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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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日子一晃，云岫手腕上的时间还剩十天。暖阁里的安神香闻得他头昏脑涨，话本翻烂了三本，连院子里的蚂蚁搬家、乌龟上树都看了三遍。
那只老乌龟还是他昨儿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竹竿捅着壳才勉强挪到假山上的，今儿一早又慢悠悠爬回了池边，实在让他觉得连这点乐子都没了新意。
按捺不住的出门心思像藤蔓似的疯长，挠得他心尖发痒。
天刚蒙蒙亮，云岫就揣着提前备好的蜜饯，溜到了云征的书房外。
他知道父亲一早要处理公务，此刻正是耳根子最软的时候。先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问安，等云征抬眼，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手指绞着衣摆：“爹，暖阁里的香都快把我腌入味了，再待下去，我怕是连街面上新出的糖画是什么模样都忘了。”
云征头也没抬，笔尖在公文上一顿，墨点晕开一小团：“安分待着，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他这话刚落，就见云岫蹭到书桌旁，把蜜饯罐子往他手边一放，声音又软了三分：“我知道爹疼我，可我这不是快好了嘛？你看——”
说着原地转了个圈，“我跑跳都没问题了，就是待得骨头都松了。”
云征皱着眉摆手，刚要开口驳斥，就被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打断。
云夫人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刚跨进门就看见小儿子正扒着书桌边缘，像只讨食的小猫似的望着相公，顿时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又在这儿缠你爹？我早说了不行。”
云岫立刻调转攻势，几步跑到云夫人身边，扶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娘，你最疼我了。我保证就去最热闹的朱雀街逛逛，那儿全是铺面和行人，连只野狗都没有，绝对安全。我就买串糖葫芦，再看看杂耍班子，太阳落山前肯定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云夫人的神色，见她嘴角松动，又赶紧补充，“再说了，有四名护卫跟着我呢，他们个个身手好，比爹的暗卫都靠谱，还能让我出事不成？”
云夫人把莲子羹放在桌上，叹了口气：“不是娘不放心护卫，只是你上回出门落了水，上上回出门又遇山贼，还有上上上上回你从城墙上摔下来，昏迷了三天三夜，娘的心都快揪碎了，怎么敢再让你出去外头？”
提起每一次出去发生的事儿，云岫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转念一想自己都闷了这么久，又硬着头皮撒娇：“娘，之前那都是我不小心，这次我肯定加倍小心。我连偏僻的巷子都不往那边看一眼，就跟在护卫中间走，好不好嘛？”
他就这么黏着云征夫妇，从书房缠到正厅，又从正厅跟到花园。
云征处理公务时，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磨墨，时不时递块帕子，嘴里念叨着“爹辛苦了”；云夫人插花时，他就蹲在旁边帮忙递花枝，絮絮叨叨说暖阁里的安神香如何难闻，话本上的故事如何老套，连院子里的蚂蚁都比他自由。
眼看日头都爬到了头顶，云岫的嗓子都快说哑了，眼眶微微泛红，却还是不肯放弃。
云征看着小儿子这副模样，终是无奈地放下了茶杯：“你啊，从小就这么犟。”
云夫人也跟着叹气，伸手揉了揉云岫的头发：“罢了罢了，拗不过你。但你得答应娘，只在朱雀街、太平巷这些繁华地段逛，不许去任何偏僻地方，更不许和人起争执。”
云岫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娘放心！我要是敢越界，回来任由你罚。”
他生怕父母反悔，拉着云夫人的手就往门外走，“快，咱们去叫护卫备着，我这就出发。”
临行前，云夫人塞给他一荷包沉甸甸的碎银，又把四名护卫叫到跟前，反复叮嘱：“寸步不离跟着公子，他要吃什么玩什么都顺着，就是不能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仔细你们的皮。”
小祥则兴奋地背着食盒，里面装满了云岫爱吃的桂花糕、绿豆酥和蜜饯，跟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刚出云府大门，街市的喧闹就扑面而来。
时值正午，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顾客，还有耍杂耍的艺人围了一圈看客，叫好声此起彼伏。
云岫深吸一口带着糖炒栗子香气的空气，只觉得浑身都舒展开来，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还是外头的空气好啊，这几日可要闷死我了。”
他转头看着小祥，“小祥，你常跟府上的下人一块出来，这儿都有什么好玩的，什么好吃的？快些带我去瞧瞧。”
小祥立刻来了精神，献宝似的指着街对面：“少爷您可问对人了！街那头的福记糖铺刚出锅的龙须糖，拉得比头发还细，裹上芝麻碎，甜而不腻；还有前面巷子里的李记胡饼，里头夹着酱肉和葱花，咬一口油香四溢，就是得排队。
玩的地方也多，前面的‘戏楼’今日唱《霸王别姬》，听说名角儿张老板亲自登台；还有奇珍阁，里面摆着各种新奇玩意儿，有会学舌的鹩哥，还有能映出人影的西洋镜呢。”
云岫听得眼睛发亮，当即拍板：“先去买龙须糖，再去看西洋镜。”
说着就拉着小祥往街对面走，护卫们连忙跟上，形成一个松散的圈子护在他周围。
福记糖铺前果然排着不长的队伍，掌柜的正拿着木槌反复捶打麦芽糖，金黄的糖块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轮到云岫时，掌柜的见他气质温润，连忙笑着招呼：“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这龙须糖刚出锅，您尝尝鲜，不好吃不要钱！”
小祥抢先付钱：“给我们来两盒，不要放芝麻，我家少爷不爱吃芝麻。”
云岫被太阳晒着暖融融的，笑道：“还是小祥，你了解我，待会分你一盒尝一尝。”
“谢谢少爷。”小祥心花怒放，他有在其他府上干活的贴身小厮朋友，没有一个人的待遇比他好呢。
掌柜的手脚麻利地将拉好的龙须糖切成小块，装进精致的油纸盒里，递给小祥。
小祥接过来来，用叉子插在上头，“少爷，您快些尝尝，凉了味道可没那么好。”
云岫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麦芽糖的清甜在舌尖散开，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果然好吃，比府上的点心好吃多了，小祥，你也尝。”
他喂了小祥一块，“味道是不是很好？”
小祥不好意思的接下，点头如捣蒜，“味道好。”
买到了想要的东西，几人走出糖铺，还没来得及走去别的地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咚咚锵的锣鼓声。
小祥猛地抬头，“是耍杂耍的，可热闹了。少爷，我护着你我们去看看。”
“走走走。”云岫有些迫不及待，来到这儿这么久了，街上的杂耍，他还没见过。
两人被护卫护送着站在人群中央，放眼望去，场中一名壮汉正赤手空拳地耍着铁链，铁链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引得周围阵阵叫好。旁边还有个小姑娘，踩着高跷在人群中穿梭，手里还抛着彩球，灵活得像只小猴子。
云岫看得津津有味，拼命鼓掌。
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瞧着自家少爷看的差不多，小祥拉拉他的袖子，“走吧，少爷，不远处就是奇珍阁，咱们去看西洋镜吧，晚了人就多了。”
人多呼吸起来也难受，云岫没有继续停留，跟着小祥往巷子里走。
奇珍阁的伙计见他们穿着不凡，连忙引着他们到里间，摆上西洋镜：“公子您凑近来瞧，这里面能看到千里之外的风景呢。”
云岫摆摆手，“小祥，你看，我随便逛逛。”
这些东西，他在现代看得多了，并不好奇，来到这儿，他只是想看看这里的发展到底怎么样。
小祥好奇地凑上前，透过镜片一看，里面竟是波光粼粼的大海，还有高鼻梁深眼窝的洋人在船上忙碌，吓得他连忙后退一步。
见此，云岫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祥你别怕，这都是画出来的，不是真的。”
小祥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凑过去看了许久，连声道：“少爷，还是你懂的多。”
“略懂皮毛吧。”云岫谦虚道。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西斜，小祥看着云岫兴致勃勃的样，怕人肚子饿，连忙道：“少爷，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去聚福楼吃饭。”
云岫这才觉得有些饿，点头应下，“你说这聚福楼有什么好吃的？你日日在我耳边念叨。”
因他身子弱，下人送来的膳食都是厨子格外做的，他压根没吃过外头的膳食，不清楚味道如何。
“东坡肉、四喜丸子，我听说这两样味道最好。”小祥回忆，“少爷，您最爱吃的冰糖炖雪燕，他家也做的很好。”
云岫了然，缓缓走着，“好，咱们今天就吃这两样。”
两人刚走到大街上，就看见聚福楼的招牌在夕阳下闪着金光，护卫们也快步跟上，护着他们往酒楼走去。
护卫先一步上楼清场，选了个靠窗的雅间，既能看到街景，又足够安静。刚坐下点完菜，邻间就传来熟悉的沉稳嗓音，云岫捏着茶杯的手一顿。
这声音，熟悉的很呐。
他瞬间来了精神，示意小祥噤声，自己则悄悄挪到隔间的木板墙旁。这聚福楼的雅间为了隔音，木板砌得厚实，可架不住谢敛的声音洪亮，几句谈话断断续续飘了过来。
“……江南水患的赈灾银两，必须在三日内拨付到位，若是再敢有人克扣，无需上报，直接押解回京。”谢敛的语气只带威严“还有漕运的事，暗七已经查到线索，与户部的张侍郎有关，你亲自去办。”
“是，殿下。”另一人应声，听声音像是东宫的长史，“只是张侍郎是太后的表亲，处置他，怕是会引来太后不满。”
“太后？”谢敛嗤笑一声，“她若安分守己，本王自然敬她三分；若敢插手朝堂之事，就别怪本王不念旧情。别忘了，先皇遗诏里写的，是让本王辅佐陛下，不是让她垂帘听政。”
云岫听得心头一紧，这些朝堂秘事，本该是他这种文官子弟避之不及的。可不知为何，他竟听得入了迷，嘴里念叨，这朝堂也不好啊，这么那么多人想要当老大。
他下意识地将耳朵贴得更近。
就在这时，隔间的木板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云岫毫无防备，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还没等站稳，衣领就被人狠狠揪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提起来。
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谢敛那张俊美却冷厉的脸近在咫尺，玄色眼瞳里满是怒意。
“好啊，云公子倒是清闲，不好好在家养病，跑到这里来偷听本王说话？”谢敛的手指收紧，掐得云岫脖颈发紧，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谁给你的胆子？”
云岫被掐得脸颊涨红，手脚乱蹬着反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爱八卦，并不是要偷听你讲话，爱八卦，你知道吧。上次在太傅府上，我也是八卦。”
在此时，他身上一暖，手腕上的十天歘的一下变成了二十天。
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他斜眼往手腕看去，暗自骂道：不是吧，我想活命，也不是这样活啊，脖子都要断了。
小祥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求情：“殿下饶命，我家少爷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好奇。”
在屋外守着的四名护卫听见声响，破门而入，却被谢敛身边的护卫压制住。
谢敛没松手，目光扫过云岫因挣扎而泛红的眼角，还有腰间那枚熟悉的玉扣，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冰冷：“好奇？朝堂机密也是你能好奇的？看来本王之前太纵容你，让你忘了规矩。”
他抬手将云岫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对面，东宫长史识趣地带着人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隔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紧张得能滴出水来。
云岫捂着脖颈咳嗽几声，看着谢敛冷厉的眼神，心里又怕又不服气：“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大不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呗，再说了，你在这儿说话那么大声，就故意勾引我去听的。”
“故意勾引你？”谢敛挑眉，眼底的怒意渐渐消散，伸手拿起桌上的云片糕，递到云岫嘴边，“本王就当是勾引你的，怎么爱上本王了，在家待不住，跑出来闲逛，顺便刺探东宫的消息？”
知道是这个小家伙偷听，他的警惕性也没那么高。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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