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彼岸生》花倾娥

38、第 38 章

　　芸娘睁开眼，一眼就见自己身边躺着她那不成器的丈夫，像头猪一样昏死在自己身边，芸娘露出嫌恶的表情，她摸摸还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发生了什么？芸娘细细回想，整理思绪……

　　芸娘还记得自己到了集市，正在菜摊前挑着菜，突然余光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她一眼便能分辨出来的身影，一个她绝不会忘记的梦魇——她的丈夫。

　　自己倒吸了一口气，快步闪到一旁，借着集市上摊位的掩映暗中观察着那个男人。

　　只见那男人被一伙人推搡进一旁巷子。

　　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于是自己小心上前，仍是借着摊位的掩护，拉近些距离。

　　终于芸娘听到了她那跪伏在地的废物丈夫在说什么——“求求各位大人再宽限几天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赢回来的！”

　　芸娘冷冷地看着，内心早已没有波澜。

　　她只是在一旁接着听下去。

　　显然，那群围住她丈夫的人并不吃这一套，只是居高临下地笑道：“那就只能请你跟我们来一趟了。”

　　此言一出，她的丈夫哀嚎求饶地更加厉害：“不！不！大人！我家里还有一个妻子，等我去找她，把她给你们好不好！”

　　芸娘咬住了嘴唇，握着篮子的手愈发用力。

　　为首的人突然抬头，看向芸娘的方向：“哦？是那边那个吗？”

　　什么！被发现了！芸娘一惊，转身欲逃，但下一秒后脑勺传来剧痛，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芸娘晕过去前最后听到的是她那丈夫喋喋不休：“对啊！大人！就是她！带走她就不用带我了吧！”

　　“呵呵！你想得倒美！来人！这两个人一起带走！都是为了大人的大计，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整理完思绪，芸娘抬起那只自醒来就隐隐作痛的手，自己手臂的皮肤下有一处不自然的隆起，隐隐泛着不详的黑色，自己是被抓来做黑花的“养料”了……

　　芸娘强敛下内心的不安，抬眼看去——这是间狭小逼仄的屋子，四周的门窗都封着，此处空气不流通，空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气味。

　　这屋子里除了自己，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坐着一些形容枯槁的人。芸娘皱起眉，这些人……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变为黑色的经脉。

　　大部分人都闭着眼睛，不知是昏迷，还是不想睁开眼面对，其它清醒的人。见芸娘醒来对这个新抓来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完全丧失了希望。

　　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一瞬间，芸娘几乎也要被绝望笼罩，只能坐以待毙了吗？寄希望于恩人快点找到这里，快点来救人？不，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自己一定还能做些什么……就像恩人做的那样，及时身处绝境也不放弃，一定还有机会……如果是恩人在这的话，她们会怎么做呢？

　　芸娘放下手，眼神变得坚毅，慢慢站了起来……

　　……………………

　　“找到了！”门——打开了。

　　芸娘抬眼看去，花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芸娘站了起来，她的身后更多的人也站了起来。

　　她们脸上是相似的神情。

　　芸娘坚定地转过身：“各位，我之前说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我做到了！就像我之前说的，各位可以趁乱离开，特别是那些已经没有力气的人。但是还有力气行动的人……请再听我一言，如果今天不彻底解决罪魁祸首的话，那么明天将会有更多的人落入我们今天的境地，或许是你的亲人，或许是你的朋友……所以在此，我有个请求，请还有能力行动的人和我、和我们一起去彻底解决掉这该死的花！”

　　“……”一开始，没有人出声。

　　但第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出现了：“横竖都是死，总不能让我的家人也这样，我……跟了！”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芸娘身旁……

　　单论我们每一个人的命，或许都是能被你们轻易地摆弄于股掌之间的蚂蚁……但，一旦我们站在一起……蚂蚁也能扳倒大象！

　　来吧，承受我们的怒火吧！

　　我们身上的枷锁已经解开，你要为轻视、玩弄我们的生命付出代价！

　　……………………

　　时间来到邡云、胡随、花姜三人冲出屋子来到院中的时刻——

　　三人一听到芸娘和花栖的声音，便飞快往树那边跑去！

　　然而黑衣杀手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已追至身后……！

　　花姜跑得慢些，眼见着一名黑衣杀手的刀就要碰到花姜……！

　　一个黑色的物件从院中大叔的方向被扔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线，落在了花姜背后——

　　“砰！”伴随着火光，巨大的声响在花姜背后响起！

　　“花栖！干得好！”花姜大喊到，“哈哈！你以为我们就什么都没准备吗！”

　　这巨大的爆炸阻挡了黑色杀手继续追击的步伐，花姜三人得以成功跑到树后面和芸娘、花栖等人会和，这下原先躲在树后面的人就没了顾虑，飞快地拿起地上的“东西”，点燃，就往黑衣杀手的方向扔！

　　砰！又是一声巨响！

　　“这是……！火药！”胡随看清了地上的“东西”震惊道。

　　“嘿嘿，是。”花姜捡起地上长条状的“东西”，接过递来的火折子，点燃，借着树的掩护往敌人的方向又是一扔，“婚礼哪能没有‘烟花’助兴呢？这可是我们独家改造的‘烟花’，二皇子就好好享受吧！”

　　“原来如此……你们是借着办婚礼需要烟火的借口，运进来这些……”胡随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于此同时，芸娘和花栖以及解救出的一些黑花病人借着大树的掩护，持续不断地朝黑衣杀手扔着火药，一时间爆炸声不绝于耳，黑衣杀手无法靠近。

　　“嘿嘿，本来没想要弄这么大阵仗的，奈何暗杀不掉二皇子，只能这么做了。”

　　“很厉害，但是……还不够……”胡随皱起眉。

　　“什么……？”花姜闻言停下了扔火药的手，不解道。

　　不等胡随解释，很快，花姜自己也认识到了——那些黑衣杀手，在火力轰炸下一个个倒下，然而不一会又一个个站了起来，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胡随拿起一颗火药：“……没有用的，这些火药最多只能暂时拖住他/她们，他/她们和我一样被黑花彻底改造了身体，只要提供生命力的那些百姓不死，或者二皇子不死，他们都能不断获取生命力，不断重生。”

　　“怎么会这样……”花姜看向身后黑花病人们，果然随着黑衣杀手身上的伤口被修复，身后被种上了黑花的人们，脸色愈发苍白起来——黑花是生命力的纽带，吸取一方供养另一方。

　　现下的情形，要杀二皇子就得解决这些杀手，而想要杀死这些黑衣杀手，那不就只有另一条路可以走了吗？——切断黑衣杀手们身上生命力来源的供给，即杀死这些被种上黑花的无辜百姓吗……

　　二皇子刚刚的话语又再一次回荡再花姜耳边……牺牲小部分人，换来大部分人的幸福……

　　同样的问题竟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了自己面前……！

　　我……我该怎么做？如果我真的为了杀死这些杀手而杀死百姓，那而和二皇子又有何异？

　　但是不动手的话……大家最后都会死在这里！

　　我……

　　花姜死死地咬住自己地嘴唇，扶着大树粗糙树皮的手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等等，树？这棵树……为什么是黑色的？不是因为夜色……而是这本来就是黑色的树！花姜被自己这发现一惊，抬头起，看向树冠……虽然很小，但这树分叉的末端长着黑色的花！

　　这树一定有其特殊作用，这些黑衣杀手再生能力和自己把白花喂给病人没什么不同，都是生命力的供给，但杀手们不需要“进食、摄入”这样的行为，为什么？最大的差别就是这棵开着黑花的树了！

　　但……来不及验证猜想了，不管怎样这树一定很特殊，既然想不能验证就不验证了，直接破坏掉就好了！

　　花姜跟众人说道：“这棵树很可能是让黑衣杀手源源不断获取生命力的媒介！我们需要破坏这棵树！”

　　但如果这棵树真起到媒介一般的存在……花姜想，那我应当也可以做到……！我身上的白花或许也能切断这些黑花病人和黑衣杀手之间生命力供给的联系！

　　想到这，花姜毫不犹豫地用刀划开了手臂，刹时，大片大片的白花从撕裂开的口子流出，最终沿着她的指尖流下……

　　花姜大喊道：“在破坏这树之前，就由我来拖时间，身上有黑花的人吃下这些白花！”

　　一时间众人都被花姜这一举动惊呆了，诧异地看着花姜割开的手臂——没有流出鲜血，而是流出朵朵白花。

　　很快，芸娘先收敛了神色，对着那些救出来的黑花病人点点头：“我相信恩人。”

　　芸娘带出的那批黑花病人，先看看芸娘，又看看花姜，虽然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选择接过白花吃下。

　　幸好随着众人吃下白花，那些黑衣杀手身上伤口愈合慢了下来，动作也迟缓了不少。

　　一旁花栖自花姜说要破坏这棵树，就一直用刀劈砍着树，然而树太大，工具太小，只能伤到这树的皮毛：“不行！光用砍的不行，我们没有工具，太慢了——等等！我知道哪里有酒，来几个人跟我去搬！我们用酒引燃这棵树！”

　　“好！”邡云点点头，帮花栖几人撕开一个得以出去的口子，黑衣杀手还想阻拦花栖的离去。

　　“休想！”胡随缠上来，挡住了黑衣杀手！

　　“呵呵，我本以为你想明白了这些黑花作用会杀了那些人，到时，你便和我一样了，但是，你身上果然还藏着惊喜啊！哈哈，原来、原来你也如此啊！你果然和我是一类人！”二皇子不知何时走出了屋子，远远地、阴沉沉地看着花姜流出白花的手臂，有些癫狂地笑道。

　　只见二皇子神经质般地抓着自己的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来……并非真正的“血”，从他的手上伤口里渗出的是黑色的花……

　　二皇子大喊道：“给我上！拿下她们！特别是那个女人！”

　　随着二皇子撕裂伤口的动作，黑衣杀手的伤口又加速愈合。

　　见着黑衣杀手不顾火药的冲击一步步靠近，花姜也顾不得那么多，用力将自己身上的伤口扯得更大了，更多的白花落了出来……

　　同时，花姜马上脸色变得苍白。

　　“花姜！你！这样下去你会死的！”邡云焦急地喊到。

　　胡随也皱眉看了过来。

　　花姜喘着粗气：“我没事！现在更重要的是尽快解决二皇子！我还能撑一回，等解决了二皇子，我就没事了！而且我现在更确定了一件事！二皇子不需要让他们吃下就能供给黑衣杀手生命力，但我不行，所以果然是这棵树的问题！这棵树果然是媒介，只要解决了这棵树，就能切断黑花生命力的供给！”

　　“现在……就看看谁能撑得更久吧！”

　　………………………………

　　现在二皇子兵力都在与花姜她们搏斗，此刻这府中道上倒是没什么侍卫把守，花栖带着还能利索活动的黑花病人躲着侍卫，跑向记忆中酒窖。

　　快点，快点，再快点……！

　　心急之下花栖没有注意脚下一个凸起的石头，一下绊住了脚，重重地摔倒在地——花栖脖子上挂着花姜送给她的铃铛，绳子在地上一擦，断了——断了线，便徒留一只铃铛在地上滚了两圈，占满了灰尘。

　　花栖身边人赶忙扶起花栖，但花栖不顾疼痛，也不顾捡起铃铛，踉跄着往前走：“没时间了，快……”

　　………………………………

　　回到花姜这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提前准备的火药已经用尽了，邡云和胡随冲上前用尽全力，挡住敌人进攻的步伐……

　　然而，敌人还是太多了——

　　邡云和胡随身上已经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还能行动的黑花病人也勉力支撑着。

　　花姜在后方背靠着树，伤口仍在一点一点的流出白花，她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头忍不住一点点低下去。

　　好冷啊，为什么这么冷……花姜强撑着精神，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努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但她睁眼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花姜的眼睛还是渐渐地合上，半合着眼时，她终于看见了花栖跑来的身影，太好了，这下就安全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先睡一会……花姜这样想着，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

　　但是，我走了，她们会伤心的吧……不行，我还是得说点什么，花姜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几个音节——

　　虽然微弱，但花姜身边的人都听清了——花姜最后说道：“别伤心……路还很长，往前走，别回头……”

　　花姜嘴角扬起，闭上了眼……

　　花姜最后想到：结束了……但是，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了，是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