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低头，皇冠会掉！》红糖

75、共识

　　林阡陌没有回复温故，后者也识趣，没有再继续打扰，但不代表他没有再做其它功课。
　　这件事看似以林帝拒绝回应落下帷幕，但在林阡陌心里这件事却没有过去，外人都说他冷漠，不近人情，他无从解释，也无法自证，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体味得到他心内的那份柔软。
　　晚上肖霆豪来电，告诉他事情都解决了，是邱泽滨亲自公关的。
　　最后他没忍住，又提到温故其实先去霆豪找过他。
　　“邱泽滨真不是东西，把事情都推给他了，开除了事，他这么一闹，哪还有人敢用温故？唉，那孩子跟你当年真像，尤其那股子劲儿——”
　　林阡陌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安静的听对方发牢骚。
　　肖霆豪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可惜他知道林阡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参加真人秀，但面对泽跃世纪也就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和对方一起联动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澄清工作。
　　一场子虚乌有的闹剧因为一个人的“失误”，演变成一场奇梗迭出的网络娱乐盛典，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邱皇和林帝已经在粉丝们的心里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合体，各种碰撞，各种可能，应有尽有。
　　唐琼华在一边默默观察，从林阡陌的反应里他大致猜出肖霆豪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等那边通话一结束，他就悄悄给肖霆豪发消息。
　　唐：【他今天是不是穿着白衬衫，头发也没打理，皮肤显得苍白，神情憔悴中透出一丝倔强的冷漠，他也没多说什么都是你问出来的？】
　　肖：【你怎么知道？】
　　唐：【他不这样你怎么会觉得他像当年的林阡陌呢！】
　　肖：【你的意思是？】
　　唐：【他是故意的呗！肖总，亏你还在圈里混，还被这种把戏骗，你以为温故真是吃素的？】
　　肖：【此话怎讲？】
　　这事说来话长了，唐琼华觑着林阡陌去卫生间的功夫，举着手机来到稍远些的对角，发了条语音消息过去。
　　把温故怂恿刘竹生的事简明扼要说了个大概，包括他是怎么知道的，以及报料人是谁，和盘托出。
　　末了，他道：“人证物证齐全，不信你查一查霆豪那天的来宾记录，或者调出监控看看，他的打扮是不是如刘竹生所说就知道了。”
　　肖霆豪气抖冷：“那他就是活该了！你怎么才告诉我？！就这么让他逍遥着？”
　　唐琼华：“这不是没碰到合适的机会吗？不然您想怎么着？直接套麻袋沉河吗？”
　　肖霆豪：“那不能够，大家都是文明人。”说到这，又问：“阡陌知道这事了吗？”
　　唐琼华把声音压到极低：“他不知道，我没想让他知道，上次的事已经很恶心了，如果再被他知道身边合作过的同事也憋着坏心，我担心他会……”
　　肖霆豪：“哦……对，明白！那你看这小子搞出这次乌龙，是故意的，想借此激阡陌参加录制？”
　　唐琼华：“肯定是故意的，节目是他家主办，他想上还不是吃鸡蛋那么简单的事，但是上了之后，是蹭热度还是故意搞小动作刁难人来凸显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幸亏我家阡陌冷静清明，没脑子一热就被这小子哄到，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肖霆豪听得很不是滋味，脑子一热说谁呢？还有，怎么是你家阡陌？明明是我家的！
　　肖霆豪：“呵呵……可惜那小子先一步被泽跃开除了，我要去跟刘铮通个信，圈里谁再用温故就是与我霆豪为敌，不是想红吗？我封杀你。”
　　唐琼华：“你能不能冷静点？只是封杀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再说，肖总，恕我直言，霆豪目前还没做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你这么喊打喊杀的，只会打草惊蛇。”
　　肖霆豪再次气得牙痒痒，但对方说的却是实情。
　　他哼唧道：“要装作完全不知情，显得也太被动好欺负了。”
　　唐琼华：“被动点没坏处，狗急跳墙的又不是咱们。不跟你说了，阡陌出来了。”
　　肖霆豪又想起一事：“等等，他在你那住的惯吗？”
　　唐琼华：“惯的不得了，后天还要去约会呢。”
　　肖霆豪：“你们……怎么还出去浪啊，注意点，千万别被拍到了！”
　　唐琼华：“想什么呢，是和他的医生约会。”
　　…………
　　这天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微风吹过，是入秋的凉爽，夜里下过雨，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绝对称得上一句碧空如洗，但在这么好的天气，言曦的心情却并不美妙。
　　七年前在美国学医的日子是他的噩梦，麦尔斯.简.安德森则是这场旷日持久的噩梦里的主角。
　　一个从小品学兼优，抱负远大的年轻人，在异国他乡清苦求学，暗中立下决心绝不让帝国主义人民看扁，比鸡起得早，比鱼吃得少，还比警犬勤快，但是总有一个天才压在你前面，还和你形影不离，而这个天才，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出于职业习惯，言曦从不用“神经病”三字骂人，但对于麦尔斯他只有这三个字可以形容。
　　因为这厮不仅天才，还总挖他墙角。
　　最后挂牌实习那一年，言曦温和无攻击性的样貌非常招人喜欢，病人们也都爱找他预约，咨询一些心理问题，那时他还没专攻精神方面疾病，都是重病后心理康复或一些暂时性的应激心理障碍。
　　这就和让消防员上树够猫差不多，那时言曦年轻，刚确定未来的发展方向，很想在临床这块好好施展拳脚，但找他的病人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症状，他面上虽然耐心和善，心里却觉得无聊透顶，被大材小用了。
　　直到有一天，他印象很深刻，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亚裔，看起来二十上下，但是预约资料显示她已经三十五岁了，亚洲人普遍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这很常见，但不常见的是，这位女士坐下后，眼神四处游移，肢体也较为僵硬，这说明她很不安，甚至恐惧。
　　言曦不觉得房间里有会令人恐惧的事物，便语气温和的问她要不要喝一杯水，对方迟疑的点了点头，言曦便起身去给她接水，没想到，他刚站起身便引得对方一声惊叫，像被刺激到的猫，瞬间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言曦也被吓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我……我需要一些治疗——”
　　那是言曦第一次接触到焦虑性恐惧症。
　　那天他和这位患者深聊了将近三个小时，当天夜里他便拟了一份请求单独立项研究的报告。
　　报告是通过了，但是被麦尔斯挖了墙角。
　　言曦去找他理论，人家甩出自己两年前就在搞的课题研究。
　　“亲爱的小师弟，你别生气，能碰到真实病患的机率实在太少了，你看看我，都纸上谈病这么久了，这个病例你就让给我吧，你们中国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孔融让梨，对不对？”
　　这个疯子，中英文夹杂，成语典故混用，错字病句一堆的跟他胡搅蛮缠，遇到这么个东西，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遇到林阡陌之前，他一直埋头搞科研，研究的还是这类病症，但却没有实际接过诊，不是他不想接，是因为碰到实际病例，又能勇于来看医生的实在太少了。
　　从各种层面来讲，林阡陌都是超级稀缺的存在。
　　但又被麦尔斯发现了。
　　上午九点，言曦比预定的时间早一些到达工作室，房间已经被助理提前打理过，一切都雪白明亮，双层玻璃阻挡住外界的一切声音侵扰，窗帘平整得仿佛一块白纸，不见一丝褶皱，完美的过滤掉刺目的光线，桌子旁加了两把椅子，都是统一样式，在四方形的桌子旁规整的两两相对，言曦盯着看了一会，把其中的一把椅子拉开，让它和其余三张椅子保持一定距离，这么做了之后觉得痕迹太过明显，便又往回推了推，但被动过的椅子已经在他心中被单独隔离出来了。
　　九点十分时，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面上一脸祥和平静，心里却在默念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我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
　　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半，麦尔斯也提早来了，他和当年一样，人没到，叮叮咣咣的声响已至，他那只到哪都不离身的小行李箱在地板上擦出讨厌的声响。
　　“这个就留在门外吧，不必带进去，谢谢你。茶和咖啡……呃，暂时不用，等病人到达再说。谢谢，你真可爱！”
　　办公间的门铃被按响，言曦换了个更随意的坐姿，拿起手旁的一本书。
　　紧接着，那个一头浅金色长毛的家伙探身进来了。
　　“哦~~我亲爱的师弟！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的工作室很漂亮~我早就想自己出来单干了，也弄这么一座可爱的小楼，这里和你很搭，但是那帮老家伙不放我——”
　　这次他总算没有穿那件洗到发白到处都是毛须边的牛仔风衣外套了，只是气质依然神神叨叨，他看上去比当年棱角更加突出，他穿着浅色细格子正装衬衫，打了一条歪歪斜斜的领带，如果不开口说话以及忽略那头披散着的浅金色长发的话，看上去简直像个正常的帅哥。
　　言曦矜持的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安德森医生，好久不见。”
　　“哦——”麦尔斯扑上来，给予他的是一个用力到变态的拥抱。
　　“咳咳！”言曦控制住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那个，患者详细情况和治疗进度我们昨天已经谈过了，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建议先不要做出任何预判，治疗也不要操之过急……”
　　“你说得对！”麦尔斯浅色的眼瞳里闪着光泽，专注的望着言曦，这个人除了着装看起来像是认真来诊疗的，其它言行无一不透露着老子是来叙旧的，“我在联合报上看了你的论文，观念还是有些保守，不过不要紧，在这方面亚洲能观察到的实际病例比较稀少，你居然一点都没变，除了头发长了一点，你每天都吃什么？中国茶能延缓衰老吗？”
　　言曦觉得自己的变化还是挺大的，至少能耐着性子听对方把废话说完。
　　于是，直到林阡陌和唐琼华如约而至，两位各有建树的专业医生也没能就此次会诊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