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准后妈变成恋人的方法》清水浅舱

47、性教育

　　清晨，陶垣被闹钟闹醒，迷迷糊糊地凭着本能洗漱、坐在餐桌前。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今夕何夕。

　　高考结束之后的散伙饭续了整整三摊，先是有老师参与的正式主宴，然后是只有学生的放肆垃圾食品夜宵集会，最后是十几个人在大包间唱K玩桌游“阿瓦隆”，打“小姐牌”。

　　陶垣说着“阿瓦隆比狼人杀好玩多了”走出KTV的时候，天竟然是亮的。
　　他回家倒头睡了一整天，下午吃了顿外卖之后没多久又困了，再醒来已经是闹钟响起的新一天了。

　　“哟，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老爹照例在他的专座看早间新闻，对儿子仅仅放肆了一两天就回归正常作息的行为深表意外。

　　陶垣点头“嗯”了一声，发了一会儿呆，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这时才看到老爹摆在他面前的早餐。

　　旁边妹妹的位置有白吐司煎蛋培根三明治、五层法式蔬菜冻和香蕉奶昔。
　　而他的面前是一罐只剩个底儿的草莓果酱和给妹妹做三明治的时候切下来的面包边儿。
　　完全是把他当做专门处理边角料的垃圾桶了。

　　这个待遇下降的也太厉害了吧！
　　他的四菜一汤豆奶水果小套餐怎么没了。

　　老爹看得出他明晃晃写在脸上的诧异，“高考都考完了还指望着别人伺候？想的美，假期期间自己学做饭、点外卖去吧。”

　　“行，行，行……”陶垣连说了三个“行”，反正他是不会吃的。
　　待遇下降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总不能差别对待吧！陶垣现在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老爹无视了狗儿子的抗议，继续说：“你十八岁生日也过了，过几天给你找个驾校报名……”
　　“哦，那个不用担心，已经安排好了。”陶垣颇为骄傲地说，“我已经是成年人的身份了，这点小事不需要父母代劳。”

　　瞧这副趾高气扬的小模样，可真够气人的。
　　“嘿，你这翅膀可真是硬了。”陶巍嗤笑一声。

　　接着他又谈起了陶垣的高考礼物和成人礼。再怎么生气，他还是要给“逆子”置办房产和车子的。
　　“你妈前段时间跟我说了，她准备给你整了一套房和车。我这边也是……”

　　陶垣敏锐地发现，老爹提起这些话题的时候在反复调整坐姿，语速语气中透出几分着急和敷衍，有点快点把这个话题掠过的意思，但嘴上还是围绕着这个话题不动地方。

　　他明白了，这是老爹在讲大事之前的“铺垫”工作，是在给他做心理建设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了半天，老爸终于铺垫得差不多了，“咳咳”清了清嗓子。
　　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你这几天跟同学约了出去玩？”老爹问。
　　陶垣点点头，“对啊！今天要去约会，明天跟Ms. Lion乐队还有樊一诺去玩密室逃脱，后天和班里男生还有高二学弟约了篮球赛，再往后要去俱乐部练拳。”

　　“好家伙，你这通告排得还挺满。”老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对于“约会”这个敏感字眼，他的反应平淡得不得了，好像早有预料似的。

　　陶巍先生坐直了身板。
　　“儿子，你已经不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是你该知道的了。每年的七八月份啊，医院都会迎来一波堕胎小高峰。来的人基本上呢，都是你们这种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

　　哦，他原来是给陶垣上性教育课来的。

　　陶垣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老爸，其实我……”
　　“不用解释、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老爹抢着说，“你早就过了和异性之间的感情只有‘过家家’水平的时候，也总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X生活。老爸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盒超薄无感003。
　　“除了那些房啊、车啊，这个也是老爸要给你的成人礼。”

　　他继续说：“我并不是鼓励你现在就随便和女孩子发生关系，也不是说你现阶段的感情就一定要进行到这一步。你大了，如果你非要做，我也拦不住，只能希望你担得起责任。”

　　说着，他正要把那盒安全套递给陶垣。

　　“老爸老哥早上好！”陶最刚刚洗漱完，走到餐厅就看到她的爱心早餐了，“啊！我最喜欢的三明治还有蔬菜冻！”

　　说时迟那时快，超薄无感003“啪”地被老爹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滑进酒柜的角落。

　　“吓死我了，什么东西掉了呀！”陶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老爹老哥正坐着，就想着自己去捡好了，径直向酒柜后方走去。

　　这回要被吓死的就是老爹了。
　　“别别别！没事、没事！”老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拦住陶最，“妹妹啊，爸爸跟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今天回房间里吃早餐好不好？今天爸爸妈妈有工作，你自己去上播音主持小课啊。”

　　他慌得步子都是一瘸一拐的，帮着妹妹把早餐端进了她自己的房间，紧紧地关上了妹妹的房门。
　　陶垣：“……”

　　老爹心有余悸地扶着椅背坐下，指挥儿子，“去把东西捡回来。”
　　等陶垣拿着超薄无感003落座，老爹想要接着说下去，却张了好几次嘴都没出来声，反倒是额头先出汗了。

　　他们家空调可是开着的呢，一点都不热。
　　老爹被刚刚这一出打断了技能施放，再提起这个话题需要重新蓄力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接着说：“……总之，万一搞出人命了，也别逃避、别藏着掖着，是男子汉就得有责任有担当。一定要跟你老爹老妈说，好好赔偿人家小姑娘、好好道歉。”

　　陶垣端详手中的超薄无感003。一看生产日期，还在保质期之内不假，就是这玩意儿是去年十二月份产的了。
　　他心里有了猜测，问：“爸，这套是不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没送出手？”

　　老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把“你怎么知道”写在了脸上。
　　看来给儿子塞套这个动作，老爹已经蓄力大半年了。

　　陶垣摆弄手上包装盒，指尖敲了敲尺码，“而且老爸……这盒我用不了。号买小了。”
　　老爹：“……”

　　“要不，您留着和我妈慢慢用？”陶垣缓缓将超薄无感003放在餐桌上，用手指把它推回老爹面前。
　　老爹：“……”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有这么一个狗儿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狗儿子还有别的大招等着他呢。
　　陶垣说：“我觉得吧，老爸你可能被形式固定住了。性教育只有长期投入的过程才能达成最终的结果，而‘套’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不能够替代这背后大量的知识储备和观念意识的形成。”

　　他趁着老爹被他噎住得说不出话，抢先开口。
　　“而且您给我安全套的行为和教导仅仅围绕‘避孕’这一个单一目的。且不提安全套能够预防黏膜接触、性传播疾病的重要作用，就单说您为什么认定我的伴侣一定是女孩子呢？”

　　他坚定地说：“无论伴侣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做那种不负责任、伤害伴侣和自己身体健康的事。”

　　此时，老爹的嘴快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了。

　　但陶垣还没说完呢。
　　“此外，我个人认为您在提及这个话题时刻意回避妹妹的行为并不妥当。”

　　他敢怼他老爹自然有充分的准备。
　　“或许您觉得妹妹还小，可犯罪分子下手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你家孩子太小啊！”

　　陶最确实不小了，前段时间魏闻欣女士刚刚在家给她办完月经初潮派对，邀请了很多陶最的小姐妹一起吃红丝绒蛋糕。

　　“您认为妹妹是小孩，觉得她应该‘纯洁’一点。可那真的不叫‘纯洁’，是可怕的‘无知’。”
　　陶垣起身走到门口，从门缝里揪出了嘴里叼着三明治偷听的老妹。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妹妹想脚底抹油逃走，却被老哥挡住了退路。
　　他关上门，以自以为非常帅气的姿势，用长胳膊长腿堵住门框，“幸运的是，咱家妹妹已经脱离了蒙昧无知的阶段，了解了这个世界的险恶和男人们的嘴脸。”

　　陶最试图把老哥从门上撕下来，一边暴揍老哥一边说：“你要跟男人一起种瓜赏菊跟我有什么关系，拉我下水干啥！”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自爆了。
　　她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露馅儿的嘴，悄默声溜之溜之。

　　留下欠揍的哥哥和凌乱的老父亲在餐厅大眼瞪小眼。
　　这个早晨，陶巍先生的精神遭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打击。

　　陶垣理好被妹妹扯乱的衣服，潇洒地将手机放进兜里，拿起防晒喷雾对着俊脸喷了一通，看样子是准备要出门了。

　　“实不相瞒，我今天约会的项目是上午去体检，下午去银行查征信报告、再去驾校报名！先走了哦，守时、不要让约会对象久等也是礼貌的一部分。”
　　陶巍一头雾水，“体检，征信？！你查这个干什么？”

　　“都不知道彼此的过往病史、有没有传染疾病也敢跟人亲密接触、体/液/交/换？反正我男朋友和我是不敢的。”陶垣理所当然道。

　　他还给老爹补了一刀，“再说了，不查征信报告，我和对象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可能信用状态极差、欠银行贷款还不上，或者是离异带孩子，还把年龄改小了十岁……”

　　“滚！”老爹气急败坏，抄起那盒超薄无感003 扔到狗儿子脚边，“滚出去约你的会！跟你的男朋友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我看到你！”

　　陶垣圆润地滚了。
　　但没多一会儿，他又打开门，从外面探进来一颗脑袋。

　　“你还回来干什么，被男人甩了？”陶巍没好气地说。
　　陶垣“嘿嘿”一笑，“不过，我还是想说……谢谢老爸。”

　　莫名其妙被感谢的老爹一头雾水。

　　“老爸，你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爹要好了。您把儿女当做一个‘人’来对待，而不是当做父母的附属品。这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包容、理解和支持了，是非常难得的。”

　　如果只是单纯被儿子怼了还无法反驳，老爹不至于备受打击。
　　可是狗儿子这番发“好爸爸卡”和“感谢卡”的操作反而让他更觉得自己做老子的还没儿子大度。冷不丁被儿子这样“夸奖”，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和别扭，心里好像还有些小感动。

　　陶垣又嘴贱一句，“虽然手段略显粗糙，观念稍微有那么一点落后。”
　　“滚！”老爹心底刚刚升起来的小感动又没了。

　　狗儿子还没有说完呢，不着急滚。
　　“但老爸，我真的很开心。您犹豫过、辗转反侧过，但还是迈过了那个坎儿，大大方方地跟我讲了出来，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所以，非常感谢老爸的理解和尊重，Love you Daddy！”

　　说完，狗儿子真的滚去约会了。
　　留下老爹一个人在餐厅里整理凌乱的心情和思绪。

　　陶巍给已经出门工作的魏闻欣女士发了条信息诉苦。
　　【亲爱的，我突然发现，在性教育上面，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已经被儿子和女儿拍在沙滩上了。】

　　隔了一会儿，魏闻欣女士回复道。

　　【孩子们已经很有出息了，用不着我们瞎操心了。】
　　【你已经努力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了。给套这个举动的意义不在于儿子从家长那里学到什么过时的教训，而在于从此之后他知道你们父子之间的沟通是坦然、平等、互相关爱的。】

　　看来，她的“亲亲老婆”很需要她的安慰。

　　【或许这并不能算一场很成功、很典范、很值得借鉴的性教育。但这绝对是一次很优秀的、很尊重、很重要的沟通。】

　　陶巍看着这些话，忽然感觉到自己也想通了一些。从儿子过十八岁生日开始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在今天被狗儿子踢走了。
　　总之，现在靠在椅背上，他感到浑身轻松。

　　她又补了一句暖心关怀。
　　【被拍在沙滩上的老父亲屁屁还痛吗？记得要按时提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