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我从未相遇》嘉树友

4、第四章 重生

　　第四章重生
　　公墓的柏油路泛着潮湿的青黑色，两旁的墓碑像排列整齐的棋子，碑面上的照片在阴风中微微晃动，所有逝者的眼神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 墓园深处那座爬满常春藤的白色小楼。由美飘在半空中，指尖穿过冰冷的墓碑，触到碑石背面刻着的细小编号：0715。这是她的编号，和齐劫腰侧的刺青后四位一模一样。
　　“哼，都是同一天自杀死的。” 乔伊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灵体比由美更透明，裙摆掠过地面时没留下丝毫痕迹，“你好了，有你母亲常年为你祈福诵经，马上就可以轮回了。我呢？根本没有亲人，也没有人记得，要一直做孤魂野鬼。”
　　由美上前紧紧握住乔伊的手，灵体的触碰没有温度，却能感受到彼此微弱的波动 —— 那是灵魂即将消散的征兆。“乔伊，我会记得你的。” 她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乔伊身后的墓碑，碑石背面的编号是 0823，“我们可以一起等，说不定……”
　　“等什么？” 乔伊猛地甩开她的手，眼底翻涌着暗红色的怨气，“你以为轮回是真的？你没发现这里不对劲吗？” 她指向墓园入口，那里的雾气永远散不去，无论她们飘向哪个方向，最终都会回到这片墓碑群，“这些墓碑的编号，从 1 到 200，刚好是 200 个。你再看看那些照片 ——”
　　由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骤然缩紧。所有墓碑上的逝者，无论男女老少，瞳孔里都映着同一个画面：一片刺眼的白光，还有模糊的仪器轮廓。更诡异的是，每个碑石侧面都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放大后竟是同样的内容：“神识强度测试：未达标”。
　　“记什么记，轮回以后记忆会被抹杀的。” 乔伊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灵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你还记得自杀前，是不是总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白大褂的人，问你‘愿意参加神识提升实验吗’？”
　　由美浑身一震，尘封的记忆突然涌现。前世自杀前三个月，她确实在清潭大学的公告栏看到过 “神经再生与神识开发实验” 的招募启事，负责人署名是 “Dr. K”。当时她被齐劫的背叛和学业压力逼到崩溃，抱着 “死马当活马医” 的心态报了名，之后就开始频繁失忆，梦境里全是冰冷的实验室和闪烁的仪器。
　　“不止我们。” 乔伊的灵体穿透一座墓碑，露出碑后隐藏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 “实验体 137 苏婉清神识崩溃终止观察”，“那个为齐劫自杀的女孩，也在这里。她的灵体上个月还在，后来被一道白光吸走了，和你母亲诵经时出现的光圈一模一样。”
　　由美突然想起苏婉清临死前说的话：“姐姐，我们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人。” 那时她不懂，现在终于明白 —— 她们都是实验体，从出生到死亡，从相爱到自杀，或许都是被设定好的虚拟人生。齐劫的出现、背叛，甚至乔伊的债务危机，可能都是实验变量。
　　“啊啊……” 突如其来的剧痛撕裂了由美的灵体，比自杀时的痛苦更甚，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针在穿刺她的灵魂。远处的白色小楼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被风卷着飘到耳边：
　　“博士，实验体 0715 的神识强度仍未达标，虚拟人生循环第三次失败。”
　　“启动重生程序，注入部分前世记忆，加大情感刺激变量。记住，要让
　　她再遇到实验体 069（齐劫），观察灵魂碰撞后的强度变化。”
　　“可是博士，实验体 137（苏婉清）就是因为情感过载导致神识崩溃……”
　　“失败是必要的代价。我们要找到让人类灵魂突破极限的方法，虚拟人生和重生都是最好的培养皿。”
　　由美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终于明白，母亲的祈福、轮回的希望，全都是假的。所谓重生，不过是实验的重置按钮；所谓命运，只是实验室里的观察数据。她是个失败的实验体，三次虚拟人生都没能达到博士要求的 “神识强度”，而乔伊、苏婉清、齐劫，甚至程治，都是这场实验里的棋子。
　　灵体的撕裂感越来越强，远处的白色小楼顶端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形成旋转的光圈，像黑洞一样拉扯着她的灵魂。她看到乔伊的灵体在光圈外挣扎，眼底满是绝望，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记什么记，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 乔伊的声音带着哭腔，灵体开始剧烈闪烁，“如果真的能重生，别再相信任何人！找到苏婉清留下的东西，里面有实验的真相！”
　　由美想抓住乔伊，可灵体已经被光圈完全吞噬。刺眼的白光中，她看到无数个 “自己” 在不同的人生里挣扎：有的和齐劫相爱相守，最终因神识过载崩溃；有的避开了齐劫，却在孤独中灵魂消散；还有的试图反抗，最终被实验人员 “清除”。
　　原来她经历的所有痛苦、绝望、重生后的挣扎，都只是博士笔下的数据曲线。她的爱与恨，她的坚持与放弃，不过是为了验证 “情感刺激能否提升神识强度” 的实验变量。
　　“不 ——”
　　一声无声的呐喊后，由美被彻底吸入光圈。白光褪去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耳边传来闹钟的铃声 —— 那是她前世自杀那天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真实得可怕，却又处处透着虚拟的破绽。
　　她重生了，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是幸运儿，而是一个被推入新一轮实验循环的失败品。而那个躲不开的齐劫，或许也是个被操控的实验体，或许…… 是博士安插在她人生里的 “监控器”。
　　窗外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由美猛地坐起身，看向对面的大楼。乔伊穿着雪白的长裙，正站在天台边缘，和前世一模一样。但这一次，由美眼底没有了震惊和慌乱，只有冰冷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