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纪元》门三七

44、微光之民

　　古老的阶梯压根不是给人走的 ，岁月和严寒把石头啃得坑坑洼洼，好些地段直接塌了，只剩半截断茬悬在半空。石昊得轮着巨斧劈冰开路，火星子溅在冰壁上，瞬间就灭了，硬生生劈出几个能落脚的坑；莉娜时不时射出钩锁，勾住上方的冰棱，大伙儿跟猴子似的攀着，脚下就是黑黢黢的虚空，瞅一眼都头晕。
　　下方的黑暗跟吞人的嘴似的，连光都吸得干干净净，偶尔传来冰层断裂的 “咔嚓” 声，碎石坠落的回响在峡谷里绕来绕去，听得人后颈发麻。
　　辰星抱着苏琳，每一步都走得费劲。内宇宙的伤隐隐作痛，道基上的裂痕跟扯着筋似的，一波波虚弱感往上涌，差点站不稳。可他胳膊肘夹得死死的，把苏琳护在怀里，自己的后背对着那无尽虚空，生怕她受一点惊。苏琳虽然虚，脑子却清醒，默默运转着微弱的星辰之力，不是给自己补，而是像细丝线似的缠在辰星身上，轻轻抚平他绷紧的肌肉，连带着他躁动的神魂都稳了点。
　　这种没说话的扶持，比啥安慰都管用。
　　哈格和他的族人是真能扛，不愧是北地战士。他们在最险的地方站着当人桩，用肩膀顶，用手拽，给队友搭临时护栏，嘴里还喊着族语鼓劲：“踩俺这儿！稳当！”
　　不知往下走了多久，周围的温度居然诡异地回升了 ，刺骨的寒没了，换成一种温乎乎的感觉，还带着点淡淡的生机，吸进肺里都舒服。峡谷两侧的冰壁上，长了层乳白色的苔藓，发着微光，不用再靠石昊的战气照明了。
　　“不对劲啊，怎么还暖和起来了？” 莉娜蹲下来摸了摸苔藓，指尖沾了点黏糊糊的汁液，语气惊奇，“而且这能量场…… 怪得很，温温柔柔的，跟上面的死气沉沉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地热源？”
　　终于，阶梯走到头了。前头不是黑暗，是个巨大的洞口，被乳白色的光晕裹着，光晕跟水波似的晃悠，里外啥也看不清。辰星内宇宙里那丝微光感应，在这儿跟活过来似的，跳得厉害，直直指着光晕后头。
　　“就是这儿了。” 辰星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暖空气，肺里的冰寒散了些。他轻轻放下苏琳，让她靠着自己的胳膊站着，目光凝重地盯着光幕，“都打起精神，谁知道后面是啥。”
　　石昊握紧巨斧，往前踏了一步，战气在斧刃上微微闪着红光；哈格和战士们举起了战斧，握得指节发白；莉娜检查着仅剩的装备，把干扰器攥在手里；苏琳捧着星辰罗盘，清辉慢慢转起来，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辰星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光晕。
　　没预想中的阻碍，也没反击，指尖传来一股温乎乎的吸力，光晕以他的指尖为中心，荡开一圈圈涟漪，跟摸在水面上似的。
　　“没危险，是入口。” 他说了句，揽着苏琳，一步迈了进去。石昊、莉娜他们紧跟着，生怕落下。
　　穿过光幕的瞬间，好像换了个世界。
　　刺骨的风、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死寂、被盯着的焦灼感…… 所有属于哀伤之海的破事儿，一下子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暖乎乎、润润的空气，还有…… 光。
　　不是刺眼的光，是跟早上太阳刚出来似的柔光，均匀地洒在整个空间里。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里，洞顶高得看不见顶，垂下来无数钟乳石，都发着乳白色的光，跟倒悬的星星似的。地面是黑黝黝的沃土，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 ，有矮矮的灌木，叶子发着微光；还有高大的树，枝干跟水晶似的，透亮透亮的。一条小溪蜿蜒穿过溶洞，溪水是银色的，潺潺地流着，远处还能看到几间简易的屋子，用发光的木头和石头搭的，居然有袅袅炊烟飘起来。
　　这儿居然是个完整的生态圈！藏在绝境里的世外桃源！
　　“这…… 这是啥地方？” 石昊瞪大了眼睛，伸手想去摸旁边的水晶树，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一脸茫然。他这辈子净跟冰原打交道，见惯了荒芜死寂，突然看到这么多活气，居然有点手足无措。
　　哈格和族人们直接红了眼，有个年轻战士甚至跪下来，双手捧起一把黑土，眼泪掉在土上，哽咽着说：“俺们…… 从来没见过这么肥的地……”
　　莉娜跟疯了似的摆弄设备，屏幕上的数值跳个不停，她脸上满是兴奋，声音都拔高了：“稳定的生态循环！独立能量源！这些植物在吸收钟乳石的光进行光合作用！还有那条河 ！是高纯度的生命能量液！这发现太离谱了！”
　　连虚弱的苏琳都精神了点，深吸一口气，感觉干涸的经脉都润了些，轻声说：“这儿的能量…… 好纯净，好舒服。”
　　可辰星没放松警惕，眼神跟鹰似的扫着那些屋子，还有远处的树影。这儿有人住，是敌是友？
　　他的疑问没多久就有答案了。
　　“外来者！站住！”
　　一声苍老的喝声从水晶树林后头传来，紧接着，几十个身影涌了出来，呈半圆把他们围了起来。
　　这些人穿得挺简陋，是粗麻布衣服，可干干净净的。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有磨得尖尖的水晶长矛，有骨质的弓箭，还有人扛着锄头似的农具。他们看着不算壮，甚至有点瘦，可眼睛亮得很，透着股与世隔绝的纯粹，还有点警惕。
　　领头的是个老头，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全是皱纹，可腰杆挺得笔直，手里攥着根木杖，杖头镶着块乳白色的宝石，刚才的喝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老头的目光扫过辰星一行人，在辰星苍白的脸、苏琳手里的星辰罗盘，还有辰星腰间露出来的寂灭之核上停了停，眼里闪过一堆情绪 ，有警惕，有琢磨，还有点期待，甚至藏着点说不出的难过。
　　“你们是谁？咋找到这儿的？” 老头的声音带着股威严，身后的人也握紧了武器，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石昊和哈格立马往前站了一步，把辰星和苏琳护在身后，战气隐隐往上冒，石昊还低吼了句：“别动手！俺们没恶意！”
　　辰星轻轻推开石昊，往前迈了一步，对着老头微微躬身，这是从天机阁传承里学的古老礼节，他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没想到这一下，老头和身后几个年纪大的人眼神都动了动，手里的武器松了点。
　　“晚辈辰星，带着同伴躲清道夫的追杀，误打误撞进来的，真没恶意。” 辰星的声音平平静静，带着敬意，“能找到这儿，是靠‘星泪’和‘星辰罗盘’的指引，感应到这儿有同源的‘微光’。”
　　他示意苏琳把星辰罗盘举起来，自己也引动了内宇宙里的微光感应，一丝淡淡的光从他指尖飘了出来。
　　清辉流转，微光跳得欢。
　　当星辰罗盘的光和辰星身上的微光散出来时，对面的老头和族人瞬间炸了 ，警惕没了，全是震惊和激动，好些人手里的武器 “哐当” 掉在地上。
　　“星…… 星辰指引！”“是罗盘！是守护者大人的信物！”“还有那气息…… 是‘火种’的味儿？！”
　　人群乱了起来，有个老妇人捂着脸哭了，还有年轻小伙子激动得跳起来，嘴里喊着听不懂的族语。
　　老头身子微微发抖，往前迈了三步，死死盯着星辰罗盘，又看向辰星，声音带着哽咽，还有点不敢信：“你们…… 你们是‘巡天者’大人的传承者？是…… 是‘希望’回来了？”
　　辰星心里一震，巡天者？这不是守墓人阿尔法提过的上古文明吗？这些人是……？
　　“我们确实得了点‘巡天者’的传承，算不上正式的传承者。” 辰星谨慎地回答，没把话说满，“我们是来寻‘初始之火’，想搞明白上古真相的。不知道各位是……？”
　　老头深吸一口气，使劲平复激动的情绪，回头看了眼族人，然后把木杖往地上一顿，“咚” 的一声，挺沉的。
　　“我们是‘微光之民’。” 老头的声音带着庄严，还有点悲怆，“是上古‘巡天者’文明最后一批撤离者的后人。俺们的祖先，在‘绝地天通’的最后时候，跟着‘引导者’光辉大人的指令，带着文明最后的‘火种’碎片，躲进了这处遗光秘境，这儿能挡住星黯之眼的探查，是先祖找到的活路。”
　　他眼神飘远了，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浩劫：“俺们在这儿，守了…… 好多好多个世代，就等拿着星辰信物、带着‘火种’使命的‘继承者’来，带着俺们…… 回故土，重燃星火！”
　　微光之民！巡天者后裔！遗光秘境！
　　一个个消息砸得辰星一行人头晕眼花。谁也没想到，在这绝境底下，居然藏着上古文明的最后火种！这些看着挺原始的人，居然是守了这么久的守夜人！
　　“原来…… 传说都是真的……” 哈格喃喃自语，霜语氏族也流传着引导者和希望之火的传说，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亲眼见到传说里的人。
　　莉娜眼里闪着光，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恨不得立马冲上去问东问西！一个活着的上古文明分支！这研究价值太大了！
　　苏琳看着这些激动的人，心里涌起一股亲切感，守护灵的血脉在这儿跳得欢，浑身都舒服。
　　辰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他们找到的不光是避难所，还有盟友！是能帮他们搞懂上古真相、对抗星黯之眼的重要力量！
　　“尊敬的……” 辰星看着老头，不知道该叫啥。
　　“叫俺大长老墨菲斯。” 老头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虽然老，眼里却有了光，“欢迎回家，继承者们。你们来了，就意味着…… 俺们等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亮儿了。”
　　他侧身让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跟俺来，孩子们。这儿安全，先给伤者治伤，然后…… 你们想知道的，俺们都告诉你们。”
　　“回家……” 苏琳轻声重复着这俩字，靠在辰星身边，眼圈红了。逃了这么久，绝望了这么多次，这俩字听得人心里暖乎乎的。
　　辰星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那就…… 麻烦大长老了。”
　　希望，就跟这秘境里的微光似的，不算亮，却足够驱散前路的黑，照亮脚下的路。真正的征程，好像从现在，才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