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暖阳》唐玄晚

9、姐，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日子便在这微妙的“随你”二字中，悄然滑过数日。

　　苏暖阳果真信守承诺，几乎日日都来漱□□报到。她不再像最初那般莽撞，却也未曾收敛多少热情。有时是捧着新得的灵果，说是南疆贡品，非要师姐尝尝这“烟火气”；有时是拿着修炼中遇到的疑难，一本正经地请教，只是那眼神总忍不住往凌霜雪清冷的侧颜上飘；更多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待在洞府一角，自己打坐修炼，或是摆弄些小玩意儿，时不时抬眼看一看玄冰台上那道冰雪身影，仿佛只要确认她在，便能心安。

　　凌霜雪依旧大部分时间在打坐，试图稳固那日因道心紊乱而略显浮躁的灵力。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苏暖阳的存在，像一团恒定燃烧的、温暖的火焰，存在于她这片冰天雪地的边缘。那温度并不灼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洞府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她依旧少言寡语，对苏暖阳送来的东西、提出的问题，回应也多是简短的“嗯”、“放那儿”、“自行领悟”。可苏暖阳却总能从她眉宇间细微的松动，从她未曾再驱赶自己的行为中，品咂出那一点点纵容。

　　这一日，苏暖阳来得比平日稍晚些。她进来时，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不似往常红润，带着一丝倦意。她像往常一样，唤了声“师姐”，得到凌霜雪一个几不可察的颔首回应后，便默默走到自己常待的角落，盘膝坐下，准备运功调息。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凌霜雪便察觉到了异样。

　　角落里的灵气波动变得紊乱而微弱，苏暖阳的呼吸声也渐渐沉重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蹙，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凌霜雪原本平稳运行的灵力微微一滞。她睁开眼，浅淡的眸子落在苏暖阳身上。

　　“怎么回事？”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日快了几分。

　　苏暖阳勉强睁开眼，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没、没事……师姐，就是昨日修炼时急于求成，好像……岔了气，灵力有些滞涩在经脉……”

　　她话未说完，便见凌霜雪已从玄冰台上起身，瞬息间便来到了她面前。

　　冰冷的指尖不由分说地搭上了她的腕脉。

　　一股精纯至极的冰寒灵力，如同细小的溪流，小心翼翼地探入苏暖阳的经脉。那灵力与她自身暖阳属性的功法本应相冲，此刻却被凌霜雪控制得极好，带着一种抚慰般的凉意，缓缓梳理着那些因躁进而郁结的灵力节点。

　　苏暖阳只觉得一股清凉舒适的气息游走四肢百骸，原本滞涩胀痛的经脉顿时松快了许多。她怔怔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姐。

　　凌霜雪微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认真。冰雪般的容颜离她这样近，她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微的、柔软的绒毛。那专注为她疏导灵力的模样，比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冰冷，更让人心动。

　　“师姐……”苏暖阳忍不住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依赖。

　　凌霜雪没有回应，只是操控着那缕灵力，将她经脉中最后一点滞涩之处也温柔地化开。做完这一切，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着苏暖阳腕间温热的触感。

　　“修炼之道，欲速则不达。”她看着苏暖阳，语气是惯常的训诫，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些许，“下次不可再冒进。”

　　苏暖阳感受着体内畅通无阻的灵力，心头暖洋洋的，她用力点头：“嗯！我知道错了，谢谢师姐！”她看着凌霜雪转身欲回到冰台，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凌霜雪垂落的衣袖。

　　凌霜雪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苏暖阳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欢喜和一丝得寸进尺的试探：“师姐，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就像上次她摔倒时间的那样。

　　洞府内安静了一瞬。

　　凌霜雪看着被她拽住的衣袖，又看向她充满期待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抽回手。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苏暖阳片刻，然后，极轻、极快地，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声音落下，她已转身，衣袂拂动间，带起一丝微凉的清风，重新回到了玄冰台上，闭目入定。仿佛刚才那一声轻应，只是苏暖阳的错觉。

　　可苏暖阳却看得分明，在她转身的刹那，那如玉的耳垂，分明又染上了熟悉的绯色。

　　握着那截微凉滑腻的衣袖，苏暖阳缓缓地、满足地笑了起来，将脸颊轻轻贴了上去。

　　冰台寒冷，她的心却滚烫。

　　师姐这座冰山，好像……真的在一点一点，为她融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