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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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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后。
大红的灯笼喜洋洋,大红的蜡烛喜洋洋,笑语喧哗,人声鼎沸,整个宫城,全都喜洋洋。
怎不喜洋洋?王上娶妻,不单减税还连带颁布新法:从今往后战败的东国虽为附属国,但不再低人一等,百姓与西国人同样享有各种权利,荒田复耕,流民回迁,一片欣欣向荣中,家家只差没供上杀生丸的长生牌位。所以,这次英明神武,众望所归的皇帝娶媳妇,西国东国,万千黎民,没人不快活,没人不高兴。
只是,乐陶陶的人群里,不包括我吧。看着新娘子莲步轻移,看着新娘子款款含笑,心快碎,神快散,头次发现,原来自认的坚强根本不堪一击,事实面前,我照样会痛到无法呼吸。
月如勾,勾着魂,勾着魄,曾几何时,杀生丸在这漫漫月色下吻我,呢喃细语,软言温存:“兰儿,等我,过阵子,我定要给你名分......”
摇摇头,微微低叹,想它作甚?上古记忆,远到象个笑话,当初的慷慨激昂哪去了?不是响当当对着杀生丸说不在乎?那就好好干活,好好睡觉,低眉顺眼当个好奴才,暖床的女人终归只是玩物,就算心里肝肠寸断,卑微的身分却依然改变不了。看,我全明白,可是,理智压不过情感叫嚣,我疼,真的疼,想到杀生丸如此这般抱着新妇,如此这般在她耳边谈笑,我就象只鸵鸟,熬不过满天浮尘,没办法,只能闭了气,把头埋进沙堆。
银盆里,水清清,照出张俏脸,映出付愁颜,那不是我啊,这张脸的主人,叫兰。轻抚雪肤冰肌,眼泪滴答,我算什么?没形没状,附着别人身子的幽怨灵体,应着救人的名义而来,可暗地里,却满心希望与杀生丸相会。自私,太自私,因着一已贪欲,事情办得乱七八糟,且不说阴谋解不了,单看看我,当不了帝王妻,成不了宜室女,大方哪去了,气度哪去了,什么都没有,一径碎银牙,一径锁翦眉,为了这男人,为了,我那可怜的爱。
灯熄人静,此刻,他在干嘛?是否颠孪倒凤,琴瑟合呜;是否于红枕边,恩爱留连?咬紧唇,直到满嘴咸,哭不出声,喊不成调,抖着颤着,唯有泪满面。难过吗?死了那条心,伶仃落叶回不了树,碾成土,沤成灰,知足吧,这,才是我的命。
“喂,再咬,我的嘴唇快烂掉。”声音响起,一阵烦,兰,现在是晚上,你又出来干什么?
气鼓鼓开口:“回去,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当然管不着,可是,你死命咬着的,是我的唇,想难过,出去随您意,这身子娇贵,弄坏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松口,收心,声是冷的,但没奈何,不情不愿,我还是得听她。
打那天莫明其妙乾坤大逆转,兰与我就在这具躯壳里展开了持久战,从刚开始的一时一变到后来势均力敌,终于,一个霸了白天,一个占住晚上。漫骂喊叫,累到吐血,我们象两个不管不顾的泼妇,无不用其及。但是,很遗憾,就算使尽手段,还是谁也赶不走谁。最后,反到释然,既然谁先撤谁输,那就耗着,耗到半年后,耗到油尽灯枯。
我不笨,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小聪明,从意识到对峙形势的那刻起,我就想通,相比只能靠无赖做法要胁,现在我有了更好的武器,那,就是这身体。没人知道我离不开她,没人知道为了犬将军我得稍安勿躁,那好吧,天大地大,随我怎么说。恶狠狠,凶巴巴,“兰,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更不许伤害杀生丸,否则,自残,自杀,我本不能活,临死拉个垫背不算啥。”说完拿刀往手上划,血如注,兰吓傻,这招够辣,呛声禁言,自此,我与兰达成协议,她看着我,我防着她,微妙平衡下,我们变成一朵双生花。唉,前路多波折,逼得人长大,虽然手段下三滥,但只要管用,我没有选择余地,反正时间不会长,期限也快过半,咬牙挺住,走一步看一步吧。
“杀生丸抱得美人归,新人笑盖过你这旧人哭,玲,该死心了。”
话比刀子硬,下下扎进我的心,如果能见面,我想我定会抽兰嘴巴,可是,该死的,摸不到碰不着,就算气得跳脚,也只能强行忍耐。揉揉额,搓搓脸,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就当远处野兽叫,但,不爱听的话偏生最入脑,一番挣扎,终于泄气,算了,无奈承认,好个肚内蛔虫,兰,她没说错。
“什么新人旧人,我看,还是快去想想你自己!”知道兰说的对,不过斗惯了,半点我也不愿让,挑起个话茬,我要把兰压下去。
“我?又不是弃妇,不象某人,看着情人他顾,快要哭瞎眼,”
兰的话好气人,我我我,我一定得想个办法治治她。灵机一动,记起初来时遇上的男人,那么震憾的场面,让人一下就明白,兰和他的关系不简单,但同样,我也看得出,他相当讨厌她。
“要我提醒你?个子瘦高,皮肤微黑,那是谁啊?”管它有没有用,试试再说。
“不许提他!”哈,正中要害!
“倒贴的浪蹄子,人家烦也烦死你,弃妇?你呀,连这都不如!”
“他对我才好,那叫霸气,你懂不懂,霸气!”
“哼,霸气?我看分明是你犯贱,巴着不放!”
“师兄没有……”话音戛然而止,我想,兰是意识到,她说错话了。
原来那男人是她师兄,原来兰对他蛮有情义......没空感时溅泪,没空针锋相对,顾不上其它,脑筋开动,飞快的,我想着新发现的这层关系:
兰是杀手,兰和她师兄一样是杀手,兰和她师兄都是受所谓“主子”派遣的杀手......
兰喜欢她师兄,她师兄不喜欢她,提到她师兄兰会不好受......
似乎有个答案模模糊糊横在前方,可是,转痛了脑袋,只差一点,我就是想不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怒冲冲的吼声打断思路:“你在笑话我!”语调虽然狠,但在我看来,只是纸老虎。兰,是在用恶声恶气掩饰内心真实感受吧。
“我......”有点理亏,把人逼成这样,我本也不想。
“没错,他是我师兄,我喜欢他,为了他我才来到这里,为了他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如你所见,我是他的,虽然,我没法对他守贞,但,我是他的!”瞒不住,索性挑明,一字一句,牙缝里蹦出的话斩钉截铁。
从来都认为兰是个随便的女人,但此时此刻,我却不能再维持自己的观点,多么大气的一段话,如果不是对立的两方,我定会为她击节叫好,也许别人不理解,但同样受困于一个壳,同样为了贞节问题挠头的我实在是感同身受,仰头长叹,良久无语。难道双生的我们产生心灵感应?不然想法怎会如此相似?兰的话很直白,译成我的语言就是,别管清不清白,灵魂在高处,是的,这就是我之所想,虽然身子是污的,可我的爱圣洁。别夸我洒脱,而是来日无多,没时间管那些礼法束缚,我只能用灵魂,用生命,活一秒爱一秒。
有大量的内疚涌出,盖住对兰的憎恨,突然发现原来世间事的确没甚道理可寻。真相哪是只有一个,换个角度,答案截然不同,常常怨恨为什么老天不给我安排个干净身体,可我怎就没想过,对兰来说,我才是那个制造了她不清白的坏女人。
爱无罪,兰和我一样,爱上了,投入了,为情郎上刀山下油锅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傻吗?痴吗?心甘情愿到义无反顾,旁人翻白眼可当局者却迷得乐呵呵,没办法,爱疯的女人少条筋,只能说,甘苦自知。
“我不笑话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涩涩的,透出句真心话,兰,假如你不是我的敌人,就凭你刚才那番言语,我想,我们也许能做对儿好朋友。
“一样?”
“你和你师兄,我和杀生丸,难道,你不觉得象?”
没回答,兰和我,同时在思索。
“你,非得那么护着杀生丸?”吞吞吐吐的声音透着软化的心,此刻,兰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吧,惺惺相惜,不,应该叫,同病相怜。
“还说我?剌你师兄一刀,你干?”
隐隐约约,有笑声传来,轻轻的,带着些许压抑,呵,看我和兰多奇怪,明明水火不容,可此刻,心,却好象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