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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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句芒，在中科院高能所打杂，说好听点叫“科研助理”，说白了就是给各种大佬教授们跑腿、处理数据的。
行，我该从哪说起呢？就从上周二，那场该死的报告会开始吧。
柏教授，我们所的顶梁柱，国内粒子物理的泰山北斗。
就上周二，他做了一场小范围的内部报告，关于一个听起来特玄乎的玩意儿——“固亚体粒子观测的初步推断”。
底下坐着的全是圈内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我一个端茶倒水的，就缩在最后排旁听。
说实话，报告的前半段巨他妈的枯燥，全是数学模型和理论推演，听得我眼皮直打架。但后半场，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就变了。
柏教授调出了一组观测数据，来自我们所深处那台老掉牙的谱仪。
他说，他们在常规的背景辐射监测里，捕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它不是已知的任何粒子，但它无处不在，就弥漫在我们周围的空气里，像一种……“具有微弱自主意识的惰性气体”。
他把这鬼玩意儿命名为“固亚体”。
柏教授越讲越激动，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吓人。
“而且它并不是物质，至少不完全是！它更像是一种……‘信息’，或者说，一种‘观测’本身！我们无法捕捉它，但数据显示，它似乎……在借我们的设备‘看’我们！”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的嗡嗡响。我后背有点发凉，觉得这老头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魔怔了。
“如果我们之前的假设成立，”柏教授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颤抖，“这种粒子，可能就是构成我们所谓‘真空’、‘物质’乃至‘时空’的底层基座，它是被极致压缩的另一个维度的实体，而我们，就活在他的‘身体’里！”
这话太炸裂了，底下好几个老教授脸都拉下来了。这已经不是在搞物理，而是在搞哲学，甚至跳大神了。
报告会就在这种诡异又尴尬的气氛里散了场。没人公开反驳他，但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掺杂了点别的东西。
我因为要收拾会场，所以走得晚。
人都散光了，我看见柏教授还独自站在演示屏前，盯着那堆复杂蜿蜒的数据曲线发呆。
我给他倒了杯温水过去。“教授，您喝点水。”
他猛地回过神，接过水杯，没喝，却突然转头看向我。他的眼神有点空，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东西。
“小芒，”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感觉空气有时候……特别‘稠’？特别是夜深人静，你对着电脑屏幕的时候？”
我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也没等我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在梦呓：“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你的脑海，冥冥中……借你的眼睛……去看屏幕上的光……”
我当时汗毛就立起来了。
柏教授猛地眨了下眼，刚才那种恍惚感瞬间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严谨的科学家。
他拍了拍我的肩，语气恢复了正常：“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总是感觉毛毛的。
我走到窗边，想透口气。
北京的夜空一如既往，看不到几颗星星，被城市的华灯映成一种浑浊的橙红色。
但我总觉得，那天的夜空，颜色好像比平时……更灰一点？像蒙了一层极淡极薄的、看不见的雾。
空气吸入肺里，好像也确实如柏教授所言……更粘了一点。
我摇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柏教授那番神神叨叨的话给影响了，都是心理作用。
直到我昨晚值夜班。
又是处理数据到凌晨，整层楼就剩我一个。实验室里只有服务器机柜在低声轰鸣，蓝色的指示灯在黑暗里像一排排跳跃游弋的幽灵。
我起身去洗手间，经过柏教授的个人实验室时，发现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这么晚了，他还没走？
我下意识地凑近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我差点叫出声。
柏教授背对着门，坐在他的电脑前。屏幕的光照着他，但他的姿势极其古怪——脖子仰着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下巴几乎要戳到天花板。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整个眼球，包括眼白和瞳孔，都变成了一种毫无生气的、水泥一样的纯灰色。
没有反光，没有焦距，就像两颗纯粹的、圆溜溜的灰色球体，嵌在眼眶里。
而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模型正在疯狂地自动生成、运行、迭代，速度快到眼花缭乱。
根本不像人在操作，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借着他的手和眼睛……疯狂地计算着什么。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自己的工位，一整晚都没敢再合眼。
今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所长汇报这件邪门事。结果，在走廊里迎面就撞上了柏教授。
然而他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穿着笔挺的衬衫，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甚至还跟我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小芒。”
“早……早，教授。”我喉咙发紧，声音都是紧绷的。
他和我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右眼猛地一痛，像是被一根极细的冰针刺了一下，视线瞬间模糊了一片。
我捂住眼睛，痛苦地弯下腰。
几秒钟后，痛感消失了。我惊疑不定地慢慢睁开眼…
……我的右眼视力恢复了。
但、但好像……又没完全恢复。
透过这只眼睛看到的世界，好像…蒙上了一层极淡的灰色滤镜。
空气不再是透明的，而是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尘霾，它们无处不在，缓慢地蠕动着，吸附在墙壁上，漂浮在阳光里，甚至……正随着每个人的呼吸，钻进他们的口鼻。
我惊恐地望向柏教授远去的背影。
透过我的右眼，我看到……
……无数灰色的、丝线般的微粒，正从他的全身，缓缓地散发出来，融入了周围那片无处不在的灰色尘霾之中。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极轻极轻的低语，直接钻进我的脑海深处——
“不要害怕……”
“我们……”
“……无处不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