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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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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蝎
急匆匆的朱亚严带人赶到了长平医院,完成初步观察的邢菲把尸体移交给同事,赶往五楼。
命案的发生让住在五楼的病患被临时安排住进了其他科室,人声渐去,空下来的走廊里只剩下赶来的警员,痕检员拿着毛刷扫着门把上的指纹,拿着相机的警员正对案发房间做着固定。才爬上楼的邢菲一眼看见了傅邵言,朱亚严正和他说着话。
朱亚严指了指房内的推车:“医院人来人往,想把尸体运进来只有靠它。”傅邵言点点头,可知道这个离抓到凶手还远远不够。
一抬眼,他看到了邢菲,低声和朱亚严说了几句,他朝邢菲走了过来。
“怎么样?”
“牙齿有脱落,生前面部遭人多次击打,具体死因要一会儿解剖看看。你呢?”
“像红色。”
“红色?”
“电视剧,女主角为了替父母报仇,设计了一个陷阱,工具是些常见物品,方糖,生理盐水,吊瓶架。女主角用这些炸死了不少日本兵。你不追剧吗?”
“不追,你追?”
“嗯。”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邢菲一切正常,他这才放下心来。有的女生不喜欢宅男,他有点宅。
“出事的那间房里发现了融化的方糖和没干的碘酒,临窗的地方有架倾倒的吊瓶架和一个滑轮椅,凶手通过吊瓶架倒下的力量让轮椅失去平衡,从而进行‘抛尸’。”
死者死前必定遭受了极大的痛苦,第一现场一定是可以掩盖死者叫声的地方,凶手他了解各种器材的位置,并且能出入自由,极可能是医院里的人……
他抬头看向四周,前方,朱亚严拿着物证袋去而复返。
他甩着手中的袋子,兴奋渗透到了眼角的鱼尾纹,“有突破!”
他们在死者身上找到了一张名片。
彭鸣辉,长平医院神经内科的副主任医师。
而他们在柳颇随身携带的名片夹里有三个突兀的空缺,剩下的两个人或许就是凶手接下去的目标!
已经记不得这是来温河后的第几个不眠夜了,傅邵言和邢菲坐在车里,赶往殡仪馆。
傅邵言:“朱队想给法医组申请人手。”
“他信不着我。”邢菲晃了晃身子,轻飘飘地装作不在意,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你说什么了吗?”
“我说你可以胜任。”
“噗。”连邢菲都不知道她能否胜任,老傅真是……“你哪来那么大自信呢?
“有我帮你呢,朱队信我。”
“警队那么多人等你帮忙,你这么说他能信?”转个心思,邢菲突然睁大眼,“你不会把我们的关系告诉老朱了吧?”
“嗯,说了。你怎么了?不高兴?”傅邵言紧张地看着她。
“当然没有,就是没想到。”
邢菲低下头,心里一半甜蜜,一半心疼。
她的老傅啊,就像一个受过伤的小动物,有着灼热的才华却不自信,活得小心翼翼,对待他们的感情也是。
她心疼。
“老傅……”
“嗯。”
“老傅……”
“嗯?”
“老傅,你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能实现的梦想,可有一天,你让我知道你有着同样的梦,那感觉对我而言就像买了一辈子彩票终于中了奖,还是头奖,我的心已经激动地几天挂在嗓子眼了,我不知道除了眼睛的事,还有什么事让你活得这么小心翼翼,不过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除非哪天你说累了、不喜欢了,想分开了,否则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说了这么多,傅邵言只是低着头,只是摆弄手机。
难道她表白错了吗?邢菲“喂”了一声,有些郁闷。
他终于抬起头,“邢菲,百度词典里说‘一直’的意思是动作持续不断,会持续一辈子吗?”
……
“会。”
邢菲在心里跳脚骂娘,她以为傅邵言是个一点情话都不会说的人,没想到一说就戳进了她心窝。
在傅邵言眼里,邢菲的基本功并不差,譬如此刻,拿着开颅锯一点点切开死者头部的邢菲就是表情专注,丝毫不带胆怯,要知道,就算是男人,在昏暗阴冷的停尸房里面对这样一具难辨面目的可怖尸体,想不心生怯意都难,可她偏偏就是那么冷静,还不忘把她的发现用语言告知他。
“鼻骨断裂塌陷,横向受力,着力点相对均匀,他遭到袭击时应该是半躺姿势,血呈喷射状,凹陷创痕周围的裂纹呈交错网状,他遭受过多次击打,口腔内有六颗断齿,口腔壁有顺向刺状伤痕,无生活反应,木棍应该是死后插入死者口腔的。”
没有电锯,依靠人力的开颅过程异常辛苦,到了后来,咬牙使劲的邢菲已经顾不上说话了,阴冷的房间里,风机呜呜转着,锯子割开头骨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让人不舒服的很。
傅邵言正专心等着邢菲下面的话,不料却等来妈呀一声的尖叫!
怎么了?
脑子里有东西……在动!
傅邵言扶稳她,定睛一看,了然。
“他的四肢没有约束伤?”
“没有,手腕足腕背部都没有约束伤。”邢菲舔舔发干的嘴唇,嗓子都被吓疼了。
“指甲里也没发现可疑皮屑。”傅邵言重复着她之前说过的话:“四肢没有束缚伤,鼻骨是人最脆弱敏感的骨骼之一,被击打那么多次没有反抗,因为他被麻醉了。它干的。”
他指着白色大脑里不停搅动的红色东西,默声道:“鹈鹕湾钻骨蝎,鹈鹕的天敌。动作快,会在鹈鹕发现他们后迅速钻进鹈鹕嘴里,进入鹈鹕的脑子,释放一种有麻醉作用的毒素,等鹈鹕失去行动能力,再一点一点酱将鹈鹕吃掉。”
可怕的钻骨蝎,别名红蝎。
是在暗示死者是红蝎的一员吗?
沉思中,咔嚓一声响惊醒了他,再抬眼,人已经目瞪口呆了。
“你干嘛呢?”
“这么危险,还是别养着它了。”她答。
邢菲用镊子把蝎子夹死了。
本来他想说:这蝎子动作很快……
可她比蝎子还快……
傅邵言无话可说了……
算了,轻叹一声,手机同时响起,他拿出手机,喂了一声。
是之前拜托过的陈森林,他要的结果有反馈了。
罗三胖最近手头有点紧,口袋里除了几张假□□,穷得连张整钱都没有。在地上捡了一天的烟屁股,他把赚钱的道道放在了山坡上的长平医院,听说刘老二这几天正在攒人,他打算去摸摸须子报个名。路上赶巧遇到一辆小汽车,心生歹念的他想借机宰他百十块钱,没想到撞到枪口上了,钱没要来,差点被条子逮了。
这一夜过得叫一个晦气。
跑路跑得几乎岔气,罗三胖回过头,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死条子,跑得过我这两条大长腿吗?
哼了一声,他转弯绕去了长平医院。他可没忘约了刘老二的事,赚钱的事他一向记得牢。
五楼的半截楼梯上,烟屁股早抽完了,刘老二也没出现。会不会是耍老子啊?罗三胖叽叽歪歪地想,就在这时,头顶那扇门里突然传来一阵跑步声。
出事了?
他蹑手蹑脚地靠了上去。
楼梯门正对的房间门开着,看得见门里的一张床,床头的铃在响。罗三胖心想护士那么急着跑开,指不定又是要出人命呢,这是不是代表他又有赚钱的机会了呢?
想想刘老二平时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他嗤了一声,推门进了走廊。
真的出了人命,这对他来讲就是个机会,脱离刘老二,自己接下这宗买卖。
医闹,不就是闹吗?
他嘿嘿笑着,仿佛看到病人家属正在给自己递钞票。
人才迈进门,还没过回廊呢,门里便传来了人声,“你是谁?”
“我……”他回头看着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人,又看了眼病床,支吾着说不出话。“我走错房间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出了房间,边走还骂自己:你个怂包。
跑着跑着,罗三胖停了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了,那个病人脖子上好像停了一个东西,蓝不拉几的,像只蝴蝶。
吓人到怪的蝴蝶,翅膀长得像小孩的骨头。
他打个寒颤,心想还是早些回家吧。
展屹听说队长有要增援的意思,忐忑不安,一直在担心邢菲,趁着会议没开始,他瞄准一个机会,拽走了邢菲。
“小飞侠,你没事吧?难受就说话。”
难受?邢菲一脸的莫名其妙。
“别装了,我知道你难受,”使劲拍了拍她的肩,展屹连说了几声“没事”。
“咱朱队就是个老古董,信不着新人,脾气还不好,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哈。”知道她和傅邵言的关系,他还是想作为革命战友鼓励她,不想却换来一脚踹。
朱亚严拿着资料,立在他身后,脚尖一下下点着地,“胡说八道,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不和我一般见识啊?”
……
展屹哑口。
朱亚严看着展屹就止不住生气,抬起腿又是一脚:“滚进去开会,整天没正行!”
“走就走嘛。”展屹摸着屁股进了门。
这次轮到邢菲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朱亚严也是百感交集的,傅邵言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不说,还替她打包票,没吃错药吧,这个丫头就那么好?
无可奈何的朱亚严看了眼邢菲,默不作声的进了屋。
也只能用用看了。
九点钟,专案会议正式开始。
和以往一样,法医第一个发言。
邢菲坐在电脑旁,慢慢按动鼠标:“死者是长平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彭鸣辉,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两点至四点间,死因是创伤性休克诱发的心脏衰竭,凶手利用钻骨蝎让死者全身麻痹,用一根木棒反复击打死者面部,直至死者死亡,死亡后,凶手将这根木棒插进死者口腔。另外,我对凶手的杀人手法有些看法,他对死者或许有着足够的恨意,或许是不是在逼供呢?”
她模拟起敲击的动作,傅邵言告诉她最笨的模拟往往能让她接触到最本源的东西,在敲击中,她体会到了“拷问”。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没那么大的力气?”朱亚严质疑着,马上又自我否定了,能将那根木棍一鼓作气捅进死者喉咙里的力气不可能小。他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是吧,邢菲美滋滋地看了眼傅邵言,师父教得好,怎么可能没道理。
喂喂!
连看他几眼,傅邵言都没反应,只是垂着头,受气包的姿态好像她的表现同他的教导一点关系都没有。
……
算了,她看向讲话的陈森林。
“我们组负责信息整合,死者彭鸣辉38岁,单身,长平医院神经内科医生,案发时正在休假,他在医院的口碑极好,从未与人结怨,因为主攻科研,不接触病人,所以没有医患纠纷,因为时间短,目前来说先是这些,另外通过对长平医院近五年治疗记录的搜索,我们发现除了商灯的小舅子叶培在长平接受了治疗外,乔溪的母亲也在那里住过院,出院时间是在乔溪出事之后。”
“这是个重要的信息。”朱亚严不禁朝陈森林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陈森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傅邵言一眼,想说如果没有傅老师的提醒,他们也想不到这点。
可看眼低头装傻的人,陈森林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