腐烂的迹象，看着还很新鲜，但，他还没有被说服。
　　“外面的浴缸都很脏，谁知道别人用来做过什么？”
　　江新差点被气笑了，他低头拍了拍浴缸旁边，问：“听到声没？”
　　“什么声？”
　　“这个，”江新扯了扯，何之初终于发现浴缸里套了塑料膜，“我亲自给浴缸消毒过，就担心你这么说，又套了塑料袋，放心，绝对绝对干净。”
　　江新看他的眼神太真挚了，像不被信任的委屈小狗狗，何之初没辙，探脚进去感受一下，忽然被江新一把拖进来。
　　花瓣随着水溢出浴缸，哗啦啦流到地板上。
　　何之初整个人猝不及防，身子被水浸过，花瓣都粘他身上，他抬头抹了抹粘在脸上的花瓣，没好气地低吼一声：“别发神经。”
　　“好玩吗？”江新笑着把他抱在怀里，直往他身上扑水。
　　浴缸水有淡淡的粉色，何之初缓过来后，傻愣愣问了一句：“你的花瓣是染色的吗？怎么水都变色了？”
　　江新愣住了，低头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智商呢？这水放了浴盐，你闻闻，是不是有味道？”
　　何之初低头嗅了嗅江新递过来的手，忽然对自己有点无语，他索性不再说话，任由江新笑他。
　　这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从浴室出来时，何之初感觉身上的皮都要皱了，他警告江新：“别再做多余的动作了啊。”
　　“什么才是多余的动作？”他笑着打趣何之初。
　　“不跟你扯，睡了。”何之初掀开被子上床，发现床单都被换了新的，他忍不住问，“你到底给了民宿老板多少钱？他给你做到这份上？”
　　江新在他另一边躺下，顺手将人揽进怀里，说：“这就不懂了吧，这不是钱的问题，肯定还有我说话的艺术。”
　　“那你是怎么说的？”何之初翻了个身，好奇地看着江新。
　　“这就是秘密了。”江新笑了笑，伸手拨了一下何之初的眼皮，低声说，“睡觉了。”
　　江新身上有一种魔力，只要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心跳，何之初闭眼就能入睡，江新是专治他失眠的解药？不，他离不开江新，不知何时建立耐药性，解药变无效。
　　那又如何？起码药还在。
　　兴许是这两天去的地方太多，运动量太大了，两人一觉睡到中午，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他们被刺眼的光叫醒了。
　　他们在民宿吃了个午饭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之前何之初还恋恋不舍给满院子玫瑰拍了照片留念。
　　江新拎着行李经过他身边时还笑着打趣：“拍遗照吗？”
　　他说话时表情非常欠，让向来斯文的何之初忍不住上脚踹他，心里还暗想着：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个玩意儿。
　　江新嘴欠归嘴欠，正经下来时还是让人心里一暖。临走前，他折下两支玫瑰，拿素描纸简单包装起来递给何之初。
　　“今日份玫瑰。”
　　何之初接过来，低头嗅了嗅，淡淡的馨香充斥在鼻间，他收获的不仅是最灿烂的玫瑰，还有江新的一颗真心。
　　“喜欢吗？”江新笑着问他。
　　何之初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少女，实在不符合他的医生形象，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怎么是两朵？”
　　江新侧头看着他笑：“因为以后就是两个人了。”
　　他站在背光处，何之初看不清江新的表情，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他原本灰白的世界，因为江新而变得明亮，江新不是他的解药，而是他的专属医生。
　　带他走出痛苦的医生。
　　他上前一步，牵起江新的手，江新微微吃惊，回握他。
　　以后两个人，一起走完余生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