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阿岚还是若兰 ...
-
李思然跟在那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那人走得并不快，似乎刻意在等她，但始终低着头，沉默寡言。走着走着，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乱发后的目光似乎落在李思然脸上。
“你……你叫什么？”他的声音依旧细小，带着迟疑。
李思然愣了一下，虽然很想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但看着他那副怯生生的样子，还是老实回答了：“李然。”
那人点了点头，只回了一个字：“好。”
李思然趁机反问他：“那你呢？你叫什么？”
那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努力回忆，最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他们都叫我阿岚。”
又走了一段路，日头渐高，李思然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忍不住开口：“我好渴，你有水吗？”
阿岚闻言转过头，透过发丝的缝隙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不解：“给你的……汤，你……没有喝吗？”
李思然立刻想起那碗浑浊飘油、气味可疑的所谓“汤”，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才没露出嫌弃的表情。她撇撇嘴，没有回答。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拉着拴住李思然手腕的绳子，将她带到一棵大树旁，仔细地将绳子另一端捆在粗壮的树干上，动作算不上熟练，但捆得颇为结实。
“等……等着。”他结巴地交代了一句，便转身朝着树林更深处快步走去。
李思然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趁机解开绳子，但看了看那复杂的绳结，还是放弃了。
约莫过了几分钟，阿岚的身影重新出现，他小心翼翼地用衣襟下摆兜着一堆红艳艳的果子跑了回来。
是覆盆子！
李思然眼睛一亮，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阿岚虽然自己邋遢，但对给李思然吃的东西却显得很注意。
他蹲到溪边，仔细地将覆盆子在清澈的溪水里冲洗了一番，然后才捧到李思然面前。
李思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果子，无奈地抬了抬被捆住的双手，示意道：“我这样怎么吃啊？”
阿岚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笨拙但小心地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结，低声强调：“不……能跑。”
重获自由的李思然活动了一下手腕，连忙点头：“好好好，不跑不跑。”
她接过阿岚手里水灵灵的覆盆子，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瞬间缓解了干渴和饥饿，“嗯！还挺甜的。在哪里摘的？下次我也要来摘。”
阿岚立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坚持：“你不能出……出来。要吃，我来……摘。带回去……”
李思然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含糊地应和着：“好吧好吧。”
几颗果子下肚，精神稍振，她开始打探消息：“阿岚，你知道他们把我抓来，到底想做什么吗？”
阿岚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破旧的衣角：“寨主的通房……丫鬟。”
通房丫鬟？
李思然心中愕然，为什么我是丫鬟，杨星玥就是压寨夫人？
这待遇差距也太大了吧！
但她随即又被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对比逗得想笑，难道还真要在这土匪窝里论资排辈、考虑职业发展不成？当务之急，还是得再想办法逃出去。
两人沿着隐蔽的小路回到了那间破旧的“下人房”。
阿岚再次将李思然锁在房间里。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李思然立刻打起精神，盘算着等夜深人静时，再从那个密道溜出去一次。
也许是白天精神过于紧绷，又或许是身体太过疲惫，李思然原本只想靠着墙壁养养神，却不自觉地被浓重的睡意侵袭，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歪倒在硬板床上，陷入了沉睡。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了若兰。
“醒醒……这是……你的晚饭。”
一个结巴的声音将她从浅眠中唤醒。
李思然睁开眼，朦胧的烛光下，
是阿岚那张被乱发遮盖的脸。原来是他。
她接过阿岚递来的碗，里面是比中午稍好一些的稀粥，上面飘着两片蔫黄的菜叶子和一点黑乎乎的酸菜。
饥肠辘辘的李思然也顾不得许多，端起来几口就喝了个精光，空荡荡的胃里总算有了点暖意。
阿岚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吃饭。
李思然放下空碗，有些奇怪地问：“你不走吗？”
阿岚摇了摇头，指了指房间里那几张地铺，结巴地解释道：“寨主高兴……今晚可以……不干活，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李思然心中猛地一紧！
这里就是他的房间？那她还怎么从密道逃跑？那块松动的地砖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啊！
阿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乱发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床铺旁边那块能活动的砖块下面，藏着通往山寨外的秘密水道？
李思然的小心思，在他眼里几乎无所遁形。
无论她尝试多少次，他都有把握在她真正逃离山寨前把她抓回来。
李思然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追问道：“那我住哪？”她环顾这狭小拥挤、充斥着男性气息的房间，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和你住的这几个人，都是男人吗？你们这里就没有专门给丫鬟住的房间？”
阿岚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了数，然后肯定地回答：“都是男人，山寨的女人……在你们来之前……就只有二当家和……寨主夫人。”
李思然彻底无奈了。
她的目光落在阿岚那一头乱得如同鸟窝、几乎遮住整张脸的头发上，忍不住问道：“这样遮着眼睛，不难受吗？”她瞪大眼睛，语气里是纯粹的不解。
阿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低声道：“不难受……”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阿岚枯燥炸毛的头发。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微微蹙眉，这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缺乏打理造成的。
在她伸手触碰的瞬间，阿岚身体猛地一僵，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警觉地向后躲闪，但又硬生生停住，任由她动作，只是身体微微发抖，显得既害怕又……顺从。
他这副怯生生又带着点依赖的样子，莫名让李思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有点内向、总爱跟在她身后的弟弟。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柔声道：“你可以端一盆水来吗？再拿把剪子。”
阿岚抬起头，“你……要做什么？”
李思然挤出一个的笑容，带着点哄骗的意味：“你去拿嘛，把头发收拾一下，会舒服很多的。”
阿岚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最终还是默默转身出去了。没过多久，他端来了一盆清水和一把有些锈迹的剪刀。
李思然让阿岚坐在一个破旧的木墩上，用手舀水，仔细地将他那头乱发打湿。
水流冲刷下，原本板结油腻的头发稍微顺滑了一些。
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掉那些过于毛躁、打结严重的发尾，然后用手指，耐心地一点点将他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梳理开来。
随着那些碍事的、枯燥的头发被理顺、剪掉，阿岚一直被遮掩的额头和眉眼逐渐显露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贴服在头皮上，勾勒出清晰的脸部轮廓。
当李思然终于将他额前最后一绺顽固的长发拨开，完整地露出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眼睛时，她手中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双眼睛——
这分明就是若兰！
李思然猛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张虽然布满污垢、但五官轮廓与若兰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若兰？你搁这儿装什么？骗我呢！快放我出去！”
阿岚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吓了一跳，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那双狐狸眼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害怕地看着她，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起来委屈极了。
李思然看着他这副与若兰的阴郁冷漠截然不同的、受气包般的模样，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她无奈地两手叉腰，脑子里开始往更离谱的方向猜测——他不会是若兰流落在外的什么双胞胎弟弟吧？这狗血小说剧情可真会写！也对，若兰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变得如此邋遢不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试探着问道：“你……认识一个叫若兰的人吗？”
阿岚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李思然不死心，又换了个方式问：“那……你知道有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
这一次，阿岚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