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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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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匕首是江续最后的底牌,无奈的是,这也是她唯一接触的到的工具。
卧房里不可能有刀,除此之外唯一的途径就是去厨房借。眼下周慎正在府邸,她要是想有什么动作,怕是对方都一清二楚。
周慎为人乖张,性情顽劣,江续根本不指望这样一个人会对自己有什么好的态度,现在新婚对她便已经这般,如若现在不采取什么手段,日后这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她只想在王府里好过一点。
仅此而已。
当年在江府时,皇上对江家的态度,父亲对她的态度,她一清二楚,她深知皇上对她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皇上只把江家当成一直散养的家畜,有用时就好言好语安抚几声,没用了,便切断绳子,找机会下药打死。
皇上看中江侯爷对官场的执著,可自己又不想多出什么力气,所以只有口头承诺着给他官复原职,内心却无半点这个打算,完全是空手套白狼。
就算江续听从皇上所言,老老实实监控着周慎,皇上也不会多给江家半分实权。
这件事情,江续想得明白,江侯爷自然也想得明白。
但他仍然愿意用自己亲生女儿的一声去赌这万分之一的概率。
江续如了他的愿,嫁过来了,可对于皇上江侯爷的命令,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若她将周慎行踪全告诉皇上,没有问题还好说,万一他真的有什么超脱预想的动作,届时自己行迹败露,皇上肯定会第一步舍弃了她这个棋子,而江家同时,无心也无力保她。
真到了哪个时候,这位能忍了这么久的慎亲王,又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自打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想过听从皇上的话。
她在皇上那边含糊其辞,在亲王府寻求一个出路,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周慎性格如此,但和她江家本来就没有什么恩怨,他们又已经成亲,亲王府就是她下半生存活的地方,无论都如何荣辱一体。
对付周慎,远比对付皇上容易的多,得到的好处也多。
该如何选择,她一清二楚。
周慎见她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心也是一惊,但脸色只是微微变得难看了一些,张开嘴还是那副声调:“你敢威胁本王?”
江续沉下声音:“是。”
“若我不答应呢?”周慎试探道:“你敢动手么?”
江续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带着半分狠绝,半分沉稳,就是没有一分一毫的恐惧,仿佛周慎不是一个谈判对象,而是一只濒死的野兽。
“你看我敢不敢。”
她指尖一紧,平稳的端起刀柄,侧着贴上脖颈。
白皙的皮肤瞬间渗出鲜艳的红色液体,汩汩的血水染红了银白的刀刃,一滴一滴滑落在地,少女牙齿轻轻咬住颤抖的下唇,忍住疼痛不让自己叫出声音,双眼死死盯着着面前的两个人。
锦南傻了。
周慎懵了。
但在他看到血滴到地板的那一刻,便迅速回过神来,冲着门口大喊一声:“住手!”
疯了疯了,这人绝对疯了。
找对头谈判用自己的命做威胁,这是不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江续手停了下来,刀刃随即离开了皮肤,指尖握住刀柄转了个位置,继续摆在自己脖子面前。
适才的伤口还在往下淌着血,滑落在少女的衣领里,渗透了淡色缎子,开出一朵艳丽的血花,一眼过去,触目惊心。
锦南看江续停了动作,拔腿就要把刀抢下来,却被周慎眼疾手快抓住了衣角,同时门口的少女缓缓出声:“你若是敢再往前迈一步,我即刻自尽。”
他身子一顿。
周慎望着少女脖子上的伤口,深知若刚才自己不喊停,江续的动作也不会停下,甚至会一直往深处刺去,直至血崩,手腕再也没有力气。
索性自己反应够快,及时打断这荒谬的举动,江续虽然流了不少血,但都是皮外伤,没有触及到大动脉,所以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他知道,江续这一次,是真的在拿命跟他谈。
少女的手臂没有放下分毫,刀尖依然举在刚才的位置不打算放下,她冷静片刻,沉着声音缓缓张口:
“我们成亲仅仅三天,而在这三天里,第一日你在众目睽睽下去了青楼让我受辱,第二日随我一同见了皇上,闹出的那件‘云雨之事’人尽皆知,第三日我便自刎在你房中。我到底是你亲王府的侧妃,虽然我是生是死没什么在乎,但若真的出了事情,你不可能瞒得住。”
“我们的亲事是皇上所定,你对我的态度人尽皆知,届时你亲王府会遭到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周慎静静望着她。
江续说的有道理。
但于他而言,不能让江续死去的原因远不止这些。
亲王府本身已经很引人注目了,皇上对他的态度又不清不楚,江续是被派来盯梢的,她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必然会引起上面的怀疑。
虽然留她一命也是条冬眠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行了直接将他咬死,可对比直接消失,却是危害更小的选择。
更况且,一开始自己没打算杀江续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为了让她给皇上传去错误的信息。
几秒后,周慎开口:“所以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
“不。”江续脱口而出一句话,然而想了想又把后面的原因咽了下去。
她想说,凭你这智商,还真不一定能想到后果。
但对面毕竟是个王爷。
于是她重新组织了语言,开口道:“一个做事全凭喜好厌恶,心情好坏的人,我又能给予什么厚望。”
没准自己进来时,周慎正好烦的厉害,不等她拿刀自刎,直接让锦南把她脖子抹了都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周慎:“……”
语塞半晌,他接着张口:“那你还干过来?”
“因为我不得不来。”江续道。
这个回答让对面的两人一愣。
“王爷,你我都心知肚明,嫁娶对方都并非你我所愿,只是碍着上面有人施压,不得不这么干。你不愿意让我当侧妃,我也不愿意做你的侍妾,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我这十七年里,虽然顶着个江府二小姐的名声,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应该知晓。现在我进了亲王府,唯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平安的过完下半生,至于其他的,正妃之位,荣华富贵,我统统可以不要。
周慎:“你到底要说什么。”
江续深吸一口气:“我只希望日后王爷可以不要刻意侮辱针对我,赏我个平淡的日子便足矣,我不是奢侈之人,就算衣食普通我也不在乎。我同样不会干扰你什么事情,你是玩是乐,或是看上某家的姑娘做正妻,我定不阻拦妒忌半分。”
“在王府里,你对我相敬如宾亦或是当做透明人都好,必要时在人前,若是需要我说什么做什么,我也会尽力配合你在演戏。”
尽管这些只不过是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但今日江续今日来,的确下了死心。
如果周慎答应不了,那么她日后在王府过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糟。
她没有正妻的位置,没有周慎的宠爱,她太明白这样无依无靠的人生过起来是多么的艰难,哪怕自己的夫君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都只能打掉的牙往肚子里咽。
那种生死由人,明争暗斗的日子,她过怕了。
在江府里,她虽然不受宠,也算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可当看到深院之外,围墙后面,传来孩童的阵阵欢歌,嬉笑吵闹,或是声音稚嫩的撒娇叫喊一声“娘亲”时,天知道她又多么羡慕。
她母亲的下场,江续看的一清二楚。
而自己目前的情况,甚至还不如母亲。
江母好歹有个疼爱她的父亲,有个美人的称谓,有女儿在膝下成长,就连一开始的江侯爷,也是因为爱慕才娶她进府。
最后还是在那个禁锢了自己几十年的王府里,含怨了结一生。
而江续呢,一无所有。
除了这条命,她又能指望什么。
她不想踏入母亲的后尘。
若早知结局这般,倒不如现在就断了自己的性命,至少留下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也算是给了对方重重一击。
谁料周慎却是蹙了蹙眉头,抬起眼疑惑的问了一句:“还有么?”
江续的话,通俗来讲,就是日后二人在王府里各过各的,需要时搭把手,不需要时谁也别理谁。
一个眼线来找他谈条件,内容不是要跟他多相处以来靠近对方,获取信息,而是叫自己没事少搭理她。
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江续垂了垂双眸:“还有一点。”
周慎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
就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
“请求王爷今日陪我回门。”
“且最近时日,请王爷玩闹时,能尽可能的避开青楼,我不想再次成为笑柄。”
周慎:“……”
这是的确礼数。
“除此之外呢?”
江续:“没了。”
周慎陷入沉思。
无论从要求,条件,一切都看上去是那么的合情又合理,简单又易懂,甚至让他怀疑江续是不是真的没问题,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在江续嫁进来之前周慎已经确认过多次了,他敢肯定情报没有错误,至少不会犯这种最基本最原始的错误。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实在想不到江续这么做对自身的好处是什么,既不能拉近关系,也不会讨他放下警惕,况且欲擒故纵也不是这么玩的,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想在王府讨生活……吧?
不会吧?
对于从来没有按照套路出牌的江续,周慎头一次对自己的推算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所以夫君,是否允了我这个愿望?”
阳光透过窗打在那把亮白的刀尖,实打实晃了一下周慎的眼睛。
周慎迫不得已:“好,我答应你。”
江续仍然站着没有动弹:“夫君可想好了,应了就没有机会反悔了。”
周慎承诺:“想好了。”
反正这样一来对他也没什么损失,自己也可以将计就计,顺着看看江续到底要干嘛。
江续的肩膀已经举得僵硬酸痛,她定定望着两人,确定对方没有糊弄自己,终于放下了匕首。
她对二人颔首,道:“那请夫君休息片刻,随后同我会江府看望亲眷。”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可手还没有推开门,耳中就听到身后的男子犹豫道:“你的伤要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