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黄昏≠黎明》十七岸

67、Chapter 67

　　奇牙正在席巴的房间中坐立不安，老爸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叫他来这里过了，现在叫他过来又沉默了这么长时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总觉得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没有灯光，只有烛台上幽幽的火光将房间分割成了模糊的光影交错，靠后的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沙发，极尽华贵的各类珍兽幻兽的皮毛被当成了普通的垫子，银发的成年男子泰然地坐在上面。几人大的巨型黑犬趴在沙发旁，目光透着顺从与无机质的冰冷。几具形态异于常人的骨骸从天花板上姿态扭曲地垂下，即便只剩下骨架也能看出这些生物生前的狰狞与强大。

　　这里是席巴私人的会客室，一般用来招待重要的客户，无人的时候也会被用来作为父子交谈的场所，比如现在。
　　当然最常被叫来的永远是伊尔迷而非其他几个兄弟。

　　事实上奇牙每次都觉得大哥从这里出来后脸色总会变得很微妙…明明还是笑着的，反倒不如面无表情，那样还比较好一点。
　　虽然之后大哥会买很多甜点和他一起缩在房间里吃干净……

　　奇牙渐渐开始走神，他越是心虚越想忘掉，就越是开始分散注意力，这也算是一个个人特。没有放松警惕心，但到底还是不利于随时的警戒，近几年他在大哥的高压政策下已经把这个毛病板得差不多了，只有在极度紧张时才会又变成这样。

　　席巴敏锐地发现了自己儿子严肃的表情下已经有些发飘的眼神，他在无奈之下先开了口：“奇牙，听说你交了朋友。”

　　“……恩。”奇牙的神经霎时紧绷起来，想要回答些什么能够对杰他们有利的话，却不知什么才是有用的，最终，他仅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有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刺激着还没有愈合的伤口，算不上疼痛的些许麻痒感持续刺激着脑中的警报系统，奇牙自然明白自己的行为违背了一直以来的家族教育，但他并不后悔。并非出于反抗心理，也并非出于玩乐心态，他是真的很高兴自己遇见杰他们，虽然和酷拉皮卡还有雷欧力欧的观念有着不合之处，又看不透凯瑟依那家伙，但是，他真的很开心。
　　自由，温暖，相互担心，相互扶持…并不是真的迷恋这些，可是也无法舍弃。

　　“是怎么样的人？”席巴暗自观察着奇牙的表情，温和地问。

　　奇牙注意到这温和的语气微微一愣，思索起来，良久，才回答说：“怎么样的人…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无法准确地说明…那种从未有过的快乐的感觉，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那和以往感受过的任何感觉都不同，似乎和没有生气时的大哥呆在一起时有点相像，但是要更加放松一些，不用时时刻刻在意着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而且杰很单纯，不会问多余的事情，就算发现了也只会装作不知道。甚至凯瑟依那家伙虽然身份不明，性格也有点问题，但是同样不会管多余的事情。

　　没有多余的恐惧，没有多余的期待，所以，不会感到任何从小开始便如影随形的压力。

　　“是吗。”席巴的语气更加温和，只是话语仿佛蕴涵深意，但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太久，他问起了别的事情“猎人测验怎么样？”

　　“嗯…很简单。”奇牙回答，同时观察着这个在自己印象中威严而肃穆的父亲，平时总是老爸老爸地叫着，似乎很随意又很亲近，可是真正来说，他其实并没有和这个人那样熟悉，尊重有，敬爱有，畏惧也有，只是少了点什么…无法消除那种微妙的距离感。
　　只是为什么现在突然觉得距离感有一点点消失了呢？

　　席巴听了这个回答也没说什么，和奇牙相对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奇牙，你过来。”

　　“哎？”奇牙的表情充满惊愕，他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我想听你说…”席巴的脸上露出柔和的轮廓来，他慢慢地说“你在测验的时候做了什么事、和谁认识、有什么想法，什么都可以，把这些讲给我听。”

　　奇牙呆愣，他忽然感到一阵违和，可是在这违和之中又夹杂着陌生的快乐…想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多么开心又是多么期待，还有，想告诉他自己其实只是想出门玩一玩，并没有想真正离开这个家。
　　“恩。”奇牙终于微笑起来，他走到席巴的身边坐下，开始讲述这次旅行。

　　“我还没自我介绍。”基裘的视线如同不经意般滑过面无表情的凯瑟依，优雅地提起裙摆行了一礼，典雅规范的礼节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气质，她似乎笑了笑，然而包裹着洁白绷带的脸上无法看清任何神情“我是奇牙的妈妈，这是柯特。”

　　杰盯了她半晌，露出笑容，却不回答，转头看向另一边。那里，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欧围着守门的少女检查，雷欧力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她没事，只是受到冲击而暂时昏迷而已。”

　　听到结论后杰保持着笑容将头转回来，很有礼貌似地回礼而后道：“我是杰，这边的是凯瑟依，那边的两人是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欧…我们是奇牙的朋友，现在想接他出去玩，能否请你带我们去见他呢？”
　　他很生气，但是更多的是冷静，而且说来残酷，但是守门人和他并不熟，所以没有必要为她专门去向谁报仇，何况并没有受到致命伤。

　　基裘眼前的显示屏上淡淡的红光波动了一下，用遗憾的语气回答：“我很乐意，但是奇牙现在不想见你们，他在伤了我和哥哥后离家出走，而现在回来认错了，他是自愿去个人牢房的，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哎？！公公你真是的，怎么可以放他出来！！！”
　　不等说完话，基裘突然尖叫起来，气急败坏的样子完全不符合刚才优雅高贵的形象。
　　“真是的，怎么这样！”基裘气得浑身发抖，匆忙提起裙摆向家的方向行去，只对杰几人匆匆道“我临时有事，先告辞了，有空再来玩啊。”

　　柯特在临走前用冰冷的眼神看向杰，那里面潜藏着野兽似的凶狠和敌意，让人看了不禁心中为之一凉。

　　“柯特，你在做什么，快点过来！”基裘发觉到自己的孩子没有跟在身边，立刻向后喊了一句。

　　“是的，妈妈。”柯特平淡地回答，转过身飞快地离开了。

　　杰用冷静的样子目送她们离去，并没有出言挽留，也没有要求她们带什么话，直觉告诉他那两人对他有很强烈的敌意，即使姿态亲切也无法掩饰其中的不欢迎，那么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不如踏踏实实地走过去，闯过去，然后见到奇牙亲自去问他本人。

　　——谢谢你们来找我，我很高兴，不过，我现在不能见你们，对不起。
　　这种话根本不会是奇牙说出来的！

　　“太诡异了点吧，感觉有点讨厌。”雷欧力欧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抱怨道“她说奇牙自愿进牢房肯定也是骗人的，杰，我可不想就这样回去，你打算硬闯吗？”

　　“伊尔迷先生也说过这件事是惯例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奇牙会自愿进牢房不一定是骗人的。”杰半蹲下身检查起守门人的情况，即使真的没有打算为她做些什么，但发现确实没有大碍后仍旧不免松了口气，有些苦恼地说“的确我也不想这样回去…不过如果我们再往前的话，我觉得好像会害了她。”

　　“……”“也对…”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欧相对无言。

　　正在这时，守门人慢慢张开了眼睛，艰难坐起来，先是触碰了一下伤口，看着手上的血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她似乎仍有虚弱，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底气：“我带你们去总管室，那里有直通别墅的电话…希望接到电话的是桀诺老爷。”她喃喃低语，像是在祈祷着什么，并不仅仅是话中，更在于话外。

　　凯瑟依自从基裘说话之后就将视线移向了空无一物的天空，今日是晴天，但是下午时分阳光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酷烈，山上起了雾，薄薄的一层挡住了阳光。旁边说话的声音毫无阻碍地穿过双耳，只听得见声音在空气中相似的震动，他并没有刻意去听他们说话的内容。
　　凯瑟依自认没有多余的感情，这不仅是不被允许的原因，更在于他天性上的凉薄，否则也不可能亲手杀了那些“家人”。但是…….

　　——这也算是你的半个家，如果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呆在这里。
　　那个女人这样说着。

　　凯瑟依只害怕自己会再度升起那些注定失败的毫无意义的期待。他无法做到向团长那样真正的无情，这并不是指足够冷酷或残忍，而是根本没有感情存在，喜悦的，痛恨的，悲伤的，像这样的情感…对于那个人来说，只是在必要的场合所模拟出的相似神情和行为。
　　没有人会比凯瑟依清楚，他的团长，早就将感情这种东西弄丢了。

　　所以，做不到的话，就只能不去接触了吧，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只要顺从命令就好，任人操纵，把自己的心交给别人保管，直到迎来结局…从一开始，就只能这样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