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杀鸡儆猴 ...


  •   杜柏没有和往常一样在药铺里随便找个角落落定后,就盯着钱生看,而且先去了院子里,把自己和还未离去的病患隔离开。
      “钱郎中,你这朋友好生有趣,前些日子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今日怎么和小姑娘一样自己钻到院子里了。”
      钱生本想着人来了就好,结果看到对方目不斜视往里走,心里也犯嘀咕,只是面上没说什么:“别管他了,这几日风寒也好多了,暂时停药,如果复发的话还是要来。”
      虽然困惑,但是钱生仍然先尽心尽力为药铺的顾客提供医疗,上午因为去了一趟内城,早上一批顾客都被压在中午才开始看病。直到送走最后一人,钱生落下门闩,一回头,杜柏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背后,像之前一样又盯着他看。
      这让钱生没忍住,嘴上调戏:“大少爷怎么了?你终于知道当着一堆人的面,盯人实在是不正常了。”
      杜柏没吭声,钱生也就收起来开玩笑的心思,谁知道这杜柏不做声在想什么,但是钱生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虽然我知道这类事情和我没关系,”他有些犹豫,还是告诉杜柏:“杜将军最近和杨丞相走的比较近,杨丞相府上似乎有眼线,如果将军有想法,也请他慎重。”钱生甚至伸手,食指朝上点着天空,甚至在暗示储君位置的争夺。
      杜柏本来想和钱生保证,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不会离开,但是想起父亲只要动动嘴皮,他就被绑在家里无法出门,甚至等到父亲下朝后,才对自己网开一面,又如鲠在喉,漂亮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没想到对方倒是轻飘飘抛出一枚炸弹。
      “你都知道些什么?”杜柏还在酝酿复杂酸软的情绪都被这些话震碎一瞬:“你知道这些会有危险吗?”他没收住情绪,伸手压在钱生的肩膀上,低头压低声音和钱生的双眼对视:“想活下去就离他们远点。”
      “这倒没有。”钱生顺手拍开对方的手:“其实我早些时候路过内城,偶然间听到的。”
      杜柏虽然被父亲骂蠢,但并非真的愚钝,电光火石之间想清楚钱生白天应该是和杨府发生什么关系。
      而钱生提供的相关情报,也证明了醉东楼那天,父亲和杨广旗大概率在当今皇帝对立太子的倾向。杜柏平生第一次产生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在桌子前出现,而只是在门口发呆。导致他现在只看清事件的头,尾巴还藏在黑暗里。
      同时又陷入自我怀疑,难道真的如同父亲所说,自己的靠近让对方遭到了他人的怀疑与调查,甚至钱生还遭到了实质性的试探。这样的认知让杜柏真切意识到自己打扰了钱生的生活。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一开始,自己只是想看看他。
      钱生发现说完后,对方反而陷入更深纠结,默不作声。于是他又打破沉默:“其实外城虽然内城消息灵通,但是我也是知道的。”
      “现在皇帝需要敲定谁可以接他的班子。”
      他白日依旧忙碌,却还是想了很多,如果一直在外城伺机寻找机会,那样太慢了,权贵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圈层,站不到人群的顶端,这些原本就高高在上的阶级甚至不会给他一处眼光。
      “你说,曾帮我遮掩过身份。我从未告诉你我来京城的目的。”钱生知道其实自己对那些人没有威胁,他本身手无缚鸡之力,活着不是代表贵族有生命威胁,而是代表贵族办事不力,皇帝没有权威。
      所有人都可以没命,但是时间积累的声望不能动摇。那年说满门抄斩,却出现漏网之鱼,这让圣上情何以堪。这才是他身份暴露有可能会死的关键原因。
      “既然你知道我,那我就直白的说了。”钱生没有动摇,他朝着这个沉默但明显瞳孔放大的男人一字一句说着:“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家会被满门抄斩。我不认可圣上的说法,我想要真相。”
      钱生面露苦涩:“谢谢你帮我遮掩,不然我可能还没摸到路就翻船了。不用想也知道,想翻出十年前旧案的,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我知道与权贵沾边肯定危险。”他解释:“但是他是杨丞相。”
      “他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之时就为其出谋划策,肯定知道隐情。”钱生倏然激动,反手抓住杜柏的袖子:“如果因此死掉,我死而无憾。”
      “我已经帮了你,你父亲和杨府近期走的很近。所以我请求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可以请你告诉我吗?”
      “我会留意的。”杜柏心想,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无法拒绝,只得点头。
      得到这样的承诺,钱生整体放松下来,他看着杜柏,注意到似乎少了什么:“你今天来的比我想象要晚。”
      说着钱生便绕着杜柏转了一圈,太阳在不知觉间完全落下,他发现端倪:“你今天是不是很忙?”
      他发现今天的杜柏两手空空,想来刚刚他确实欲开口说什么,只是他长久沉默,自己又沉浸在别的事情中,所以钱生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吃晚饭吗?要不要去登云坊。”
      杜柏却出乎意料的拒绝,他悲哀的想,哪怕我点头了,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这些金钱、地位都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办法跳过父亲收集情报,因为我没有价值。
      杜柏凝神抬头看向钱生:“没什么,我记住了,有相关消息时,我会和你联系。但是今天我要先走了。”就这样,他匆匆赶到药铺,没成想又匆匆离开。钱生也没多说,两人便就此别过。
      向钱生道别后,杜柏回到府上,他幽灵一样无声息出现在杜将军身边,倒是把后者吓一跳。
      “又想跪祠堂了,走路一点声没有。”
      杜雨秋看自家儿子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说话,用迷茫的眼神望着自己,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发癔症,杜雨秋不想承认,但是他对于杜柏的童年确实包含愧疚。
      “怎么了?”杜雨秋放轻声音:“和你的竹马相处不愉快?”
      “父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雨秋有银丝的眉毛挑起:“哦,就这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在遇到钱生的第一天就问我,结果憋到现在。”
      “十年前因为癔症,有些事情我也记不清,只知道先帝逝去的当天晚上钱家就被当今圣上下了抄斩,这事当时就有同僚怀疑看起来过于草率,那个时候圣上刚刚即位就打开杀戒,确实威慑当年拥护大皇子的朝臣,却落下了残暴的名声,近几年手段越发仁慈才没人再提的。”杜雨秋也对于这段遥远的记忆生疏,但随着逐渐打开的话匣子,那个时候的钱永青逐渐熟悉:“钱永青,就是钱生的父亲,只有他医者仁心愿意看望,不然我可能等不到当今圣上的重用。”
      说到动情处,杜柏清晰看见父亲的激动和落寞:“我忠于陛下,是陛下信任我,让我从人生泥潭里走出来,我从未怀疑过陛下的决定,唯有这件事不可置否。”
      “所以我发现你和外城钱郎中走得近,一开始调查时,我发现你先动手掩盖,我费了时间,但还是查清底细。或许是有愧吧,我顺着你的行动帮钱生把身世与杜府联系起来,外人看可能以为钱郎中与杜府有关,这样的话或许他能安全一点。”
      哪怕杜柏以为自己做的悄无声息,结果只是坐井观天。他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似乎这段时间,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
      本来他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就这样了,结果和钱生重逢,杜柏抬头朝着杜雨秋,问到:“我想去边疆。”
      杜大将军诧异,似乎没想到杜柏说出这种话,他本以为杜柏早就躺平了,对朝堂不过问,对他老子的前途不过问,貌似杜府倒台了也和他没关系的杜柏居然说出这种话真是稀奇。
      “嗯,其实之前去醉东楼,喊你过去,有一部分缘故是杨丞相想推荐你北上,”杜雨秋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北部近期有不明牧民聚集,已成气候,甚至在城墙外驻扎。杨丞相觉得有猫腻,这才想推荐一个人过去,只是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刚好你不成器啊,”杜将军露出一幅傻人傻福,真让你赚到的表情:“刻意失踪一段时间也没人太在意,最多又嘲讽我约束后代不力,所以那天我才把你带上,结果你不关心,我也就作罢。”
      他故意停顿,看杜柏眉头皱起,又哑巴吃黄连的纠结吃瘪样子,杜雨秋高兴得很,欣赏好一会,这才补充:“这事不算很急,符合条件的人选也不多,若你真的想去,我也可以再问问。”
      “那拜托了。”杜柏别别扭扭,享受血脉相连带来的帮助,又觉得自己无耻,好一会憋出一句:“父亲,谢谢。”
      杜雨秋双眉松开,复杂凝视着童年受到自己贬低,如今又接收自己好意的儿子,想开口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可能是拉不下面子,也可能是无法面对后果,总之父子二人用沉默结束对话。
      而在第二天,钱生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转机,之前杨府的海棠在中午时分来找他,想请他去一趟杨府。
      钱生以为是杨夫人出现新的变故,正当他开口询问时,海棠像猜到他要问什么,摇头说:“是杨丞相想请您来一趟。”
      钱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机会,但他没有过多纠结,既然已经决定要走的路,便不会害怕路边的石头。他就像初次到杨府那样从自己的药铺往内城走去,甚至比第一次还步履匆忙。
      他仍然走的侧门,却发现门外九尺处面朝地躺着一个人,他凑上去发现竟是杨府仆役,身段倒是眼熟,看上去像是被打了,皮肤上有红痕,衣服也破烂,像一个死人一样被扔到门口,地面也有暗红色液体渗出,钱生仔细一想,竟是当时偷听墙角时看见的那位。看血液痕迹,应该晾在地上半天了,钱生暗自琢磨,应该是那天他偷听完不久后,这个人就被捉住并施以惩戒。
      难怪扔到这里杀鸡儆猴。
      钱生打了冷战,杨丞相不知时候也把他当作猴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