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六章 觉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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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风还是相当凉的，更何况如今是在海边。天色暗得早，吃完了晚饭除了洗澡也就没了其他安排。
城田早早地洗完了澡，裹着外套抱着自己背来的笔记本电脑窝在大厅的角落做表格。
突然，什么挡了她的视线。城田伸手一按，头上搭上的是一个毛巾。转头看去，手冢站在了她身边。
“头发擦干，小心感冒。”手冢沉声说着。
城田仰起头露出了笑容：“擦过了。我们浴室的吹风机一起坏了，就剩一台能用，她们都在排队呢。”
手冢坐到了城田身边：“在忙什么？”
“要交给俱乐部那边的每周训练反馈，今天死线。”城田停下了敲着键盘的手，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水珠滴在键盘上也没有在意，“一来合宿差点忘记了。要是今天不发明天教练就得打电话催我。”
“那你先忙。”手冢说着，把毛巾接了过来，轻轻擦着城田发梢上的水珠。
城田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恢复，连忙把毛巾抢了过来：“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差不多做完了。”
城田一只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只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按了保存的快捷键，合上了屏幕。
手冢坐在城田身边也并不多说话，只是看着她。直到城田察觉到了，开口问手冢：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手冢微微摇摇头，“你看起来情绪不太对。发生什么事了？”
“我……”城田叹了一声，苦恼地挠着头，“我不太判断得出这件事情的对错，或者说其实也都没有错，只是……啊——我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了。”
手冢看着城田，许久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安慰地拍了两下她的后背。城田回过头，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到了手冢的声音。
“之前乾给我看了你和五十岚那场比赛的数据，试着复原了比赛的情景。”手冢的声音很缓，带着相当安定的力量，“想象一下，如果我是那场比赛里的你，大概也不免会觉得遗憾和惋惜吧。”
“遗憾和惋惜啊……”城田把原本在她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一旁，相当放松地倚在了沙发的靠背上，“说实话，在你和我说之前，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情绪。现在想想，确实是这样的。但我其实可以理解她的想法……或者说，这是她认真思考之后的决定，作为朋友我是应该支持她的。”
手冢认真地听着城田说话，点头应着。
“所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感慨。”城田笑了笑，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真是奇怪，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之前在俱乐部里，就连身边一起打球的人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放弃了，之后再也不打球了的情况我都遇到过不止一次，怎么……”
“我想……”手冢猜测到，“作为朋友的立场和作为选手的立场总是有些差异的。”
“我这么偏心的吗？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城田调侃了自己一句，而后抬起头看着手冢，笑着摇摇头，“好了，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好，那你先忙，我回去了。”手冢微微点了一下头，走出一步，又停了脚步，返身使了一个眼色，“对了，城田，那边……”
城田朝着手冢的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这熟悉的看了好几天的睡衣花色。城田叹了一口气，手冢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的方向。城田有些无奈地开口：
“你躲在那边做什么，风见？”
“嗐，这不是看你们聊着没好意思出来打扰嘛。”五十岚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挑挑眉，“怎么样？你们俩聊什么呢，透露一下？”
这件事……本质上和背后议论别人结果被当场抓包没什么区别，城田又是不喜欢也不太会编瞎话的人，于是她实话实说：“聊你。”
“什么？”五十岚一脸迷惑，然后仿佛恍然大悟，“完了，我们小城田都学会骗人了。果然爱情使人学坏哈？”
城田无奈叹气，板起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解释，“没骗你，没学坏。”
五十岚却兴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没否认是爱情！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啊……”城田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而后才想起来问五十岚：“说起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两件事。”五十岚这会儿终于不打岔了，正经了起来，“一是刚才在浴室里看到小鸣，她说想问问咱俩明天的训练计划，一会儿咱们一起去一趟她和龙崎老师那屋；二是……店主拿了两个新的吹风机到浴室，这会儿应该没人排队了，你赶紧去吹吹头发，别感冒了。”
“什么时候去老师们的房间？”两件事里，城田显然更在意这件。
“不急，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小鸣和龙崎老师才刚进去，怎么着也得过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再去吧。”五十岚摆摆手说着，“你先吹头发去？”
“好，我等一下就去。”城田说着，抱过放在一旁的电脑，开了屏幕。
五十岚本来准备走的，撇到了一眼屏幕倒是好奇起来：“这是什么，发球落点？啊……你介意我看吗？不能看的话我这就走。”
“没什么不能看的。”城田笑了笑，把电脑屏幕往五十岚那边侧了侧，“不是发球的记录，是我的击球落点图。这个是打正手斜线的，这个是反斜线的，这个是侧身正手的……”
“德语我是真看不懂，要是英语还能连蒙再猜明白一点儿。”五十岚嘟囔着，坐到城田所坐的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勾在椅背后，整个人凑了过来，“旁边那个百分之多少是什么？概率？不是进区的吧，这才93%，你不可能那么低啊？”
“不是一般说的进区，应该说是……有效击球的完成率？一般是以边线内这个距离算的。”城田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个20厘米不到的宽度*。
“这才算有效？就这么窄的地方？”五十岚一脸惊讶，“也太严了吧？”
“还好？”城田想了想，“毕竟这是训练。训练都打不到，比赛的时候更没办法完成了。”
“诶，对了，你怎么算的数据啊？”五十岚发现了新的问题，“不会你打过的球都能记得住吧，这也太可怕了。”
“还是得拿本子记。平时我笔记本边上写着的数字，你应该也见过？”城田解释。五十岚点点头，然后听到了城田的声音：“打过的球……尽量记，虽然我也有打球的时候走神了，凭反应打了球的情况。职业的话，是有这样的要求的**……还是那句话，虽然没有职业的水平，总得有职业的精神吧。”
五十岚听了这话半晌没接，整个人伏在了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了城田半天，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城田做完了要交的文件，点了保存，正准备关文件传附件点击发送，听到五十岚的叹息，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询问：“怎么了？”
“小城田你可真是……这么下去我都不想跟你谈网球了。”五十岚低下头，避过了城田的视线，表情有些落寞。城田一愣，开始匆忙回忆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五十岚接着说了下去：
“你知道……算了，我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本来吧，我能说服自己的——毕竟我天赋也就那样，我自己也知道，我从小就知道——我就跟自己说，自己也努力过了，全力以赴了，结果就这样，没办法，还是得清醒一点。你呢，一和你说话吧，我就总觉得自己明明还有能改进的地方，是不是自己其实还不够努力……就很烦。我好不容易决定好了，结果和你聊个天就动摇了。我也不觉得是自己太没觉悟啊，没觉悟我怎么下的决心啊？我……算了不说了，就是你的错。”
城田一句话都没说，当然，她也说不了什么。现在的场景，其实她见过的。她见过那么多放弃了的人，虽然……当然会不甘，当然会犹豫，当然会反复，换了是她大概也是一样吧。城田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五十岚。鼓励她坚持，会不会让之后的她更加痛苦？劝说她放弃，她之后会后悔吗？五十岚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在选择里不断拉扯的吧，而她，不过是在这条路上多见过一些风景而已。这都不能让她保证会为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动摇别人的选择，左右别人的人生呢？
五十岚似乎是发泄完了情绪，话没说完就把后续吞了回去，坐直了身体，深呼吸了一次，站了起来，并没有看城田，撇过头说着：“嗯，那个……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在意，当没听见就行。”
五十岚说完转身就准备跑，城田笔记本屏幕一扣，随手放在一旁桌上，站起来，一把抓住了五十岚。
五十岚低着头眼睛盯着地板，尾音上扬地假装着情绪高昂：“干嘛？小城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的。”城田长呼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认真地挑选着要说出口的词所以语速有些缓慢，“很抱歉我没能和你分担这样糟糕的心情。坚持可能会很痛苦，放弃更是个艰难的决定。我觉得，只要你以后不会后悔，怎么选都是最好的选择。”
“要是……”五十岚收起了她的假装，“选错了呢？”
“可以错，不要悔。”城田的声音难得柔和却异常坚定，“是我的原则，如果你觉得有用的话可以借鉴一下。虽然可能没有意义，但有一句话还是要说……无论你最终的决定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
“姑且支持一下你没骨气的队友？”五十岚苦笑说着，“或者，作为朋友友情支持一下？算了，不逗你了。谢啦。”
“作为朋友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城田无声地笑了笑，“我做过一个奇怪的统计，从小的时候到现在，我所认识的认真对待过网球的人里，无论……无论后来有没有走上职业这条路，大家现在都还过得不错。你一定会有最好的结果的，风见，毕竟……你那么喜欢网球。”
五十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直到抬手抹起了眼角笑出的泪水，抽了两下鼻子，“小城田你怎么那么幼稚？”
“幼稚……”城田认真地想了想，“是好事吧？”
“是好事。”五十岚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后恢复了往常随意的语气，“行啦，你快点儿发完你的邮件去吹头发吧，明儿真感冒了看你还说什么好事儿？你吹完头发回房间找我，还得去小鸣她们那边呢。走了。”
城田看着五十岚一步两阶窜上楼的背影，返身拿起了自己的电脑，上传附件发送邮件关机一气呵成。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表情，合上了屏幕。
不会悔，她最后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自己也是一样。
最后一年了，继续前进吧。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六章 觉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