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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昭雪 ...

  •   “你疯了?!”

      “往后,家中亲人,还要劳烦孙伯,多替我照顾。”

      “你还记得家法是什么吧?”

      “记得。”

      “你替他受家法,你以为,你父亲他们就能原谅凌渊吗?别傻了晏如!”

      “总要有个人来了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

      “孙伯,拜托您了。”

      扶光深深看了凌渊一眼,向孙长青深作一揖,转身离开。

      孙长青徒劳地扯住他的衣角,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晏如……你这辈子,都被他给拖累了。”

      老头念叨着,替凌渊掖起被角。

      *

      长街上,温景失魂落魄地走着,路过一间小店时,脚下不稳,踉跄着摔在了店门口的石阶上。

      “店家,多谢……”

      被搀起后,温景下意识道谢。然而,看到那人的面容时,他整个人一滞:

      “是你?”

      “宫,宫主?”

      店家愣愣地立在了原地,双眼瞪得溜圆,不知是喜是惊。

      “你不是猎妖的时候就……你怎么会在这儿?”

      “宫主……”

      店家尴尬地抬手擦擦脑门儿,不等回话,一个娇媚的女声自店中传来:

      “薛郎,怎么这样久,那位客官还好吗?”

      “还好……我就来了,就来了。”

      看着温景的手已握上九川剑剑柄,被唤作薛郎的那人回身将大门紧紧关上,扑通一声跪倒在温景面前:

      “宫主,薛义有罪。

      “那日猎妖,薛义才知青梅原是蛇妖……我实在不忍她为人所伤,才出此下策,带着她死遁脱身。

      “薛义自知难逃罪责,但请宫主留她一条命在……我娘子虽是妖,但从未害过谁,宫主明鉴啊!”

      “……你为了躲着仙族,特意搬来这儿?”

      “是……小镇临近北荒,鲜少有仙族愿意来……不想,今日能再遇宫主。”

      温景听着他的陈情,思绪混乱:薛义不是被凌渊害死的……难道,从前真的冤枉了凌渊?

      但是木已成舟,凌渊也确实作下了恶,现在再想这些,并无意义。

      但……

      扶光绝望的神色在温景脑中闪过,刺得他一阵眩晕。

      “罢了。

      “你们好自为之吧。”

      他冲薛义摆摆手,放过了店中的蛇妖。

      “多谢宫主!”

      薛义喜出望外,一面道谢,一面结结实实地在青石板上磕了个头。

      作别旧日的徒弟,走在略显凄清的街上,温景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疲惫。他第一次想到,若当日没有那样逼着凌渊,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会不会,晏如还依旧是自己记忆里那个懂事活泼的样子,而非眼下这般苦大仇深、郁郁寡欢。

      温景靠在古树下,闭起眼,细细回忆着过去种种。

      直到最后一缕夕阳沉落西山,他才终于起身,向羲和宫走去。

      踏进长青馆后,温景刻意将视线绕过还未醒来的凌渊,黑着脸站到满脸心虚的孙长青面前:

      “你胆子倒大。”

      “哎呀,你看你这话说的……”

      “晏如呢?”

      孙长青手上处理着温景的伤,嘴也没闲着,把扶光说的话细细复述了一遍。

      “胡闹!你怎么不拦着他?”

      “你还不知道你儿子吗?”

      “……”

      “哎,还没弄好!”

      “来不及了。”

      *

      “笃笃。”

      清晨,一阵敲门声打破悬壶阁的寂静。

      “就来了。”

      俞子期推开门,脸上飞快地闪过一分惊慌,转而又换成热切的微笑:

      “扶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扶光?”

      门外那人挂起一抹笑意,手心翻起黑雾。

      “俞阁主,好久不见,认不出我了?”

      “你是……凌渊?!”

      俞子期后退一步,倏忽,碧青的剑光猛地刺向扶光喉咙。

      “铮——”

      红光一闪,沧溟剑被扶光的指尖生生抵住,尴尬地停在距离他两寸的地方。

      “俞阁主何必心急?

      “我还有些话,想细细问一问你。”

      “来——”

      一句“来人”还没说完,扶光已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甩进悬壶阁,“砰”得关上了大门。

      “俞子期,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也有怕的一天吗?”

      “咳咳……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凌渊,你滥杀无辜,连夺舍这样的禁术都能用上,我实在是,自愧不如。”

      “哼。

      “我有今日,还是多亏了您啊。

      “温靖先天不足、渴求延寿之法,向温靖透露灵骨可入药这件事的人,是你吧?你借他的手害了那么多修士,还有脸在这儿堂而皇之地做你的阁主?

      “你娘的廉耻心,你倒是半点没学到。”

      “你个祸害有什么资格说我母亲?!”

      俞子期红了眼眶,语调骤然升高,提剑再次刺来。

      “我母亲一辈子没做过半点亏心事,最后却被你们害到不得善终,死了这么多年都被人拿出来当笑话说,你凭什么说她?!”

      “别急啊。你娘没做过亏心事,你这做女儿的,不都给她补上了吗?

      “你娘也真是可怜,养了两个孩子,一个鲁莽不堪,一个阴险伪善,实在污了清泠阁的名声。”

      扶光躲着剑光,字字往俞子期最恨处戳。

      “闭嘴!”

      “俞阁主好大的官威。

      “若是清泠阁众人知道,他们一心拥戴的阁主,背地里如此不堪,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啊。”

      “受死!!”

      “凭你?”

      一声脆响,沧溟被甩出数丈,不偏不倚地砸开了密室大门。

      俞子期猛地回身,想拦住他,却被一掌拍飞,结结实实地撞在书架上、喷出一口鲜血。

      视野彻底变黑前,俞子期眼见扶光托着魇兽头骨、缓缓蹲下身子,随后,口中涌进一股浓重的铁腥气。

      “俞阁主,不知你最深的欲望,是什么呢?”

      扶光的声音鬼魅般响在俞子期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劲的气流冲过俞子期的经络,震得她头昏脑胀。剧痛里,俞子期睁开双眼,只见扶光仍蹲在她旁边,手臂处长长一道血痕,泛着紫黑的光泽。

      “俞阁主,你这是?!

      “救命!”

      下一秒,扶光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他本想将俞子期引出悬壶阁,结果没等走到门前,数道灵光齐齐亮起、击穿了悬壶阁的墙壁。

      俞子期拼命想集中神识,却只能听到一个声音:

      “杀了他。

      “杀了那个隐族人。

      “为你母亲和兄长报仇。

      “杀了他!”

      沧溟剑受到主人的召唤,从密室里飞出,直直刺进了扶光的左肩。

      “晏如!”

      温景一声暴喝,九川出手,把俞子期死死钉在了原地。

      扶光收敛了用作伪装的黑气,掌心凝起金光,封住了沧溟剑。

      “什么?!”

      “俞阁主,何故要两次用魇毒害我?”

      扶光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口,直到这时,俞子期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抓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扶光刚刚从密室掏出来的魇兽头骨——

      而那头骨的牙齿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你不是凌渊……

      “哈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倒是真做得出来。”

      俞子期凄厉地笑着,被自己的血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俞阁主,你这是为何?”

      温景收回九川,打断了她的泣血声。

      “为何……”

      俞子期的目光剜过温景,不屑道:

      “你们会听我解释?

      “既然你们心里已有了定见,还说什么废话。”

      “俞阁主。”

      赵怀义站出来,嗓音生涩:

      “你可有什么苦衷吗?你平素待人一片慈心……到底是为什么?”

      “都想听是吧,好,那我再跟你们多说几句。”

      俞子期撑着倒伏的书架,靠着墙勉强站定,理了理身前被染得通红的衣襟。

      “因为我恨乌连玦、恨隐族人。

      “所有隐族人,都该死!”

      她转向扶光,冷笑着:

      “护着隐族、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也该死。

      “当年我母亲待乌连玦如何好,你们都看在眼里,可他却害死我兄长、逼我母亲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我十四岁,亲人尽失、形影相吊,孤身承袭阁主之位,手下无一人服我信我。

      “那般苦楚煎熬……我恨他,哪里错了?”

      “再恨,你也不该伤害不相干的人。”

      扶光开口,条条数着她做过的恶事:

      “你假意帮忙,借温靖之手屠戮无辜修士、挖去他们的灵骨入药,嫁祸隐族。又以还魂芝诱使韩潇孤身入山、害他身中魇毒,以此来推促各家的屠戮。

      “发现凌渊是隐族后,你又暗害曹震入魔、故意引雷放出魇兽。还拿出什么玉如意给温靖、坐实凌渊隐族人的身份。

      “其间多少修士因你一己私仇而死,你敢算吗?午夜梦回之时,你不怕他们来找你索命吗?!”

      “扶光,没有证据之事,不能瞎说!”

      赵怀义听不下去,仍不能相信俞子期会做出这些事,半是不解半是悲痛地看向她。

      俞子期自知扶光给她喝了凌渊的血,不甘受辱,已存了死志,索性摊牌道:

      “哈哈……索命?若亡魂真能索命,你的凌渊绝不会死在我后头!”

      “隐族,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是祸害!乌连玦珍视他的族人,我怎能容许他们中任何一人苟活于世?”

      “今日是我疏忽,中了你这个贱人的奸计。可笑我行医一生,到头来,竟折在隐族的脏血上。

      “老天有眼,会替我收了凌渊那个祸害!

      “我就在地狱里,等着你们。”

      说罢,她从腰间抽出匕首,往脖子上一抹。

      当是时,血花四溅,在雪白的墙壁开出一幅红梅图。

      被誉为妙手仁心的医道大能,就这样悲壮地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俞……俞阁主……”

      静默良久,赵怀义等人终于从惊愕中缓过来,召进一直候在门外的湄若,替俞子期收敛了尸身。

      *

      崇明殿里,温景神色复杂地看着扶光,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

      “今日,你破绽颇多。”

      “父亲,晏如愿领家法,但求您留下凌渊一条命。”

      “你,真的想好了,要与那个孽……凌渊一起,远居北荒?”

      “是。”

      “北荒路远,受了家法,如何过得去?”

      “……”

      温景嗓音沙哑,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走吧,趁另外两家还没缓过来。

      “我会安排你假死。也算为父,最后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

      “从此以后,若无要事,就不要回来了。”

      “……是,多谢父亲。”

      扶光咽下眼角的泪水,叩首拜别了父亲。

      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后的一霎,温景还是颤颤地开口道:

      “晏如,等风头过了,还是悄悄回来看看……你母亲和孟阳,他们都很想你。”

      “父亲……”

      “走吧。”

      温景摆摆手,示意他尽快出发。

      *

      长青馆里,凌渊终于醒了过来。他直起身、看着周遭的陈设,整个人如在梦中。

      忽然,熟悉的足音响起,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阿渊。

      “我们回家。”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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