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求美人折》百分之零

1、第 1 章

　　干裂的土地上蔓延着蝉声，在这燥热的天气总叫人生烦。我不由的从心头生出一种闷气。嘴里不停的埋怨着红娘，不知道她大早上生个什么劳什子气，我与那些来她屋里的人，不是七分熟悉也算有些面熟，昨晚只不过同他们一起吃了些酒。她便开始不依不饶起来，更是发了疯，非叫我来这断丝崖下给她寻那绿绮果来酿那鼠果酒与她吃。端是叫人气愤，现在这果子刚成个形，定是酸死，摆明是消遣我来。哼，到时采来，丁当悉数塞进她这坏心眼的嘴里，让她倒了胃口，几日吃不下饭去。这断丝崖，离淮江县足足有一二里的地，今日早饭后便被红娘抓了壮丁，走到现在正是日头高照的时候，这一路走的煞是幸苦。感到斗篷上的檐帽早被太阳烤的火辣辣的，擦汗的白帕也已半湿。
　　所幸，前面就是崖底，可以去红青谭游个痛快。也可等到傍晚日头落下再回镇里。抬头看了一下那个大如石磨的太阳，我认命的又往前急行了半个时辰，等看见那青翠色的藤蔓不由心头一喜，用力攀住藤蔓，顺着双脚蹬着崖壁突起的力量一点点向上攀去，这断丝崖虽然险峻高耸，但好在生着好多藤蔓，小心些倒是一个颇为好玩的去处，加上这里环境阴湿，生着好多市面买不到的药材，我过几日便是要过来采些药材，对这里的环境倒也纯熟。
　　这红青谭是我三年前和红娘来这里纳凉时发现的。我本意叫它诉月池，只是红娘厌死我这般矫情，硬是把这好好的池水唤作红青谭，说取她名字之红，我名字之青，我开始不应，只道这名字太俗。可最后还是耐不过她每日厮磨，罢了，还用了几日时光，在潭边一处光滑的石头上把红青谭这三个字刻了上去，待红娘看罢满意后，我耳边才算消停下来。
　　不过经红娘这一闹，这红青谭在我心中便隐隐别有一番滋味，觉得是自己的私属之地，每次来这崖下，总要去瞧一瞧才安心。
　　这红青谭在一处隐秘突石下方崖洞里，那块突石被植被包裹起来，枝蔓垂下，不细看，定是发现不了这层层绿色下还有一方小天气，山洞外高里低，由突石上垂下娟娟细流，汇集到这山洞内部，方集成这一小方清冽谭水来。
　　那日我和红娘在这崖壁上玩耍，胡乱拨开这藤蔓时才发现这崖洞，待进去是，月光正好顺着我们劈开的洞口尾随而至，亮亮闪闪的潭水煞是好看。
　　心下念着那沁凉的潭水，手上的力气也多了几分，不多时那突石就近在眼前。只是今日这突石有些奇怪，隐约有些鲜红颜色掺杂在那密密嗒嗒的枝藤中。待我近前去，一瞧，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这抹红色，竟是一具女子的尸体。这女子，全身上下全是刀剑的伤口，就连脸上也被人划了几刀，豁出一道道白红相间的血肉，甚是吓人。的亏这女子手臂紧紧攀着藤蔓，身子才攀附在这悬崖之上，没有摔至崖下。显然，她落崖的时候还没有死。这害人的贼子竟是想把这姑娘活活摔死，真是狠心。我颤着手，掏出藏在腰间的匕首砍断那些藤蔓，想把这具女尸从藤蔓中捞出来，放置崖洞里好好安葬。
　　幸好，这女子身量颇轻，我略费了些力气，便把她捞了上来。她身体还没有硬透，显是新死不久。衣服虽被刀剑划的破烂不堪，但从衣料看来，这件衣服因该是个新嫁衣，而且衣料上乘。我猜想，她必是某家小姐在成亲路上被马贼打劫后，被扔下来。但想想她身上的伤口，又像是与她深仇大恨的人才干的出来。一时间，也糊涂的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细细把女子身上衣服整了整，不想那多，不料这一整理竟在这女子腰间发现一香囊，虽然被血污了半边，但隐约还是看得见上面用拙劣的针脚绣的福字，还有一绺睡下的青色坠子。我恍如雷击一般，楞在那里。这香囊分明是我绣的送给先生的那一只。为何会在这女子身上？我楞着眼打量眼前这个已经面目模糊的新鲜尸体，心中竟有些悲哀。我与先生一别三年有余，没想到唯一与先生有些牵扯的人竟然是个死人。看着眼前那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心中不禁有些凄凄然。脑里突然出现一人，连带着心口猛抽一下，不管她和先生是什么关系，我都必须救她，因为，若是若这女子真是那人，我是打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用左手撑着地，俯下身去，再用另一只手掰开那女子的下颚，舌尖亲扫女子唇边血迹，慢慢感到感觉口腔一阵麻软。这血玲珑它本来就是先生与我的，现在还给你这个与先生有缘的人，倒也物归其所。
　　忍着心中的种种不适，牙关一合，血玲珑被我咬碎喂入她口中。我幼时家变，身中奇毒。小时严重时，连翻身都费力。所以，那时都是红娘顾我，后来幸遇先生，得他传我这血玲珑，靠它吸食身体毒素，我才慢慢转好起来。这血玲珑乃上古奇物，自有活血生姿之奇效。再加上我多年以灵药喂之，这血玲珑更是有起死回生之神力，只是这血玲珑在我身上日子久了，与我血脉相连，它这一去，我也就去了大半条命。
　　强撑着身体的疲软，用汗巾就这洞口低下的水串，把她身上的伤口擦洗一遍后，等我把她周身用长布条紧紧裹了起来后，胳膊上的肌肉都累的抽搐起来。这贼子正是够狠心，这个女子身上几乎全是伤口，鲜有好肉存在。等给这女子包扎完之后，我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身上伤口实在太多了，现在她除却嘴唇与眼睛还好好的裸露在外，其他都被白布层层包裹，活像一颗大粽子。
　　把身子歪在一边大岩石上闭目养神，等我缓过几口气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沉起来，我料红娘晚饭时分还不见我回，必会叫那葱头来寻我，所以我也不急如何下山去。再去查看那女子，发现她气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费力挪到这女子身前，右手搭在她手腕上，琢磨片刻，才了然到，看来这人我竟是歪打正着的救对了，因这女子身上正是东方家的独门心法，凤凰涅磐。这种心法是非根骨极佳者练不成，而练到到第九层时更是非女子不能练，练此内功大成者，每当濒临绝境时，反而内力愈发充盈。所谓凤凰涅磐重生，便是如此。若我未料错，这个女子正是东方家的大小姐，东方灵韵，也就是先生的亲外孙女。
　　有些拖沓的把身上斗篷出去给这女子套上，看着那白色斗篷被血迹侵染的一片片血红，有些心疼，毕竟这是红娘亲手与我做的衣服，自她找到那根葱头之后，就全颗心铺在那个傻子身上，这件衣服还是自己央她好久，她才给自己做的，才上身第一日就毁掉了，真是的。东方灵韵，你那般有钱，等你好了，必要叫你赔我几十件衣服。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这洞里本就颇为阴湿，我又只着里衣，有些禁不住这里的寒气，手指都冷的有些发木。有些嫌弃的看了那披着我斗篷的人儿几眼，终是熬不过这水气，颤栗着把身子龟缩在她身边。好在，她身上正是真气运行旺盛时刻，整个身子如火炉一般。把头埋在她颈间，隐隐从她发间还能闻见一股兰花般的香气，叫我想起红娘来。红娘向来爱俏，所以，身上稀奇百怪的东西很多，几日前，她好像就对我嚷嚷着说自己刚托人从京城捎来一瓶兰花味的发油，我闻过一次，便是这个味道。她还死缠着叫我也用上一用，吓的我每日很早就起来去书馆念书躲着她去，唯恐她来闹我。鼻尖充盈着兰花气息，我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