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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暗巷携手 ...

  •   县衙书房,烛火常明。
      “忠伯,”她声音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李老四接的‘私活’,报酬丰厚却讳莫如深;鬼船上的‘幻水仙’非寻常之物;再加上这个标记……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漕运。而漕运之中,最能接触到核心秘密却又容易被人忽视的,是……”
      “账房。”忠伯低声接话。
      “不错。”林疏白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查,近三个月来,漕帮乃至所有与漕运相关的商铺、船行,可有账房莫名离职或失踪的。”
      调查并不顺利,漕帮势力盘根错节,对外来者极为警惕。林疏白以新任县令清查户籍、整顿市舶为由,明面查访,遭遇的皆是阳奉阴违与软钉子。王守德等人更是多次在公开场合暗示,新县令小题大做,扰乱民生。
      然而,在层层阻碍下,一条有用的信息还是被林疏白捕捉到了:漕帮一个小头目,名叫赵千,手下曾有一名老账房,姓吴,约莫两个月前,据说是“携款潜逃”了,漕帮还曾报过官。但据街坊邻里私下透露,吴账房为人老实本分,家境清贫,根本不似能做出卷款之事的人。
      “携款潜逃……”林疏白沉吟,“一个忠厚的账房,一个‘老实’的船夫,他们都接触到了不该接触的秘密,然后一个‘潜逃’,一个被‘水神索命’……”
      线索,在此刻清晰地交汇,共同指向了失踪的吴账房!
      为了不打草惊蛇,林疏白决定微服私访,亲自去吴账房最后出现过的城西码头区探查。她只带了忠伯,两人扮作收购药材的客商,在鱼龙混杂的巷弄里穿行。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汗水和劣质酒水的混合气味,林疏白强忍着不适,在一家简陋的茶摊坐下,状似无意地向摊主打听着吴账房的往事,忠伯则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就在摊主絮絮叨叨,提到曾见吴账房与船夫李老四在某处僻静角落说过话时,林疏白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巷口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大人小心!”忠伯反应极快,猛地一把推开林疏白
      “咻!”一支弩箭擦着林疏白的衣袖而过,深深钉入她身后的木柱,箭尾兀自颤抖!
      人群瞬间大乱。茶摊老板吓得钻到了桌底。数名手持利刃、面相凶悍的汉子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眼神狠戾,目标明确——灭口!
      忠伯虽有些武艺,但年事已高,又要护着全然不会武功的林疏白,顷刻间便左支右绌,臂上被划开一道血口。
      林疏白心脏狂跳,背脊生寒,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她背靠着墙壁,手中紧紧攥着一包随身携带的、用以防身的药粉,眼神却依旧在飞速寻找着脱身之策。她不能死在这里,兄长的冤屈未雪,山阴县的迷雾未散!
      就在一名杀手突破忠伯的防御,刀光直劈林疏白面门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如夜色中扑下的猎鹰,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降临!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那势在必得的一刀,被一柄软剑精准架住。持刀的杀手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钢刀险些脱手。苏墨染!她依旧戴着那半张银色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眼神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林疏白,只是将后者严实地护在身后,手中软剑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一道道银色电光,灵动而致命。
      “哪来的娘们!多管闲事!”杀手头目怒喝道,几人同时攻上。
      苏墨染冷哼一声,身法如鬼如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她的剑招没有多余的花哨,每一剑都直指要害,狠辣高效,剑锋划过,带起一蓬蓬血花,伴随着闷哼与惨叫。
      不过几个呼吸间,数名杀手已倒地不起,剩余两人见势不妙,仓皇逃窜。苏墨染并未追击,她收剑回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林疏白身上。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激战后的微喘,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之前那份纯粹的疏离。
      林疏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拱手郑重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她刻意回避了称呼,心中已确定此人必是“飞鸾”。
      苏墨染看着她即便经历生死之险,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与礼数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这个人,和她想象中那些遇事便惊慌失措的官员,很不一样。
      “不必。”她简短回应,目光扫过林疏白被划破的袖口,“你的查访,触及了某些人的痛处。”
      “是王守德,还是漕帮赵千?”林疏白立刻追问。
      苏墨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那名被忠伯制住的、受伤的杀手面前,蹲下身,剑尖抵住其咽喉,声音冰寒:“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杀手面露恐惧,却咬紧牙关。
      林疏白忽然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粉末置于指尖。“我或许不会武功,但略通药理。此物名为‘百痒粉’,沾之则奇痒入骨,七日不止。你若不说,我便让你尝尝滋味。”她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那杀手看着林疏白清俊面容上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感受着咽喉处的剑锋寒意,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是…是赵爷…赵千让我们来的!他说这姓林的县令查吴账房的事查得太紧,必须…必须除掉!”
      苏墨染有些意外地看了林疏白一眼,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竟也有如此……果决狠辣的一面。
      得到了赵千的名字,线索更加清晰,苏墨染并未离去,反而默认了与林疏白的临时合作。
      “赵千是王守德的外甥,也是漕帮在山阴县的实际管事之一。”苏墨染提供着江湖上的信息,“吴账房失踪前,最后被人看见,是在城外的河神庙附近。”
      两人趁着夜色,来到位于城郊河边的废弃河神庙,庙宇破败,蛛网遍布。苏墨染凭借高超的轻功和敏锐的观察力,很快在神像后的供桌下,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推开暗门,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石阶,潮湿的霉味夹杂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幻水仙”异香扑面而来。
      林疏白与苏墨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苏墨染率先持剑踏入,林疏白紧跟其后,忠伯则守在入口处望风。密道内阴暗潮湿,石壁上凝结着水珠,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前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林疏白能闻到前方苏墨染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冷冽清香,与她惯常闻到的书香墨香、官场浊气截然不同。而苏墨染也能感觉到身后之人努力保持的镇定,以及那因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呼吸。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微光,隐约传来人语声。两人屏息靠近,发现密道尽头竟是一间修建得颇为坚固的地下密室!密室一角堆放着一些箱笼,而王守德与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正是赵千)正在低声交谈。
      “……那小县令命大,竟然没死!”赵千的声音带着懊恼。
      王守德捻着佛珠,语气阴沉:“无妨,鬼船的事,推到水神头上。吴账房和李老四都已闭嘴,死无对证。他查不到实质证据,奈何不了我们。只是……那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什么来路?”
      “像是江湖人,身手极好……”
      就在这时,林疏白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赵千猛地警觉,抽刀向密道口望来。
      苏墨染反应极快,一把将林疏白拉到自己身后,软剑已然出鞘。
      然而,预想中的厮杀并未到来。王守德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狡诈,他猛地一拉墙上的一个机关!
      “咔哒!”
      林疏白与苏墨染脚下的石板突然翻转!两人猝不及防,同时向下坠去!
      “啊!”林疏白惊呼出声。
      下落途中,苏墨染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揽住了林疏白的腰,将她护在怀中,而林疏白也在慌乱中,抓住了苏墨染的衣襟。
      “噗通——”两人跌入一个有半池积水的地穴之中,幸好积水不深,只是周身水渍,甚是狼狈,上方的石板已然合拢,陷入一片黑暗。
      地穴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水声滴答,冰冷的地下水浸透了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林疏白掉下来的时候,呛了几口,咳嗽不止,苏墨染扶着她,摸索到一块稍高的、干燥的石块让她坐下。
      “你怎么样?”苏墨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没事,多谢。”林疏白声音微颤,既是冷的,也是后怕,她摸索着,想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却发现早已湿透。
      就在她感到无助与寒冷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半干的外衫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是苏墨染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披上,别染了风寒。”她的语气依旧简洁,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那衣衫上还残留着苏墨染的体温和那缕冷冽的清香,瞬间驱散了林疏白周身的部分寒意,也让她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你…”
      “我习武之人,无妨。”苏墨染打断她,在她身边坐下。
      黑暗中,视觉失效,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现在可以确定了,”林疏白拢紧了带着对方体温的衣衫,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王守德与赵千合谋,利用漕运走私。吴账房发现了账目问题,李老四可能无意中运送了与‘幻水仙’相关的货物,或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两人因此被灭口,鬼船案,是为了掩盖杀害李老四而布置的迷阵。”
      “嗯。”苏墨染应了一声,“他们势力比想象的大,你还要查下去?”
      “查!”林疏白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吴账房和李老四不能白死,山阴县的百姓,也不能永远活在水神和贪官污吏的阴影下。”
      黑暗中,苏墨染静静地看着她方向,尽管看不清面容,但她能感受到身旁之人那瘦弱身躯里迸发出的、如同磐石般坚定的意志。这和她过去见过的所有官员都不同,他们或贪婪,或懦弱,或迂腐,却从无一人有这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纯粹与勇气。
      “你……很不一样。”苏墨染低声道。
      林疏白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或许吧。我只是觉得,在其位,当谋其政。既然穿了这身官袍,总要为这一方百姓,求一个公道。”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而且……我也有必须查下去的理由。”
      苏墨染没有追问她的理由是什么,她只是感觉到,自己心中那道对官府坚冰般的壁垒,在这个黑暗冰冷的地穴中,因着身边这个人,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我会帮你。”苏墨染忽然说道,这句话脱口而出,几乎未经思考,却异常坚定。
      林疏白心头一暖,黑暗中,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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