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凑不出的回忆》梅酝

38、第 38 章

　　“林姨，因为危险所以才更要去做，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总能够找到一个理由，您说的那些问题我没办法挨个和您说我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希望您以后能够看到我的一等功。”

　　从前有人也是这么和她说的，林母轻笑道：“还真的江山辈代人才出，有人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是谁？”郑廷灿转头好奇道，心想着会不会是她的丈夫，“我儿子，走吧，回去给你看一些照片和相册，这里面有很多你父亲的，只是做好心理准备，会很恶心。”

　　回到学校里，郑彤心安看见宋盈钟正在和小朋友们玩老鹰捉小鸡，很活泼和她们玩得来。

　　学校有几间杂物室，但在西北角的一个没有人进去，林母打开后推开门，吱呀的声音让宋盈钟跟过去，不过还没走几步就被郑廷灿劝停在原地，“钟钟，你先待着。”

　　一个小小的电脑和三本厚厚的相册，林母站在靠门的位置，扭头望向于幸，抬着下巴示意她去把大门关闭，小朋友们一见立马跟过去，“老师，你去哪里？”

　　“我不走，你们继续玩。”于幸小跑地到大门前，很快拿着钥匙把门锁了，也没有立刻回去。

　　郑廷灿有做心理准备，不过当他打开第一本相册的时候，里面的照片确实让他下意识地闭眼，是一群吸毒人聚在一起，身体瘦弱得连骨头都看得一清二楚，后面就是毒品的生产地。

　　“你现在看到的一些照片，是几十年前的，那时很多边警没有读书，没有工作，他们就通过生产毒品喂自己获取金钱，再从毒贩那买毒品自己吸，往下翻一页最开始就是三十年前一批缉毒警察所面临的现状，看一看对面，再看一看现在，天壤之差。”

　　“第三面的血腥看得出是谁吗？是你爸爸，当初我忍着自己狂跳不安的心拍下这些照片，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增加自己心中的痛恨，因为只有恨，只有对自己狠了，才能够做成事情，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这是我儿子说的。”

　　郑廷灿的目光在第三面左上角的第一张，是他爸爸穿着警服的，背景是Y省警官学院，他在心里想着应该是他为数不多穿警服的照片。

　　而视线的移动，便看见被肢解的尸体，无法分辨和拼凑完整，毒贩的手段没有人料想到，而这张照片拍下的其他市纪委缉毒警察，有一位就是黎山，他默默抹着眼泪。

　　郑廷灿语文作文拿满分是经常的事情，可现在去说他所看到的这些照片，给自己带来的震撼是语无伦次。

　　林母面无表情道：“第四面是最初的公安局大楼，可是现在是全市最高的，这里面有很多曾经待在过姐告的警察，后来成为所长，在后面进入到这栋大楼的并不多，可以说是用鲜血建造出来的。”

　　“继续往下翻会看到由黑白到彩色，毒贩没有少，手段越来越多，多早似乎不是用人脑想出来的恐怖。”

　　郑廷灿做过心理准备才选择地打开，但真的亲眼看到照片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如何离开的，他的后背全是冷汗，手指的发抖好像有支筋膜枪覆盖在上面。

　　一张穿警服的照片，和几十张是如何牺牲的照片，这样鲜明的对比令他生出忐忑，可这种忐忑是短暂的，因为害怕了，所以才会在心中又一次做好准备，给自己一个更高的接受能力。

　　郑廷灿耐心地看完每一张，脑袋中记下了每一个警察最意气风发的一张照片，“您以前和这些警察接触过吗？”

　　林母把电脑上的视频找到，不回答的然后他继续看，“看一看你父亲牺牲前的视频，可以看一看那些人的嘴脸，到现在都没有被抓住。”

　　郑廷灿放下相册，眼睛盯着上面所放出的画面，蹙眉看完这十几分钟的视频，每一个声音都是急促，每一个脚步都令人慌乱，黑漆漆的山头被灯光照射，看不清的身影在快速移动。

　　“我的父亲以前是记者，但后来因为我母亲染上毒品，对毒品很厌恨，所以他假装自己是吸毒者，一个人进入到危险的地方，帮助那时候的警察传递了很多消息，而你父亲被肢解的照片和视频是他拍下的，后来因为这件事被发现，跳江自杀，将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通过电脑传输到我手里，这也是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以后，第一次知道他的消息，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死不能复生，再也不会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这些全都是他拍下来的，还有很多我没有洗出来玩，是因为那些警察的家人不在了，也没有后代，变成了没有人知道的回忆，如果不是你的到来，这个房间是不会打开第二次。”

　　林母父亲的职业算得上卧底记者，不过生前死后都没有名字，到现在家乡记住他名字的已经没有了，因为见到了自己母亲的吸毒，知道父亲要做的事情，所以她一直说自己是孤儿。

　　“你是几个人里面，唯一的一位看完所有的，不害怕吗？不觉得这些很残忍吗？”林母疑问道。

　　郑廷灿面色淡定，平静道：“我不害怕，也不觉得渗入，反而认为很刺激，和这群人斗智斗勇应该很有意思，不管是在明还是在暗，邪恶的那一方终究会被压倒，我相信那么多年的缉毒带来了很大的成就，也相信那些警察所做的一切都起到了很大作用，维护着边境安全和阻挡了大部分毒品进入到我们的生活中，可是队伍需要壮大，我选择这个就不会后退，即使现在的我是在说空话，可人只要有梦想就会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也希望自己可以说到做到，不辜负自己对自己的期待。”

　　“人人都在问我害不害怕，可是也没有人问那些缉毒警察害不害怕吧，和那些人真刀真枪地面对面，我又有什么理由呢？”

　　“来之前我去了警官学院，虽然只是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却莫名其妙地骄傲，或许是因为自己决定要进入到这所学校子承父业，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始终知晓自己要去做什么，梦想终有一天会变成现实，虽然这条路看上去没有尽头。”

　　不管别人怎么说，郑廷灿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虽然他看上去柔弱，就连宋盈钟老师调侃他，可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不会退缩，永远不会改变。

　　林母只是笑，良久后开口：“理想是好的，但现实也很残酷，不是吗？等到你真的走到这一条路，内心会逐渐地麻痹，而血性也会出现，并不是现在说一说的那么简单，言语并不能让你明白，而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艰难之路，比爬上喜马拉雅山还要痛苦，尤其是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地离开，死的样子不忍直视。”

　　“林姨，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们，所以我更加明白要做什么，不是他们的结局不好，是我的结局要成功，现在是痴人说梦，未来一切待定。”

　　于幸全程都听到了，还挺兴奋的，年轻人嘛，总会被人说心高气傲，可人就是需要傲气。

　　“我总归和他们不一样，这是我的自信，不步入他们的后尘，去帮助他们完成那些不可完成的任务，是将来的我会做的。”

　　郑廷灿的理想很多，多到自己都数不清，可理想又很少，只有一个，成为一名缉毒警察，去解决掉更多难的事情，让更多的人不要接触到毒品。

　　于幸转身回到自己的小躺椅，想要栽种的树一直没找到喜欢的，不过这样视野更开阔。

　　“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于幸莫名其妙地八卦，宋盈钟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于幸解释道：“眼神吧，毕竟很难看不出喜欢的意思，你们俩是在学校认识的？”

　　宋盈钟和于幸说着两人的故事，后者听得津津有味，同样都是青梅竹马，不过她身边并没有出现天降打败竹马的故事，不管是她还是林矜。

　　“学校里好看的人其实挺多的，但要说比郑廷灿差吧，其实并不差，只是我总喜欢对比，就比如那个男生的学习啊，或者走路和郑廷灿一比较，立马就变得不顺眼。”

　　于幸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比较，仔细想来这就是爱的深刻吧，毕竟在心中地位是不可移动摇摆。

　　“你们今天是留在这边还是离开？”于幸随口一问，宋盈钟还不知道怎么解决今天晚上的住宿，毕竟到别人家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意思，看别人怎么安排。

　　“你们今天先在隔壁房间住下，明天一早让我儿子送你们下山去坐车，机票已经让郑好改签，你们就放心住，不用下去拿行李，我这边有新的。”

　　于幸也累了一整天，到下午就疲倦，站起来回到自己房间，但是并没有开门，而是遮掩一部分，留着空隙等人回来。

　　宋盈钟着急地小跑过去问：“你怎么了？怎么表情那么严肃？”

　　“没事儿，看那些东西不得表情严肃？”郑廷灿安慰道，其实是他在想事情，这些照片和视频看了，但不能代表什么，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可能后悔，反而愈发坚定。

　　宋盈钟哦了声，“还以为你看到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

　　特别不好的确实有，不过郑廷灿都没想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会那么大，竟然每一页都认真看。

　　“先去铺床什么的，晚上要待在这边，提前做好放风的准备，基础设施不好。”郑廷灿玩笑道，但真的自己上手就累得说不过去，尤其是爬上爬下要铺床，多多少少面对了自己不擅长的。

　　宋盈钟拿着林母的糖葫芦，甜滋滋的心情都不一样，这次的Y省之旅还是快乐偏多，虽然好几件糟心的事情，可是都过去了。

　　“我不会，你帮我弄。”

　　一下午都在和这个窗户作对，不过宋盈钟也知道求助，离开小房间去外面，即使有灯光也会乌漆墨黑，很难让人找到自己去的地方，尤其是最深处一间亮着黄灯的房间。

　　“先睡吧，别等他，每回都是好久才回来，悻悻，身体是自己的，早上起那么早听着鸟叫也不害怕。”林母忧心道，拍着她的手背想让人赶紧睡觉，却不想这一说更加令人睡不着，“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母也不再劝，心中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事情，肯定是因为受伤不小心耽误，她也习惯了林正岫每次回来带大大小小的伤，就是于幸每回都自责好半天。

　　“林姨，能帮我们看一看那扇窗户吗？”宋盈钟推开门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开口，眼睛最开始打量整个房间，然后看见于幸脸色苍白躺着，下意识问：“你怎么了？”

　　于幸牵强笑道：“身体有点不舒服。”

　　林母起身把被子往上移动盖在她身上，随后起身叹了口气说：“我去帮你看一看，昼夜温差大，晚上盖被子只穿这一个衣服，你们明天就会着凉。”

　　宋盈钟傻傻地笑了笑，笑容最容易传染人，于幸看着一刹那间开心不少，“多盖层毛毯，旁边有电热毯的开关。”

　　夜晚的凉风会让人感受到很冷，但今天于幸因为这两个十八岁的少男少女而快乐许多，或许也真正验证那一句话，没有人永远年轻，永远有人生活在十八岁的意气风发和青春荡然。

　　生活和一切经历磨平了她的棱角，于幸虽然想要努力地让自己活得轻松，可太多事情压得她无法呼吸，病痛折磨和心理消磨，最后也就没了生气。

　　所以看见宋盈钟的时候，她会很羡慕，因为那样的状态是她想要，也是曾经有过的，心中也想着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哪怕梦中都是那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