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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缺失的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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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正在死去,如颓败的花枝在寒风下轻轻颤抖,凋零的残色慢慢渗出浓浊的污血,他冷得哆嗦,身体本能地寻找温暖。
他闻到了类似动物毛发的气息,指尖的温度也跟着一点点回升,他在迷糊中感叹:啊,原来我还活着呢!
是的,他还活着,宇智波佐助怎可如此轻易死去?
他试图撑开沉重的眼皮,天光却刺激着他的瞳孔急剧紧缩,他难受得想要抬手去挡,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那只早已麻木的右臂。
“唔……”低低呻吟,他尝试着抬起左臂,成功了。
勉强睁开眼,一线阴影下的漆黑眸子,如褪色的灰白墙皮,缺失生机。
他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呓语,伴随着暖烘烘太阳气味的呼吸扫过缠紧绷带的胸膛,他这才迟钝地发觉原来这张床上不止躺了他一个人。
逐渐适应午后刺目的阳光,佐助偏头看向右下方,一团簇金的色又花了他的眼。
与此同时,他也把漆黑的瞳瞪到最大,来表示他的惊讶。
少年的发,竟是那样纯粹的色,蓬松绽放如秋日的菊。
白色的光晕包围着少年奶白的肌肤,那细腻的肌理即使不去触摸也可感受得到丝丝滑嫩。
佐助恍惚若梦,那样的金与那样的白,是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色。
他只属于深渊的黑,或地狱的红。
少年蜷成团,脑袋枕着他的臂,脸儿几乎要埋进他的颈窝,以一种胎儿的姿势缩在佐助的身旁,睡得安稳甜美。
佐助的心,瞬间充斥起酸酸甜甜的痛。
他不忍吵醒少年,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随着少年均匀的呼吸起伏,渐渐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已是点点星光的夜。
他的右臂得到解放,但他却突然觉得空虚。
佐助撑起身,薄薄的蚕被从身上滑下,他的大脑竟一片空白。
于是他坐在那等,也不知在祈盼什么,只是那么等着。
只是一会,他便听到了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
“我只是去看看他嘛!也许他已经醒了呢?”说着话,房间里透出一丝光线,佐助顺着光看去,一个金色的脑袋就探了进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正淋浴在蓝天的苍茫之色下。
于是他与少年相遇,在他所遗忘的记忆里,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张脸庞。
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旋涡鸣人是这个家族的中心,他本该什么都不缺。
佐助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为什么会倒在了这个家的门前,佐助统统没有印象。但他们收留了他,每张不同的脸孔后都有着熟悉的气味,佐助捉摸不透,也猜不明白。
这是醒来的第三天,佐助已能下床,但若是没有鸣人架扶,他仍走不了多远。
同是相仿的年纪,佐助却发现这个少年太过纯粹,湛蓝的眸里落不进一丝尘埃,每次都被他的这双眼望得心疼。
“呐,佐助,你会一直一直留下吗?”少年双手托腮,跪坐在床边仰起脸问。
佐助正在检查身上的伤口,闻言,微微低下了头。
那瞳孔里倒影着的,是自己这个修罗的污浊。
“我不知道。”逃避般的,佐助迅速转开,“我忘了我该去哪。”
“嗯~”娇娇的一声,鸣人忽然裂开嘴角大笑,“那你就永远留下吧!既然你不知道该去哪,就一定是没有可以去的地儿,我要你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霸道十足的话语,在佐助听来,却是那样温馨。
鸣人表哥之一的奈良鹿丸,是个奇怪的家伙。
据说他的智商很高,但他却比佐助这个伤员勤劳不到哪去,成天只宅在屋里与他的表舅玩将棋。而他的那位表舅是个老烟枪,动不动叨根烟往那一坐就跟尊佛似的,俩人就像创造出另一个世界般,把其余都隔绝在了圈外。
鸣人表哥之一的日向宁次,似乎是个妹控。
佐助养伤期间几乎每天都会见到那个女孩,玻璃似的眼球让佐助想起湖底沉睡的明珠,他刚想靠近,那边就红着脸躲到堂兄宁次身后,反而对着鸣人一阵脸红。
佐助没有算过来他们的亲戚关系,但直觉告诉他,近亲不易下一代成长。
鸣人表哥之一的洛克•李,热血得让人抓狂。
佐助一看到他,就仿佛白日里做着痛苦的噩梦般,眼前一波波海□□嚣着涌来,背景夕阳下他与他的表叔青春燃烧。
佐助的肋骨又开始疼了,他不想奔跑,他也不想去问李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精力过剩,他只想把伤养好,然后可以抱抱鸣人。
鸣人表哥之一的犬冢牙,有点人兽恋的倾向。
名为赤丸的小白狗一吠,牙就屁癫屁癫地夸,夸完就吧叽,脆生生一口,让佐助又觉得内脏疼。
唔,他真想快把伤养好,他也想亲一亲那张阳光下会发光的脸。
鸣人表哥之一的油女志乃,……。
佐助对虫子虽不过敏,但他也不喜欢夜夜与虫欢。
鸣人其实还有两位表姐,但佐助实在需要刻意无视。
粉发的少女与黄发的少女,俩人自从对自己一见钟情后就经常欺负鸣人,不让他来为自己换药,不让他来跟自己聊天,不让他牵着自己的手练习走路。
她们是情敌,佐助如此定论。
佐助想不起自己还有没有亲人,每当他这么一想,血液就在身体里沸腾,他把这个归结为青春期勃发症候群。
他的伤养到第十天,已经可以独自行走。偶尔也能和鸣人单独出门散会步,那时总是会有花香飘满鼻息,隐隐藏着兽的气味。
佐助其实很想对鸣人说,喏,再来我身边躺着吧,让你枕着手臂睡我很舒服耶!
可他很腼腆,他不好意思说。
鸣人有着大大咧咧的性格,凡事都喜欢吵嚷着做完,他从来都不会不笑。
佐助特喜欢看着他笑,那样的笑容就如同吸食一切的漩涡般,会把自己吞噬进他的体内。
佐助希望自己真能永远这样与他一起,听他的唠叨,闻他的发香。
可是,佐助还是发现了遗漏。
鸣人的笑容越大,就代表了他越寂寞。
佐助想不通他还缺了什么,明明有可以陪伴在身边的亲人,但却更突显虚假的完美表象。
他的伤养到第二十天,早就彻底痊愈。
可他依然要鸣人搀着他,让他的手环过自己的臂,让他的颊贴上自己的发。
佐助已经有能力抱他、吻他,甚至宠溺他。
可佐助依然做不到,在找出鸣人所缺失的那块碎片前,他不想打破现有的完整。
但他的时间,已没有他想像得多。
佐助什么也做不了,他无能为力地凝视近在咫尺的少年,忽然听见来自远方的风声里,有某个更为熟悉的声音夹杂其中,似在呼唤。
音量渐渐增大,从低语的呼唤,到迫切的呼喊,最后几乎癫狂起来,声嘶力竭地嚷嚷着什么,惊碎了佐助的梦。
少年的脸庞,皮肤正在慢慢剥离。
佐助有点措手不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碎成细末,翻飞闪烁着的白光扩散风中,间或有几点金光,吹进了他探寻的黑眸里。
疼痛从每处神经开始蔓延,游走全身的血液也跟着不甘咆哮,佐助切实听到了那个破坏他美梦的声音。
勾起的嘴角有自嘲的味,他恍恍惚惚望见,落山的夕阳下走来一些人,大大小小的影子交错成奇妙的图形,其中一个身影正飞快向他靠近,于是他伸开双臂,准备迎接那扑向自己的分量。
他对自己说:要好好接住他啊!这次,绝不会再放手了。
佐助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醒来,但他清楚,这次是真正的现实,他再梦不下去。
水月的脸孔模糊晃动,他眨眨眼,却听不见应有的嘈杂。
然后他轻启双唇,很努力,也很慎重,在经过大脑无数次思考后才下定结论。
他说:呐,鸣人,你所缺失的最后一块碎片,原来就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